“你相信緣分嗎?”我撫著小夕的頭。小夕只是抬起頭看看我,眼中盡是無聊的嘲諷,也許還白了我一眼吧,隨后又蜷在沙發上,做著她的美夢。
小夕是一只貓,一只白色的美麗的貓。也許美麗,所以驕傲,在我面前,她就像一個目空一切的女王。
小夕是在一個雨天闖進我的生活。那天雨下得很大,一向騎小木蘭上下班的我不得不搭計程車回家。從計程車上沖下來,我急忙趕回租來的公寓,在門口,我遇上了鄰家的房客。也許喝了酒,他無力地倚著門閉目小憩,散漫而又迷人。我對異性的面容一向是模糊的,沒有什么定義,可是他那時的樣子,卻始終映在我的腦海中。小夕依偎在他的腳邊,白色的毛已經污濁不堪,還不斷地往下滴水,然而,狼狽如斯,她依然驕傲而固執地不看我一眼,也許被我的腳步聲驚動,他瞇著眼看了看我,將小夕往我腳邊踢了踢:“給你吧!”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走入房門。
我最是怕貓的,沒有原因,輕輕地抱起小夕,我不知道怎樣進的門,等我意識到自己做什么的時候,我已大汗淋漓地將小夕放入浴池。我不由得苦笑,自己似乎有些糊涂了,明明那么怕貓,還撿了小夕來養,那個人,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吧。
我小心地為小夕清理沾滿泥水的毛,小夕一聲不叫,只是不時地瞥我一眼,我不知道她哪里來的驕傲,可是,對于她的驕傲,我卻無可奈何。我拿出餅干和米粥讓她吃,她看都不看,似乎不屑于這些食物。無奈之下,我終于鼓起勇氣,敲響了對面的門。
再次見到他,我不由得有些后悔。他赤裸著上身,不禁讓我紅了臉。我抱緊小夕,眼睛盯著她雪白的毛,訥訥地說:“對不起,這么晚打擾你,我想知道小夕她平時吃什么,我為她準備的東西她都不吃,可以告訴我嗎?”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小夕?她嗎?你起的名字啊,果然很符合你這種女孩子,呵呵……”我的臉燙的更厲害了,頭低的鼻尖幾乎觸到小夕的身子。一股暖暖的氣息迎來,我忍不住抬頭,卻見他伸出手指,觸上我的臉,指尖的溫度幾乎讓我窒息,然而下一秒,他身體一斜,靠在了門板上。
我急忙放下小夕,顧不得羞怯地讓他靠在我身上,將他扶到沙發上。看著他臉上有些痛苦的表情,我將手覆上他的額頭,果然,他發燒了,很燙。可翻遍了他家,我都沒有找到冰袋,藥箱倒是有,可是里面除了幾片已經過期的止痛藥,就沒有什么了。我輕輕嘆了口氣,匆匆回到自己家中,拿了藥箱和一點可能用的著的東西,又匆匆趕回去。喂他吃了退燒藥,他似乎清醒了些,畢竟沙發不那么舒服,他難過的皺眉。我將他扶到臥室,為他蓋好被子,將冰袋放在他的額頭,我輕輕地走了出去。
這時,我才顧得上觀察他的家。不像我家空空如也,他的家里樣樣俱全,房子似乎也大上許多。比起我想象中單身男人的家,他的房子有著不同尋常的整潔,或者說是沒有一點人氣。將我帶來的東西收拾好,我不自主地踏入他的廚房,打開冰箱,除了啤酒,純凈水和各種飲料,我找不到現在急需的東西。我不禁又嘆一口氣,幸好自己剛剛補充了食材,要不真的沒東西做給他吃呢。
來回幾趟,我把自己家里能吃的東西幾乎全搬了進來,塞進他的冰箱,又在廚房的角落中看到有寵物食品,拿給一直靜靜窩在沙發上的小夕吃,做完這些,我不放心地走進他的臥室,看看床上蜷著的男人。他似乎睡得很不踏實,眉頭皺的緊緊地。鬼使神差地,我觸上他的眉,想要撫平他的不安。也許是我低于常人的體溫刺激了他,他握住了我的手,壓在了頭下。我試圖掙脫的,當我想抽回自己的手時,他便不安地皺眉,讓我不敢再動。困意襲來,我看看他諾大的kingbed,蜷縮在床角,沉沉地睡去。
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溫暖,我滿足地醒來,卻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不知什么時候我竟然鉆進了他的被窩,還縮在了他的懷中!我忍住差點沖出口的尖叫,臉頰不禁涌上一波一波的紅潮。抬眼看他,他沒有醒來的跡象,我輕輕起身,唯恐將床上的人吵醒。他的體溫已經趨近正常,我為他蓋好被子,悄悄地走出臥室。
極力忽略睜眼那一剎那感受到的溫暖,我努力平靜著自己的心情。煮了一鍋白粥,怕沒有什么味道,我加了點菜心和鹽巴,打到保溫檔。拍拍小夕的腦袋,我留了紙條,告訴他下班后再來接小夕,并囑咐他吃藥。最后看了他一眼,我回家換了身衣服,上班去了。
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天的班,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也發燒了,一整天的渾渾噩噩,腦子中唯一清晰的只是那個人種種的表情。他痞痞的笑,不安的皺眉,安靜的沉睡,一面面地浮現在我的記憶里。我心浮氣躁起來,而且開始恐慌,這種感覺很不好,很陌生,還伴著一絲不安。終于熬到下班,我突然有些緊張,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面對他。想到小夕還在他的家里,我猶豫著敲響了他的門。
出乎意料地,他不在,我不禁松了一口氣。回到家里,我換下職業裝,略微收拾了一下小窩,讓自己忙碌地沒有時間想關于他的一切。當我做好晚餐準備吃飯時,門鈴響了起來。我匆匆跑去開門,卻在打開門的一剎,后悔地想要時間倒流。
他提著一包東西,腳邊跟著小夕,休閑的衣服讓他看起來像個帥氣的公子哥,而我,頭發隨手扎在腦后,身上是三十塊錢一件的T恤和打折處理的牛仔褲,甚至還系著圍裙。我的臉又紅了,訥訥地低頭,不敢看他:“你好,不好意思,剛才我去接小夕的,不過你不在……”他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我:“這是她平時吃的東西。”
我急忙接過來:“謝謝您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請您放心。”他嘴角似乎揚了一下:“你還真客氣呢,好久沒有聽到您這個字了,呵呵……”我覺得臉上又燙了幾分:“那個……您現在好多了嗎?”他點頭:“好多了。”他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樣子,我不得不硬著頭皮說:“要不要進來坐坐?”他似乎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我讓開讓他進門,小夕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看著他的身影:“隨便坐吧,要喝點什么嗎?”他環視四周,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聽到我的話,他轉身:“你在吃飯?”我點頭:“嗯,剛要吃,您,呃,我的意思是你吃過了嗎?要一起嗎?”剛說完,我就后悔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且不說我的廚藝不佳,光是我餐桌上僅有的一盤青菜,足以讓我慚愧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我想,他應該不會屈居在我小小的餐桌吧,所以當耳邊傳來他的聲音時,我直覺地說:“那我給你倒杯茶……”似乎意識到他說了個“好”字,我不由得一愣:“什么?”他扯了一下嘴角:“我餓了。”
我忍不住悲嘆我一向清楚的頭腦怎么在他的面前幾乎糊成一鍋粥,可是他既然這么說,我怎么也不可能趕他出去,認命地為他添了碗米飯,怕菜不夠吃的,我拿出了媽媽為我準備的醬菜:“這是我媽媽做的,你可以嘗嘗看。”他沒有說話,筷子卻伸向那盤醬菜。看他默默地吃飯,我也不再說什么,雖然氣氛有些安靜,可是能和他坐在一起吃飯,讓我希望時間可以定格在這一刻。
我的飯量不大,所以當他吃下第三碗飯時,我有些詫異于他的好胃口,畢竟飯桌上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似乎覺察了我的遲疑,他淡淡地說:“醬菜很好吃。”我笑笑,為他添了第四碗。看著他優雅吃飯的樣子,讓我心里很滿足,似乎這樣看著他就足夠了。
飯后,我將碗碟放入水池,當轉身時,卻撞上他的胸膛,沒想到他竟然隨我進入廚房。我尷尬地道歉:“對不起,我……”他好像并不介意的樣子:“沒關系。”我想讓他到客廳的,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你……”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他卻接話了:“安聿晨,我的名字。”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心里卻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他不是會讀心術吧?”抬頭卻看到他有些戲謔的臉:“我沒有特異功能,也不會讀心術,只是你的表情很豐富。”“呃?”我不禁抬手摸我的臉,突然意識到似乎這個動作太孩子氣,又急忙放下手。他卻笑了,似乎很開心。
我看著他的笑臉,怦然心動,無法控制的小鹿亂跳,卻自我安慰,只是因為自己接觸的男孩子太少,而他又恰好是在自己孤單一個人的時候闖入我的生活,所以,我們之間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搖頭甩掉腦中自作多情的想法,我勉強笑笑:“出去坐坐吧。”
他點頭,走了出去。我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一杯捧在手中。小夕窩在他身邊,一副安閑的樣子。我清清嗓子:“安先生養了小夕幾年?”安聿晨修長的手指劃過小夕的背:“這只貓是我母親的寵物,一直放在我這里,我不喜歡小動物。”我小聲嘀咕:“我也不喜歡呀。”他好像聽到我在說話,抬頭看我,我急忙扯出一個笑容:“小夕可以放在我這里沒有關系,我會照顧她。”他盯著我,我強壓下心頭亂撞的兔子,站起來添水:“我好像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蘇沫,泡沫的沫,朋友們都叫我沫沫,你也這樣叫我就可以了。”他笑笑:“沫沫。”
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有預料到自己在聽到他叫我名字的那一剎那竟然腿一軟,跪坐在地上。他似乎也驚訝于我巨大的反應:“你怎么了?”我終于在他面前第n次紅了臉,訕訕地爬起來,我匆匆回了一句:“沒事。”然后沖進了衛生間。
看著鏡中通紅的臉,我打開水龍頭,拼命地降溫。面對這樣一個男人,我真的有點不知所措,因為很少和男生單獨相處,我一向避免這種尷尬的場面,可是,今天似乎是躲不過的。深深地呼吸了幾下,我終于平定心情,回到客廳:“不好意思,我失禮了。”他站起來:“沒關系,很晚了,我該回去了。”我若有所失地答應一聲,送他到門口:“呃,你最好再吃一次感冒藥,鞏固一下。晚上蓋好被子,別受涼了。”
他回頭:“謝謝你了。今天很高興。晚安,沫沫。”我扶住門,因為我好像又有點腿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也很高興,晚安。”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情緒流過,點了個頭,他回到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