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上門,我好像做了一場夢,坐在沙發(fā)上,將臉埋在抱枕中,我決定將今晚當(dāng)作一場夢。畢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生命似乎是兩條直線,偶爾交匯之后,就各自遠離。而那個交點,只是生命中的一個瞬間。歪過頭看著依然窩在沙發(fā)上的小夕,我不禁嘆氣,就連小夕,也不過是我人生的一個意外,總有一天會離我而去。小夕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多愁善感,抬起頭瞥了我一眼,又蜷縮起來。我起身拍拍她的頭,找了一個大一點的紙盒,鋪上幾件軟軟的舊衣服,將小夕放了進去,為她蓋上一塊大毛巾做被子。小夕似乎不再抗拒我了,安安靜靜地任我處置。我松了一口氣,畢竟我做不來人貓大戰(zhàn)的事情,直接投降應(yīng)該是我可能會做的事吧。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沒有再見到安聿晨,我猜想,他應(yīng)該是那種精英人才吧,即使對服裝的品牌不是很了解,我也明白,他的衣服價值不菲,再加上室內(nèi)不俗的擺設(shè),他應(yīng)該是個對生活很有品味的人。越來越覺得,發(fā)生在那天的事情像是在夢中,我不覺暗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交個男朋友了,畢竟,我的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了,我曾經(jīng)的同學(xué)大多都已結(jié)婚生子,而我,還在單身灰姑娘的行列中徘徊。可是,我還想等待屬于我的那個人,可能,作為幻想主義者的我,還是不能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吧。
漸漸的,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與小夕在一起的生活。習(xí)慣了她毛茸茸的感覺,也習(xí)慣了她的驕傲,她對我的反應(yīng)也不再只是不理不睬,偶爾她會主動窩到我的身邊小憩,也會看著我,似乎想說些什么。我也不再排斥抱著她的感覺,有時會讓她趴在我的懷里,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會講我的心事給她聽,可能因為她聽不懂,所以,我什么都告訴她,也不會怕她會笑我。看著小夕,我會忍不住想起她的主人,那個張狂卻又內(nèi)斂地讓人看不透的安聿晨。
我逐漸養(yǎng)成了一個很不好的習(xí)慣,每當(dāng)回到家的時候,我總會下意識地去看對面的門,心中暗暗期盼可以看到他慵懶地靠著門,嘴角噙著戲謔的笑看我,同時,我又不希望再與他有什么交集,因為我感到不安,我怕自己會陷進去。我太過認(rèn)真,對一個人好的時候就會竭盡全力地對他好,并且希望可以得到對方同等的對待,可是,沒有人希望自己隨時被關(guān)注,沒有一點隱私,所以,最終他們都會想逃走,這是我從幾個朋友身上知道的,所以,我很容易受傷,因為,每當(dāng)一個朋友離去,都像是將我的心挖去一部分。而且,我又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經(jīng)常患得患失,因此,我很少主動去結(jié)識周圍的人,算是一種自我保護吧,而這種保護,雖然避免了傷害,同時也讓我陷入一個自己制造的世界,隔離了別人的關(guān)心。我一直讓自己不要太在乎什么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人,終究會讓我傷心。可是,我還是在乎了,我對他的在意,讓我想好好地與一個人相處,寂寞了那么久,我想有個朋友了。
幾乎有半個月,我沒再看見他,每天駐足門前已經(jīng)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然后就是為小夕做個小窩。我特意買了一個籃子,親手做了小被子和小毯子,讓小夕可以舒舒服服地睡覺。小夕睡覺的樣子很可愛,一點也沒有醒著時的驕氣。我時常摸著她的腦袋,喃喃自語:“你的主人是不是真的不要你了,他好像很忙,都沒再見他呢,不知道他有沒有按時吃飯呢,可不要再生病了呀……”小夕只是安靜地蜷縮著,我會輕輕地敲她的頭:“壞小夕,你目前的監(jiān)護人我,現(xiàn)在這么郁悶,你好歹安慰我一下下嘛,真是不乖……”小夕可能很不屑我這種小孩子的行徑吧,瞇著眼睛不看我,我只能訕訕地自言自語。
然后,就在我?guī)缀醪挥浀盟L相的時候,他又出現(xiàn)在了我面前。那天下班后,我只是例行公事地那么看了他的房門一眼,眼前的情景,讓我驚訝地差點尖叫出來:安聿晨竟然與一個長發(fā)女子擁吻!而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居然直直地看著他們親熱。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看了過來,在接觸到他眼神的那一刻,我的眼淚不知不覺涌上眼眶,我不知道該說什么,畢竟我們之間,什么都沒有。我忍住自己心中那不停的抽痛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朝他點點頭,轉(zhuǎn)身走進家門。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連自己也猜不透原因。也許因為那一天太美,當(dāng)我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時,我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大塊,空空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寂寞。我坐在地上,狼狽不堪,小夕爬到我懷里,好像對我的眼淚很感興趣,看著她有些困惑的樣子,我不禁破涕為笑。抱著小夕軟軟的身軀,我努力沉淀著我的心情。我只是他的鄰居,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交女朋友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他結(jié)婚了,我也沒有立場要說什么。我不由得暗嘆自己傻,他對我來說,應(yīng)該算是一個陌生人,就算他自己住,也并不意味著他沒有女朋友,甚至可能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而我,竟然因為他懷中有個女人而落淚。我自嘲地笑笑,這樣也好,我跟他就真成了不再相交的兩條線,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為小夕準(zhǔn)備好晚餐,我走到浴室,看著自己有些紅腫的眼睛,無奈地一笑。我和他,就像一個惡作劇,如今,一切可能都已經(jīng)走到終點,我也應(yīng)該從自己的夢幻中醒來。洗了個澡,換上休閑的衣服,似乎真的換了一份心情。不想下廚,我決定晚上出去走走,算是犒勞自己這一陣子的辛勤勞動。看著小夕又窩回她的小窩,我甩開一切,滿意地出門。
打開門,卻又看見了他,靜靜地靠著門吸煙,似乎已經(jīng)站了很久了,因為他的周圍已經(jīng)有不少的煙蒂。看見我,他并不驚訝的樣子,依然悠閑地吐著煙圈,眼睛卻看著我。我稍微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好久不見。”他挑眉:“嗯,蠻久的,最近忙。”雖然他的周圍彌漫著煙霧,我依然覺察他好像很累的樣子,想到他應(yīng)該有女朋友關(guān)心,我卻忍不住說:“雖然事業(yè)很重要,可是也要注意身體啊,總不能用健康做代價去賺錢吧。”遲疑了一下,我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朝他走了幾步:“還有啊,吸煙對身體不好,你一天吸進那么多尼古丁,想得肺癌啊!我看你也不小了,怎么這么不珍惜……”突然意識到自己管的太多,我驀然停口,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他笑了一下,我看不透他的表情,臉又燙起來:“不好意思,我不該管你的私事。”他淡淡地說:“沒關(guān)系,你也是為我好,謝謝你了。”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訕訕地笑笑,我沒話找話:“呃,你剛才送女朋友啊,她很漂亮的樣子,身材很棒。”說完,我暗暗地罵自己:我怎么這么笨啊,說什么不好,偏偏說這種讓人尷尬的事情。也許覺察了我的心理,他搖搖頭,嘴角的笑容多了些空洞和譏誚:“她不是我女朋友,頂多算是談得來的女人。”他猛吸了幾口煙,手指觸著自己胸口心臟的部位:“這里,早就空了……”
我鼻頭一酸,差點又流下淚來,心里悶悶的,很不舒服。深吸一口氣,我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那還真是可惜,那么漂亮的女孩子還入不了你的眼,你大概要找個天仙了,呵呵。”他閉上眼睛,呼出一口煙:“也許吧。”
煙味越來越濃,因為離他不遠,我逐漸無法忍受的咳起來,而且一咳就是沒完沒了,他嚇了一跳,急忙把煙熄了,將我扶到煙味較小的地方,我咳的眼淚都流出來了,終于在他有些焦急的眼神中,我漸漸停息,靠在墻上大口的呼吸。他可能嚇壞了吧,歉疚地對我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對煙的反應(yīng)那么大。”我搖搖手:“不是你的錯,我氣管不是很好,煙味一濃就不舒服,咳嗽起來就停不了,現(xiàn)在沒事了。”他不安地看著我:“真的?”我笑了:“呵呵,嚇著了吧,沒事沒事,我曾經(jīng)創(chuàng)造過咳了十五分鐘沒停的記錄,這才幾分鐘,小意思啦。”抬手看看我的表:“我懶得做飯了,準(zhǔn)備出去吃,你吃過了嗎?”他搖頭:“沒什么胃口。”我忍不住嘆氣:“你幾歲了呀,沒胃口就不吃飯啦,不為肚子著想也得為胃著想吧,不吃飯很容易鬧胃疼的,我可是深有體會。”覺察到我的語氣,他的笑容更深了:“你好像一個保姆在教訓(xùn)小孩。”我撓撓頭發(fā),有點臉紅:“見笑了,我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你別介意。我過去的同學(xué)曾經(jīng)說我像她媽媽一樣嘮叨。”他表情一滯,沒有說話。我覺察到了些消沉的味道,小心地說:“對不起,我是不是說錯什么話了?我不是故意的……”他朝我笑笑:“沒事,走吧,一起去吃點東西。”
我能感覺到他笑容中有種蕭瑟的味道,那種滄桑感讓我不禁為他心疼。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我忍不住去猜想他的生活,他應(yīng)該是那種富家公子吧,子承父業(yè)打理家族企業(yè),承擔(dān)家族的責(zé)任,所以一直是一個人。或者他的命運掌握在家長的手中,自己只是一枚為家族事業(yè)利用的棋子,沒有絲毫的自由。當(dāng)我亂七八糟地想象時,卻早已忘記,自己正是為了逃避他在我心思中占據(jù)的位置,才決定出來吃飯的。
神游太虛的我沒有意識到前面的人停了下來,于是直直地撞在了他的背上,雖然并不是很痛,卻嚇了一大跳。我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有點走神。”他不在意地扯著嘴角:“沒關(guān)系,我只是想問問,你要吃什么?”
我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很少在外面吃東西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你有什么好建議嗎?”突然想到他的身份,我有些羞赧于自己的粗神經(jīng),他到?jīng)]有什么異樣的表情:“我知道這里有一家拉面館不錯的,要不要試試?”我點頭:“好啊。”
跟著他走進小小的拉面館,看他熟門熟路地走到靠近窗的一個位子,與他面對面坐下。拉面很快就上來了,驚訝的看他熟練地加辣椒末,加各種調(diào)味料,我忍不住說:“想不到你會在這種小店里吃飯,而且好像經(jīng)常來。”他抬頭看我,似乎在問我怎么知道,我撇頭看了一眼柜臺上的老板娘:“你進門的時候,老板娘朝你打招呼來著,而且,這里的服務(wù)員在你進門以后就頻頻看我,大概在猜測我的身份吧,呵呵。”看到老板娘時,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就一下下,然后又繼續(xù)手中的忙碌,淡淡地說:“以前經(jīng)常過來,很久沒來了,跟現(xiàn)在的老板娘算是舊識。”
我笑笑,挑出浮在面湯上的香菜葉,嘗了一口面:“嗯,面真的不錯,你還蠻會享受的嘛。”他沒理我,低頭認(rèn)真的吃面,我也不再說話,專心對付著面前的碗。吃到一大半的時候,我停了下來,一抬頭,卻看見他已經(jīng)吃完,目光迷離地看著窗外的景象。華燈初上,雖然已是夜晚,但街上依然是人來人往,沒有了白日里的喧囂,夜晚的城市彌漫著冷靜的氣息。視線從窗外迷人的景象移回他的臉,他的表情,讓我不禁迷惑,有些傷感,有些疲憊,還有一絲淡淡的迷惘。書上說,英俊的男人本來就是焦點,這是毋庸置疑的,而我第一次察覺,原來作為焦點竟然真的那么吸引人的眼球。
正當(dāng)我凝目觀察他時,老板娘踩著高跟鞋,越走越近。他收回目光,收斂面部的表情,而我,在他回神的那一刻,已經(jīng)不著痕跡地裝作還在努力奮斗的樣子。老板娘停在我身邊,滿面的笑容:“聿晨,好久不見了,朋友嗎?不幫我介紹?”安聿晨淡淡一笑:“最近忙,沒有時間。”看他沒有要介紹的樣子,一向?qū)γ琅疀]什么招架力的我主動站起來,伸出手:“我是蘇沫,安聿晨的鄰居,很高興認(rèn)識您。”老板娘握了一下我的手,禮貌而冷淡:“秦若藍,安聿晨的朋友。”我感覺到她有點不開心,這讓我很不舒服。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我真心的稱贊道:“您這里的面真的不錯,很好吃。”她禮貌地點頭:“謝謝夸獎,這都是廚師的功勞。”我訕訕地坐下,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其實我說什么都是多余的吧,除了與她握手時她看了我一眼,其余的時間,她的目光一直凝視著安聿晨。
氣氛有點冷清,看他們兩人都不說話,我只能清清嗓子,沒話找話:“秦小姐年紀(jì)輕輕打理這么個面館,很辛苦吧?”秦若藍仍然沒有看我,只是淡淡地道:“還好。”我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她卻突然轉(zhuǎn)向我:“不知道蘇小姐在哪里高就?”我愣了一下,正納悶她怎么轉(zhuǎn)性了:“我在一家小型的材料公司任文職,整天混日子而已。”她嘴角笑意加深:“是嗎,你和聿晨是鄰居?我記得他住的地方房價很高的,蘇小姐是本地人吧?”在她的話里,我似乎聞到一股淡淡的敵意,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我看了看她:“不是的,我不是本地人,我只是租了那里的房子,因為房東覺得房間有點小,在開發(fā)區(qū)新買了房子。那里的房價確實很貴,我只是一個小文員,怎么買的起?”她好像對我的回答很滿意:“倒也是,那你的家人呢?”我剛想說什么,安聿晨插話:“你吃好了嗎?走吧!”我看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急忙說:“嗯,我吃好了。”
他站起來:“若藍,不耽誤你的生意了,我們先走一步。”我起身:“我們先走了,再見。”在走過她身旁的時候,秦若藍拉住安聿晨:“聿晨,我們談?wù)労脝幔俊?/p>
安聿晨看看我,再看看她:“若藍,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么好談的了。”說完就要走,秦若藍擋在他面前:“聿晨,看在芷藍的份上,談?wù)労脝幔俊甭牭竭@個名字,安聿晨的表情軟化下來。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我有點累了,先回家了,你們談吧,不用送我。”安聿晨似乎想說什么,我不等他說話,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