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新婚,是在除夕夜的前三日舉辦的,這場喜筵剛剛過去,便又迎來了皇宮中的盛大筵席。
淡淡冷梅香游浮空氣中,手指輕輕一點,閑散的笑意便蕩漾進心底。
唐棠自顧自的笑著,清羽負手立在一旁,目光望著嬌紅梅花中她的臉龐,一掃心中陰郁,也兀然輕松暢快了。
“夫君,你可喜梅花?”
兩個字喊得溫潤細膩,令清羽警醒過來,看著她懶懶一笑,“自然。”
唐棠抿嘴一笑,腦袋看了看四周,在尋找什么,繼而她眼眸一亮,走到一枝梅花前,折斷一束,開心的走道他身邊,“我們走吧,想必他們已經到了。”
清羽唔了一聲,歪著腦袋問她,“你折梅花做什么?”
唐棠看著他瞇眼一笑,俏皮可愛,“不告訴你。”
清羽一愣,隨即挑挑眉,目光暖暖,“那我便期待著。”
唐棠“咦”了一聲,“若是以往,你不是會死纏爛打的問我么?”
聞言,清羽摸了摸下巴,“我總該有個成家男兒該有的樣子不是。”
唐棠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清羽也笑笑,目光望向前方。
陽光躲在陰沉的云層后,在中原大地歡喜的熱鬧中,這便是唯一的缺憾。
而此時,也有人如同被遮擋的太陽,心底沉沉。
唐泱坐在靠近上方的席位上,自顧自的斟酌飲酒,身旁熱鬧的恭賀聲仿佛與自己相差了一層密不透風的屏風,金燦燦的大殿中,他猶顯得孤冷。
但是他不在乎這些,他只想著要怎樣應對以后,那些合計好的和一些意料之外的。
這是他從小便學會的分析術,無師自通。
然而也有一件事最令他煩惱。
他又舉杯飲下,冰冷的液體順著口中直滑落身體的五臟六腑,心也顫了一顫。
余光中,身著盛裝,清淡優雅的魅兒挽著墨子梵的右臂,緩緩步入大殿。
隨即,響起一聲吆喝,“墨王爺王妃駕到——”
墨子梵身著華貴威嚴的墨袍,面無表情,而與之相反,魅兒的笑容如同暖暖陽光下的白梅,純潔無瑕。
他放下酒樽,深呼吸口氣,閉起了雙眸,腦海中回憶起那日的情景——
“祺王,在下能否托付您件事。”
安靜的書房中,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唐泱微笑,“昊王請講。”
墨子梵撇過頭望向落地窗,神情依然冷峻,“此去兇多吉少,我怕…..”他沉吟了一下,俊朗的側顏融入柔和的陽光中,他語氣不溫不熱,雙眸卻輕輕的眨了一下,“到那時,還請祺王幫我照顧她。”
唐泱一愣,反應過來后,他又轉過身去整理書柜,一邊道,“恕我不能應允。”
墨子梵轉過臉,目光平靜,“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可是我想不出別的辦法能使我自己不擔心。祺王,你用情之深,不比我少。”
一來,祺王是未來的國君,地位自然無人能及,也因此,魅兒的生死他是可以掌握的。二來,他愛魅兒,墨子梵知道。三來,正是相信他的人品,所以墨子梵覺得,在魅兒不允的情況下,他不會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相反地,他會傾盡自己全部來照顧這個不愛自己的女子。四來,墨子梵若是出事了,唐泱心中必定有愧,也會加以施恩,來幫助魅兒。
思慮了許多,墨子梵還是決定這樣做。
墨子梵看著唐泱的動作緩緩停下,眼眸內卻帶上了笑意。
唐泱沉默一瞬,淡淡道,“昊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很好,”他說。
唐泱在心底嘆口氣,“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可曾問過魅兒自己的想法?我愿,她也不愿,我何必還要束縛著她?昊王,你忘了她真正想要的么?”
聞言,他苦笑,自己何曾不知?只是無奈,那些曾經提及的美好,終歸無法實現。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虧欠她。
墨子梵垂眸一瞬,便又換上了那習以為常的鎮定從容,他負手轉身,向書房外走去,“祺王,這些就當是你對我的報酬吧。”
唐泱無法拒絕。
墨子梵的位子在唐泱身旁,魅兒習慣性的走到他右手邊,靜靜的坐下。
唐泱與墨子梵之中,夾著一個柳小魅。
魅兒見到唐泱,熱情地打招呼,“見過六殿下。”
唐泱沒有看她,扯回了思緒,應付的恩了一聲。
魅兒看著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微微擔憂,墨子梵淡淡道,“要開始了。”
魅兒立即好奇的扭過頭看大殿門前那兩個金光燦燦的身影,隨即“皇上皇后駕到——”
在座或打或鬧得人皆立即頓住腳,整個大殿中人人面容嚴肅,端端正正的微微低頭站立,伴隨著洪亮豪邁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待艷麗的皇后扶著身子連走路都不穩當的皇上坐上龍椅后,眾人心中這才松了口氣。
傳言皇上病情已經是不可醫治,是完全靠自己的意志來存活的。看眼前此番景象,想必是真的。
隨后,皇帝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眾人這才皆慢悠悠的落了座。
魅兒見此,心中的輕快也壓抑了。
皇上還能支撐幾天?唐泱的未來該是如何?思及此,她面容帶了絲愁苦與不安。
身著單薄的侍女優雅從容魚貫而入,在每人的餐桌前擺放了許多的美食。
而大殿中央,不知何時來了一位蒙著面紗的女子,正在有意無意的撥弄琴弦。
眾人互相敬酒,時不時到殿中央祝賀皇帝與皇后,各家奇珍異寶皆紛紛展現在眾人面前,魅兒的眼都看直了,那么大的夜明珠,那么大的一塊金元寶,那么大的一塊雙龍戲珠…..
她忍不住笑了笑,原來古代人都喜歡大的東西。
她目光搜索著清羽幾人,因地位不同職位不同,他們幾人也并未坐在一起,于是,在與唐棠目光交匯的霎那,她淺淺一笑,輕拿酒樽,唐棠也非常配合的與她遙遙碰杯,飲下。
此時無聲勝有聲。
魅兒滿意一笑。
這邊,墨王府。
雖然在他們臨行前囑咐過要早些回來,可是他們這些人不在,院落也顯得空落落的,紅火的燈籠映著身遭慘白的雪,倒是越發的落寞孤冷。
季風傲蜷縮在湖邊的屋子里,雖說身旁放置著暖爐,手中還抱著個滾燙的琉璃球,仍是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活脫脫的大肉粽。
他打了會兒盹兒,醒來后看天色還早,便又想接著睡,忽而門外卻傳出了蒼老渾厚的對話。
“白玄到了么?”
“到了,以那老頭子的身法,混進皇宮是輕輕松松。”
“恩,”墨炎頷首。
修顏禪師哈哈一笑。“現在反倒擔心起來了,你對他出手的時候,怎的沒有想想后果?”
墨炎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望向遠方銀裝素裹的世界,思索了一瞬,覺得那日對那老皇帝出手是有些狠了,可有什么法子,難不成就看他安樂死?幾十年前的仇恨,又怎會煙消云散?
“若不是不允,老夫必定在那日就將他殺了替兄弟們報仇,”墨炎語氣清淡,暗中確實戾氣盡顯。
修顏摩挲著蛇杖,對于墨炎的反應倒是鎮定的笑笑,“所以還得白玄替你收拾殘局。話說回來,你們父子倆真真是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不管身邊的人作何反應,都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本座倒是覺得甚是有趣,若那日你真的將他打死了,你那兒子又會作何反應。”
墨炎一斂眼眸中的寒光,想起那日他的確是沒有阻攔他,事后覺得有些困惑,時間長了倒也忘了,被修顏這一提,心中又困惑起來。
修顏見狀,哈哈一笑,“雖說冷漠,再不濟也是親生父子,在與人為敵的境地下,必當會同仇敵愾,身在對方考慮。”
墨子梵沒有阻攔,也的確是因為這點,他清楚的認識到仇恨帶來的沖擊與力量,自己五年就夠受的了,更何況是二十多年的墨炎,于是,索性撒手不管,不過,他也必定會在皇帝斷氣前阻攔的,因為,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昊王。
明白這點后,墨炎嚴肅的面容稍有緩和,他微微嘆氣,道,“這邊就不要再插手了,被人察覺就不好了,靈宿幫那邊有何動靜?”
“磨刀霍霍,”修顏笑著說,云淡風輕,好似這場戰斗自己只是旁觀。
墨炎抿嘴,“是該結束了。”
“其實,墨炎,”修顏收起笑容,認真道,“你不必去淌這趟渾水的。”江湖是江湖,政權是政權。
墨炎撇他一眼,“老夫說過,你們幫我一分,我墨炎定當十分來回報。”
“那你就舍得撇下一家老小?”修顏道,“不似以前孤身一人了,若是這次不成,你可就見不到你那倆個活蹦亂跳的孫兒了。”墨炎對阿啟阿離的疼愛,眾人皆看在眼中。
墨炎不語。
修顏曉得自己掃了興,便笑著移了話題,一邊抬腳同墨炎向屋子中走去,“前些日子,你家兒媳婦還苦苦哀求本座給她算命來著——”
門被打開,屋子里卻是出人意料的濃重的暖氣,兩人看去,見季風傲正掛著大大的笑容看著兩人,雙腿翹在桌子上,身旁還燒著一壺茶,悠閑的很。
季風傲明顯是聽到了對話的表情,盯著修顏笑道,“禪師,既然不給魅兒算,就給我算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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