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已經屬于他了,不管是肉體還是心。最可笑的是,她連自己的神智,都給了他,哈哈哈”,他蒼涼大笑,“多么可笑啊,她死了,阿依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突然的,他滑落兩行淚來,“我卻那么愛她,愿意為她死,愿意殺了我哥,她卻依然選擇阿依。真是不識好歹,自食其果!”言罷,他苦笑,“是不是,祺王?”
唐泱沉默著不答。
阿瑟笑,笑的胃部抽痛,蜷縮在一起,“祺王不會明白的,你沒有愛著的女子。”
唐泱怔了怔,腦海中浮現一個人的身影,他卻突然的迷茫了,自己的愛,到底給了誰?放在了哪里?他茫然回答,“是嗎...我有愛的人,只是那份愛過于柔和溫軟,所以不曾在我心中激起一絲漣漪。”
“那多好,多好啊...”阿瑟面部已然扭曲,分辨不出來他到底是在哭還是笑,語氣劃破蒼穹,凄涼哀怨,“阿曼,我愛了你這么多年,整整一個曾經,一個再也回不去的歲月。我殺了你,我并不后悔,因為我知道,被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束縛著,得不到什么,不如,把你留在容顏最美的現下,永遠活在我的心里,讓我一如既往的愛著。”
唐泱看到阿瑟癡癡的伸出右手,溫柔的觸碰一片虛無,卻滿臉的沉醉,目光被夕陽染紅,宛若桃花嬌艷。
接著,他左手拿出一把小刀,毫不猶豫的刺向自己。
唐泱一驚之下來不及阻止,只看到那比夕陽還醒目的沸騰血液飛濺而出,眨眼功夫便染紅了大半的衣衫。
阿瑟卻依然溫柔地笑著,嘴唇發出一串怪聲響,便再沒了動靜。
唐泱的身后,阿依一臉惶恐的沖出來,抱著他弟弟的尸體大哭,“阿瑟,我知你愛她,所以我不敢愛上她啊,阿瑟,阿瑟...”
這究竟是怎樣的陰差陽錯,怎樣的荒誕可笑啊。命運就這樣扭曲了幾人的因緣,也同時將他們推向毀滅性的的深淵。
人算不如天算。
誰都無法挽回從前的時光了,那些誤解,忍氣吞聲,痛苦,在此刻,坦白于這絢爛的夕陽下。
究竟他們三人,誰活的最痛苦,唐泱已經不想再細細思索。
他面無表情的轉身往山下走,腦海中始終回響著阿瑟最后的話語,“讓我死心,只能心死,如此,最好。”
如此,真的是最好嗎?
唐泱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愛情的轟轟烈烈,仿佛心臟的跳動都是在為他人苦苦支撐,只要心的炙熱的,那么愛情便存在,噴涌而出的苦痛便存在。
阿瑟毫不猶豫的將刀尖捅進自己的心臟,讓它停止了這一切,這顆心,為她而活,又為她而亡。
隱約還能聽見阿依統帥的抽噎。唐泱長嘆一聲,看著遠方,“天黑了。”
承諾三天,卻只是兩個時辰,一切真相就大白了,在座各位統帥不由得再次被唐泱的聰穎敏銳震驚到了。
也只有晗,莊如意和他自己知道,其實,這一切都歸功于晗,但是他未說破,顯然是想幫助自己在眾人中樹立高達的形象,唐泱也沒說破,含含糊糊的應承了。
接著,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把空落落的木椅上。
唐泱他們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莊如意是想借著兩國之爭,幫助若丹滅了臻國,但只是私底下如此。面上卻要告知眾人這一切都是若丹國所為,這樣一來,領土問題便不存在紛爭。
而他們的條件便是,扶持唐泱,幫助唐泱。
晗統帥一口答應了。
可是眼下,卻不是幾人想要的結局。
不由得,幾人面上微露尷尬。
他們走了之后,仍是三個人呆在了屋子里。唐泱嘆口氣,道,“晗統帥,不是我不幫,而是——”
“我知道,祺王,”晗統帥截斷他的話,淡淡道,“我并不介意,我只是不想他在侮辱我的國家而已,人死不死,倒也無妨。這樣一來,臻國失去大將,想必也是岌岌可危了,對于若丹也沒有了威脅。如此不必費心,只得順其自然。”
聽他的語氣,唐泱放了一半的心,他道,“我會想辦法補償你,補償若丹的。”
晗統帥愣了一瞬,隨即莞爾,“祺王在擔心我會說破,還是擔心我會對您造成威脅?”
唐泱坦誠的搖頭,“非也。只是,我答應了你,卻沒有實現諾言,現下,只能用另一種方式來償還。”
晗統帥爽朗一笑,“既然祺王這么說,我便不再推脫了,在這里先謝過祺王。”
唐泱淡淡一笑,還未直達心底就已凍結成冰。
晗統帥見他沒動靜,正想著告別之詞,卻聽他忽然輕聲問,“晗統帥可有愛的人?”
他想了想,答,“至親,還有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唐泱搖頭,“男女之情。”
他一怔,“沒有。”
唐泱輕笑一聲,悵然的嘆氣,然后對他笑著說,“夜深了,晗統帥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早起訓練呢。”
晗統帥愣愣頷首,拉開門,突然說,“祺王,你會成為一代賢王的。”
唐泱眨眨眼睛,疑惑的望向他的背影,笑問,“為何?”
晗統帥沉默了一瞬,答,“因為仁愛,因為會同情他人,”說完便踏出了門。
唐泱輕笑,“同情?莊如意。”
“在。”
“你可同情我?”
莊如意一愣,沒敢回答。
唐泱唇角掛著一絲笑,耳邊始終回響著阿瑟的話。
祺王不會明白的,你沒有愛著的女子。
曾經以為的愛,現在卻被這一句話掩掉了所有的歡樂色彩。
難道,至始至終,都不過是一場錯覺,一場笑話?
他遙望窗外月華,靜靜的思索。
次日,那片屬于臻國的軍營再也沒有了人來人往的熱鬧。
阿依抱著他弟弟的尸體回去了,聯同那個女人的。他說,他要將兩人埋在一起。
唐泱面色猶豫,欲言又止。阿依一眼便看穿了,他笑道,“我自然不會死,不會再去打攪他們了。”
就算阿依不死,也同死沒有什么兩樣了吧。
阿依和阿瑟是臻國的大將,而此次他們兄弟聯手前來本是要一展臻國的雄姿的,卻沒想到,三人中死了兩人。
他們的GUO軍一定會后悔的淚流滿面吧。唐泱這么想著。他轉身,看到晗統帥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目送著他們的離去。
臻國對若丹沒了威脅,晗統帥便可以大舉進犯了。
“我不會這么做的,”他卻說,“人生在世,本就是在不停的尋找對手,尋找刀劍相向時碰撞出的火花,臻國若沒了人,那我便繼續找下去。我不是只知建功立勛的人。”
唐泱當時笑問,“不知晗統帥心中的對手是誰呢?”
他避開唐泱探尋的目光,轉過身,走了兩步才冷冷道,“死了。”
唐泱會意,嘆道,“你心中倒是明白。”
冷風一吹,一陣蕭瑟之意。
唐泱迎著朝霞站立,掐指一算,離回京,還有兩日。
他心中頓時輕快了,朝陽拉長他身后的影子,融入這一片爽朗明媚中。
一天前,魅兒被召入皇宮興師問罪,唐泱頭疼兩國一觸即發的戰爭。而墨子梵這一群人,正面臨著難以抉擇的窘境。
在清羽兩人腳踏著地面的瞬間,天際邊就出現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愈來愈近。
正是靈宿幫的人。
他們個個手拿長劍,蒙面帶帽,一雙目光藏匿著冰凌,直勾勾的盯過來。
而且目測百人,看他們的速度與運用術法來看,高深莫測,氣場極強。可墨子梵他們只有七人,而且還要顧著心思去救白玄真人。可謂是難上加難。
見到他們的身影,六個人就霎時變了臉色,一個個皺眉防備的看著他們,手中拿著各自的器物。
肅殺之意彌漫開來。
一群人穩穩落地,離清羽他們相隔二十米。
本是想殺過去的,沒想到修顏向前一步幽幽開口,“騖斛師兄在哪兒?”
那群人置若罔聞,躁動后,一人揪著個約莫十五歲上下的孩子走到幾人面前,“交出神器,”他威脅道,身前那孩子靜靜的哽咽,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脖子前的彎刀割破自己的喉嚨。
“無月?!”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孩子淚眼朦朧中抬眸,努力眨了眨眼睛,待看清后突然綻放一個委屈的笑臉,“季哥哥!季哥哥救我!”
他有氣無力的嘶吼,聽得季風傲的心都疼了。
看著這一變故,清羽幾人很是詫異,“怎么,你認識這個孩子?”
季風傲眼睛死死盯著架在孩子脖頸前的彎刀,一面敷衍道,“他叫無月,就是設下了這些個結界的孩子!”
幾人皆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去打量審視那個嚇得止不住顫抖的孩子。
“他很有天賦,對結界很是拿手,但卻遭靈宿幫人的欺負,那時候我也就是個看門的,每天都能看到他練習術法,要么就是一個人偷偷的哭泣,還有一次,因為很餓所以偷了廚房的點心,卻險些被打死。我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這個孩子,他的生性并不壞,如此努力只是想要得到那些人的肯定和賞識罷了。他學東西極快,所以,我才斷定是無月下的。”
季風傲退出靈宿幫,無月傷心欲絕,自己世界中唯一的溫暖沒了,同時他也在想,因為自己不優秀,所以無法留住他,自那以后,便更加刻苦努力。
他的辛苦沒有白費。就在唐柔秋幾人經過一層層的選拔挑選精良時,他被看中了。
設下結界,困住白玄幾人,這是他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唐柔秋哄他,“等你將這個任務完成了,季哥哥就回來了。”
“真的?”他閃亮著大眼睛問道。
唐柔秋嫵媚一笑,不答。
他當真了,然后做很多的準備,直到那天來臨,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令人厭惡的事——他的季哥哥也列位其中。
誠然,他恨他。恨他為何無情拋下自己,恨他為何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可是,再多的恨終究比不過思念來的洶涌。
他猶豫了。
唐柔秋得知,只得逼著他設下結界,以季風傲的性命相要挾。但,無月又怎會一次又一次任他們擺布?無月只知道,季哥哥若被困住,就會很危險,甚至喪命。
他封了六個人,唯獨將季風傲送至有人家的落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