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他早該料到的。
各國兵將的有禮互讓,各國使者間的贊揚,在面前這飛揚的灰塵前,一切都被踐踏的一文不值。
虛偽笑容下的虎視眈眈,贊揚之詞中的勾心斗角。果然哪里都離不開這些骯臟的東西。
唐泱悲涼的嘆息,雙手握拳,緊緊抿嘴。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啊。
“祺王!請先去城臺中躲避!”
唐泱淡淡的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邁開步子。莊如意幾人已在候著,見到唐泱趕忙展開地形圖,語氣快速,刻不容緩,“祺王,我們要如何應對?”
唐泱坐到椅子上,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他們要打,便讓他們打。”
“這...”莊如意幾人面面相窺,有些哭笑不得,“祺王,他們若是開戰,便會殃及到我們。更何況,我國又怎能坐視不理?這樣豈不是讓他們更添了火?”
不愧是文臣,對于戰略形勢也分析的滴水不漏。
唐泱淺啜一口熱茶,在煙霧云繚中抬眸,“其他國可有什么反應?”
“沒有反應,都在靜靜觀看。現在訓練場已經變成了兩國交鋒的戰場,他們很是小心翼翼,”司空寒道。
“不僅如此,他們的雙眸似乎都盯緊了我們,看我軍有何反應,再采取下一步措施,”南崢然道。
“報——”
“進來。”
“回稟祺王,各位將軍大人,目前已有四國送來書信,請求祺王親自過目,”兵將說完,便將四封嶄新的書信呈了上來。
唐泱一封封打開,一封封過目,看完后仍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然后將書信給了莊如意他們,“都看看吧。”
幾個人迫不及待的接過來過目。
看完后還是哭笑不得,“祺王,看來他們很有眼光,在這種時候都在向我國尋求庇佑,形成聯合,企圖共度難關。”
“一共前來的只有七個國家,除了那兩個針鋒相對的,其余都站在我方立場。祺王,看來,還是您比較有威望。”
唐泱撐著下巴,玩弄手中的茶杯,“本王向來不愛戰場上的血腥味,可沒想到...”他微微苦笑,搖頭,“好煩好煩,哪里都清靜不了,”末了補上一句,“如此,倒是真的令本王受寵若驚了。”
“祺王,您飽讀兵法,我軍又有大將與智者,一場小小的摩擦,不在話下。”
“先別得意,戰場上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唐泱垂眸,腦海中閃現一些人的身影,“吾兒,平安歸來。”“祺王,我還是希望您能做些有利用自己的事,別浪費了本王手中的大將。”“唐泱,這個江山,等著你來開拓呢。”
唐泱突然輕笑,溫柔的好似陽光下舞動的塵埃,“好煩好煩,若是本王輸了,豈不太丟臉?”自言自語后,他端坐正了身姿,一掃臉上的厭惡,立即嚴肅起來,“那么,依各位之見,我們要如何下這盤棋?”
眾人一愣,隨即相視一笑。
終于可以見到六殿下的英姿了。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唐泱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免有些發笑。
原來,臻國與若丹國爆發戰爭,以至于其余五國全部驚慌,只是因為一個人死了。
不過后來想想,倒也是。若是大明唐朝的一個士兵被人不明不白的殺死,特別是在現下如此平靜的自稱友好的情況下,即使這個人再卑微,再渺小,也足以驚動一個國家賭上自己的尊嚴與名譽而戰。
更何況,臻國死的,是統領的小妾。
唐泱第一次見到那男人擁著一個嬌小可艷的女人走進訓練場的時候,眉頭就皺了起來,任他性子再沉穩,也不由得在心底生起鄙夷之情。
戰場是男人揮灑汗水,各種兵器放著寒光的地方,是不可侵犯的死亡之地。而這個男人,卻在七國全部有條不紊的訓練時,當著其余六國統領的面子,與懷中的女子嬉鬧,喝酒,簡直是不把六國放在眼里,這等奇恥大辱,怎能令人不理不睬?
“殺得好,”唐泱淡笑著說,“終于是有人看不下去了。不過只是可惜,為何老男人沒死,偏偏是無辜的弱女子死去了?”
身旁的幾人沉默一會兒,只好弱弱的回答,“若是統領不在,怕是我們也不得安寧了。”
“這就是男尊女卑,委實的不公,”唐泱遺憾。
莊如意佯裝咳嗽。
唐泱一笑,“罷了,你接著說。”
“是。”
說起來,臻國與若丹國,也并非第一次發動戰爭,他們之間嫌隙頗多,因都是在草原上建立起來的部落,繼而發展為繁榮的國家,所以也走得極為艱辛。他們早在建立部落時,就開始頻繁的攻打彼此,一直不相上下。而草原民族的天性,便是征服,雙方誰都沒有退讓,一直延續到現在。
雖說已經過了幾百年,他們的領導者也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
兩國接到大明唐朝傳來的書信,自然是趕忙著答應,想拉攏關系,借助他國來滅了對方。
但是他們對方顯然是沒想到兩個國家都被邀約了。
于是,身處同一訓練場,看起來平淡無波,其實私底下生了不少亂子。
而互不冒犯堅持到今日,已是極限了。
聽完這一段長長的歷史,唐泱舒口氣,“那你們以為,生在中原的我們,可以對抗他們?”
司空寒道,“祺王,只要我們與其他四國聯手,便有勝算。更何況,匈奴國也是草原國家,而其余三國培養出來的兵將不弱于他們。”
唐泱想了想,其余四國的人身手極好,舞刀弄槍也有一套,便允了,“衛佐,去告知四國,就說我國應允了,條件是,絕對服從本王的命令,聯合期間不允許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是!”衛佐領命,走了出去。
唐泱嘆氣,“南崢然,告知我國兵將,即刻起嚴守戒備,不允許出現差錯。”
“是。”
“司空寒,放出消息,就說我國不允許他們在這里打仗。若有什么結不能解開的,不如七國一同想辦法。一定要盡力把這場戰爭壓下去。”
“是,只是祺王,他們肯愿意聽我國的?”司空寒猶豫道。
“放心,他們巴不得呢,”唐泱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快去吧。”
“是,臣告退。”
唐泱喘了口氣,目光望向門縫處的一縷陽光,神色淡漠,“你想說什么?莊如意?”
黑暗中的他輕笑,“不愧是祺王,竟能察覺臣的心思。”
唐泱道,“人越是滿腹的話語,往往冷靜的像個木頭樁子。說罷,你怎么想的?”
莊如意拱拱手,道,“祺王,臣認為,這是個好機會。”
“好機會?”
“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黑暗中,莊如意的雙眸閃亮著,唐泱瞧著他的臉龐,微笑,“甚好。”
夜晚的風呼嘯著,室內的人卻驚慌失措的冒了一身的冷汗。
皇帝讓自己去死?魅兒回味過來,瞳孔瞬間一滯。
“主子,是錦容的錯,錦容愿以命相抵,”在長久的沉默中,錦容率先打破了寂靜。
魅兒抬眸,看到錦容在這一刻仍是清冷著的雙眸,看著自己。
她忽而心痛,如同刀割,她快速握住他的手,忍不住落了淚,“錦容,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怪只怪自己太無能,臨摹照搬也學不來昊王的凌厲與從容。
“主子,錦容的命,本就是主子的,我沒有意見。”
“傻孩子!”魅兒緊緊咬著銀牙,她用力的握著錦容的手,害怕自己身邊唯一的人也會離開,況且,況且,他只是個剛剛長大的孩子,“現在,我命令你,不準死。”
錦容一愣,喃喃,“主子.....”
魅兒抹抹眼淚,神情大義凜然,“皇上,求您開恩,看在昊王為您立下了那么多汗馬功勞的份上,看在墨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條人名的份上...求您開恩...”
魅兒跪天跪地跪父母,還從來沒有如此窩囊!
她心中急躁的連雙手都不知往哪里放,祈禱著老天快快顯靈,千萬不可以殃及墨王府!
其實魅兒心中也清楚,皇帝并不敢拿自己怎樣,因為,若是昊王回來,得知了真相,怕是要卸下他一截胳膊的,而唐泱,估計也沒有了登基的希望。所以皇帝讓錦容去死。
自己怎么可能再眼睜睜看著別人去死了?這個錦容,她是保定了!
這是一場心理持久戰,魅兒表現的越卑微,越軟弱,皇帝才會有滿足的感覺,填滿他骨子中的傲氣。
頭頂上方的皇帝聞言冷哼一聲,“朕身為天子,治理整個國家,自然不可能顧得周全。可你們墨王府卻在朕眼皮子底下訓練這些人,怎么,要朕步夏侯那老頭的后塵么!”
“妾身不敢。可是,皇上,墨王府忠心耿耿侍奉多年,怎么可能搶奪皇位?況且,昊王又不在府中!”魅兒突然感覺微微的眩暈,被踹的肩膀估計是出血了,疼的火辣辣的,她努力壓下疼痛,艱難的開口,為墨王府辯解。
又聽皇帝道。“你以為朕不知,墨王府的人一個個都有著什么樣的武功么?!你們若想,豈非是朕的性命,怕是整個天下都要姓墨了!”,皇帝的言語越發諷刺,也一字一句的令魅兒的心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