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木門只因添了那么多的亂糟糟的東西,竟然也占了我心中一席之地,一塊破板子值不了多少銀兩,但若有了那些東西,恐怕別人給我一塊銀元我也是不會換的。
于是頂著這個想法,我在學堂中不斷地磨礪自己,勇往直前,有時候心情好會和別人練練手,又不斷的出任務,身手已經達到一個新的境界。
我認為我這些年的日子過的還不錯,若沒有離開學堂時半年前的那件事的話。
那一年,我17。整一年都深陷在無聊之中。
自從師父一聲下令要求我們活捉江南中一大暗殺幫團后,我們皆出色的完成了任務,自此,江南一派民風淳樸,安居樂業的景象。
我們每日練功,擦劍,換來的是平淡的不是味道的日子。
日子一如既往,然而有些事情還是變了。
之前為了這次擒拿計劃的成功,師父和幾位師兄足足準備了一個月之久。我們早已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務,一個個早已興奮的摩拳擦掌,按耐不住了。
而此時,師父出了趟遠門,過了幾日帶回來一個又瘦又黑的孩子。
師父說他叫袁淵,以后和我們一起生活。我原本并不在意,卻聽師父接下來說了句,“十天之后的圍捕任務,袁淵同我們一道,”他不及眾人反應過來,便掃了一眼,隨意道,“就同白玄一隊。”
我愣了愣,才意識到這家伙同我們一隊了,剛想站起來說句話,白玄就已皺眉道,“師父,這次行動非常危險,弟子唯恐——”,他話未完,師父就打斷道,“我知你心中所想,袁淵武功極好,非常有天賦,你不用擔心他拖了你們后腿。”
白玄無從反駁,沉默不語,只好領命。我心中卻是暗自不悅,于是連帶著打量袁淵的目光也銳利深遠,他似有所覺,抬了抬眼皮子,面無表情的看向我。
他的目光平靜如死水,沒有半分的情感,我眉頭越擰越緊,也不悅的一直盯著他。身旁的白玄忽然伸出手覆在我雙眼上,湊近我輕聲問道,“他很好看?”
我微微一愣,搖了搖頭。
他放下手,微笑著說,“既然如此,何必暗送秋波?”
我覺得他莫名其妙,方才我那眼神,怎么看也不像是送情意的吧?況且我又不是斷袖。這么想著,我沒好氣的反駁,“暗送秋波?我看是暗送利劍才對。”
白玄欲言,身后的菖沄師兄拍了拍他的肩,“你倆鬧夠沒?鬧夠了繼續聽。”
我們不敢反駁他,連忙收了神情全神貫注的聽講師父分析地勢以及人員分布。
我余光中瞥見那個叫袁淵的家伙正慢悠悠的從白玄身上收回目光,說不上來為何,我對他的厭惡也在這一刻兀然擴散。
哼,師父還是收盡了天下奇葩啊!我朝他狠狠的翻了個白眼。
散了學,我們這個小分隊便留于學堂,拿出房屋分布圖進行研究,里面自然也有那個叫袁淵的。
白玄說了一堆歡迎袁淵加入之類的話,我不耐煩的捂上耳朵,白玄瞥了我一眼,只好干咳一聲不再繼續說下去,將話題引入正道。
修顏咬著根草根子,見狀嘿嘿笑,我心中叫苦不迭,修顏分到我們這個隊,我已經可以想象當我們浴血奮戰而修顏仍然悠閑的模樣,他這個大爺到哪里只會降低勞動力,卻偏偏誰都奈何不了他。我無奈的頭也不回咬牙切齒,“笑什么笑。”
修顏小聲道,“你瞧瞧白玄將你寵的,脾氣越發暴躁了,在外人面前,總不能胳膊肘兒往外拐。”
我聽出他這言外之意,也沒計較他前半段的意思,便按下心中邪火,總歸是發泄不出去,便沖著修顏說了句,“天天嘴里吃根草,你是預備做牛還是做馬?”
修顏一噎,郁悶的吐掉嘴里的草根,碰巧白玄抬眸看來,他便瞪了他一眼,白玄被瞪得莫名其妙,看看我又看看他,無奈的一癟嘴,繼續講解,“這座屋子統共十人,老規矩,四人暗中觀察,四人探入......”
散后,我們披著月光慢慢悠悠的往住處走。
路上一時無話。
聽了許久我有些困,也沒什么精神頭。卻聽白玄問道,“在想什么?”
“床。”
“啊?”
我打了個瞌睡展示給他。他笑,移了話題,“有些事不用我說,你應該明白吧?”
我口是心非,“什么事?”
“少來。我告訴你,在這次任務執行之前,做自己分內之事便可,你那眼睛若是有疾,我不介意帶你去找醫館的老頭子瞧瞧。”
我不屑的哼了一聲,“方才修顏師兄還警告我別胳膊肘往外拐,你可倒好,自己倒先以身示范起來了。”
小徑旁燃著一盞盞燈籠,我微微抬眸,看到白玄若有所思的面孔。
我嘲諷他,“怎么?還想著如何變本加厲的施教胳膊肘兒往外拐?”
白玄失笑,“你想得太多了,我是在想,如何才能使你消除顧忌。”
“我?消除什么顧忌?”
“自然是我胳膊肘兒往外拐的顧忌,”白玄愉悅道,“這你放心,身為你的師兄,我自然是與你同仇敵愾的。”
“同仇敵愾?”我冷冷道,“說一堆歡迎致辭同仇敵愾?”
白玄語氣無奈,“做個場面罷了,你倒是在意的挺多。”
我語噎,冷冷的蹬他一眼,拂袖大步走開。
微靜的夜色中,隱約飄起一聲嘆息。
第二日武學課,袁淵同我們一起上。
一位師兄舞完一段劍法,便讓我們相互切磋技藝,我用一盞茶的時辰收拾了阿甘,又同白玄切磋了一炷香的時間。
白玄明顯感覺到了我對他的遷怒,便認真的耍起招式抵擋我的進攻,可我越挫越勇,白玄漸漸不支,一個劍花掃過去,他險險避開,卻還是沒留意的被我削去一段長發,踉蹌后退摔到地上。
我心中一驚趕忙收劍,而此時圍觀的幾位師兄早已按耐不住立馬沖了上來,臉色難看的教訓我,“師弟,你這樣咄咄逼人是為甚!他可是你的師兄!若不是白玄他及時避開,你的劍戳中的將是他的雙目!”
我腦中一片空白,呆呆的茫然半晌,方緩過來低沉道,“抱歉,師兄。”
白玄拍拍身上的泥土,微笑著圓場,“好了青陽,我不礙事。練武嘛,總有失手的時候。”
“可他是故意的!你當我們都是瞎子?!”青陽言罷,瞪我一眼冷哼一聲,“黑發斷了還可再長,若是眼瞎了,便是一輩子都挽不回來!”
“罷了罷了,這不白玄也沒事嘛,他還小”,溺嬰師兄開口道。
我默默的低著頭任憑他們的數落,腦中混亂,見他們一直在吵,心中更煩,便不客氣道,“若是幾位師兄沒事,我先走了。”
白玄疾步抓著我的袖子,“我陪你。”
“你還陪他?!”青陽師兄沒好氣的一把扯過他,“你腦子是浸了泡菜壇子吧?啊?”
“青陽,騖斛師弟并沒有想傷我,”白玄解釋。
“還沒有?”青陽師兄氣結,“他分明是故意的!你這幾日還是少見他吧!”
“青陽....”
“別解釋!我不聽。這件事可大可小,你也不想我匯報給師父吧?那就聽我的!”
我覺得自己像是失了魂魄,邁著沉重的腳步,聽著身后他們的聲音混為一團,越來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拐角,袁淵若有所思的立著打量我,顯然是早等在這里。
我眼皮沒抬欲繞過他。
他笑似非笑的看著我道,“你喜歡他?”
我頓住,冷笑一聲,“我不喜歡你。”
“你喜歡他,”他幽幽望著我,“有意思,我也喜歡他。”
我心中一凜,面上不動聲色,“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哈,無礙,你早晚會懂的,”他道。
我只得收回邁出去的腳,心中也沒想太多,冷冷道,“你想怎樣?”
他抱臂繞到我面前,清瘦的臉上一片燦爛,“跟我打一架,你贏了,我就當什么都不曉得,若是你輸了...退出吧。”
我這才曉得我是上了他的當,他如此說,顯然是早有預謀,況且我的招式劍法他全都看在了眼中,想要破解并不難,更令我不安的是,他的武功深淺我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