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時光總是過的特別的快,轉眼之間,綠意盎然的春天偏偏來到,它穿著薄如蟬翼的紗衣,輕輕一揮,整個世界都綠了。
天空高遠而晴朗,薄薄的云層如棉似絮輕輕的飄動,溫柔的陽光暖暖的鍍在小院的各處,如散落的金子,落在枝頭樹梢,紅花綠葉上,亮晶晶的閃著璀璨的光芒。
無憂扎了一條頭巾,一頭烏黑如墨的垂發被隨意的挽著,隨風輕舞,她蹲著田埂上仔細的擺弄著手心里的種子,碎花圍裙的下擺已經粘上了零星的泥巴。
“怎么還是少了10顆呢?數錯了1,2,3,4,5•••”無憂自語
“怎么了,親愛的?”鐘白從背后攬著無憂的脖子,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種子少了?”
“哦,難不成被老鼠偷了?”
“家里怎么可能有老鼠呢?”無憂抬起頭,嫩白的臉頰泛著紅暈。
“怎么不可能啊,我昨天還看見了一只,很大的一只呢,估計是老鼠精了”
“那最后呢?”
“最后那只大老鼠拿著你的種子搖頭擺尾,氣勢囂張的走了”
“不可能”還未說出口,無憂一個機靈反應過來了“那只老鼠確實很囂張啊,看來我不能掉以輕心,坐以待斃了,必須想個法子對付他”
“你也看見那只老鼠了”鐘白從背后轉到了無憂面前。
“看見了,現在還能看見呢?真是只囂張的目中無人的大老鼠”
“哦,我怎么沒看見?”鐘白四處張望。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說著無憂把滿手的泥巴抹在了鐘白臉上,就起身跑。
“你這個壞家伙,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鐘白反應過了,無憂已經跑去了涼亭,氣喘吁吁的坐在竹椅上,笑的都岔氣了“我投降,我投降,不跟你鬧了”
“哪有殺了豬再說吃素的已經晚了,今天你從也的從,不從也得從了”
這又惹得無憂捧腹大笑“你的意思你是豬了,哈哈哈哈。”
無憂笑的花枝亂顫,額上已經滲出細膩的汗珠,在陽光下泛著晶瑩剔透的金色,鐘白看的出神,一時恍惚起來,原來幸福就是這么簡單,只要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就足夠了,哪怕時光短暫的讓人嘆息,只要曾經擁有便勝卻人間無數。
“無憂,你的笑容好美”
無憂漸漸平息了笑意,泛著嬌羞的臉龐微微低了下去。她那么高貴典雅的,那么楚楚動人,那么輕靈如水,那么飄逸灑脫,再加上她的孤苦無依,使她的眉梢眼底都帶著一份淡淡的哀愁。
“鐘白,有你我很驕傲”無憂依偎在鐘白的懷里,眼睛望著遠方。
“我不要成為你的驕傲,驕傲的本身就會讓人覺得疏遠,孤冷。我要的是咱們像尋常人家的夫妻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樣的日子不是很好嗎?”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無憂默默的說著,眉梢帶著一份淡淡的落寞和內疚。自從鐘白把無憂接回來之后,公司經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家里也成了旅館,最后父親追查到他私人名下的別墅莊園很是吃驚。一路追過來,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痛罵。那些話語如刀尖,如亂箭,鋒芒畢露,刀刀刺在無憂的心口。
“這可真是個車馬不驚,紅塵不染,金屋藏嬌的好地方啊”鐘父親一把推開了大門,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身后跟著十來個冷面大漢。看這架勢,來者不善。
啪的一聲,無憂手里捏著的彩筆掉了地板上,濃重的墨彩滴落在宣紙上,漸漸的暈染開來,鐘白拿著無憂的手仍沒有放開,朝著無憂笑了笑,安慰道“你先回房里去,一會兒我再教你畫好嗎?”
無憂進退兩難,進去是對鐘父的不尊重,不進去又實在是尷尬。
“不準進去,我一會兒有話跟你說”鐘父一副命令的口吻,不允許別人有辯解的余地。
“爸爸,請你不要為難無憂”
“我為難她?現在是她在為難我。你叫無憂是吧?”鐘父強忍著怒氣。像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隨便能噴出熾熱的熔漿。
“是的伯父”無憂心虛的低著頭,怯怯的回答。
“為什么拿了錢不辦事?”
“爸爸,你在說什么?請你不要侮辱無憂好不好?”
“那你自己問問她好不好”鐘父一聲冷笑。
無憂模糊有些印象,只是不是很清晰,那天韓梅找了自己談話后,自己的世界就一片漿糊,什么都不記得了,韓梅最后驕傲的走了,對,她走之前好像留下了一張支票,支票去哪里自己根本不清楚。
“伯父,我沒有拿伯母留下的錢。”
“紅口白牙的你說沒拿就沒拿嗎?像你這種見錢眼開的女人我見多了,是不是給你的一百萬花完了,又來纏著我兒子,行,我給你錢,這次要多少隨便你開,最好一次性的,只求你以后別再這里出現了好不好。”
“我真的沒有拿,你要相信我”無憂委屈的眼淚嘩嘩的流著。
“無憂,別哭,我相信你”鐘白擦干了無憂的淚水,轉身對父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怎么回事,還不是為了你這個渾小子。你整天被這個女人迷得神魂顛倒的,我和你媽看著就著急。你媽那天找她談話了,給了她一百萬讓她離開你,誰知道,她現在又出現了,不是訛錢是干什么,你以為她真喜歡你啊。”
無憂從來沒有跟自己談起這些事情,想到母親的行事風格,鐘白不免擔憂的看了無憂,母親對她說了什么,讓她狠心離開自己,那她肯定受了莫大委屈和侮辱,卻無處訴說,心里如打翻的五味瓶,千滋百味齊涌心頭。
“對不起,無憂,讓你手委屈了。”鐘白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眼神深邃而痛楚。
“鐘白,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拿錢。”
“我信”
“哼!敢做不敢當,一副楚楚可憐樣也就騙你這個傻子。”
“爸爸,無憂沒有拿錢,這個我知道。如果你今天是為了來要這100萬的我現在就去娶,希望你拿到錢后再也不要來打擾我們。”
“放屁!你的錢是哪來的?那都是老子辛辛苦苦打江山掙來的。”
“爸爸,你這是不講理,我自己上班難道不應該發工資嗎?”
“工資?如果不是我的兒子你憑什么坐在總經理的位置上拿著高薪”
“爸爸,你現在是在胡攪蠻纏,如果你嫌棄我,我可以不去做總經理,可以不進公司,我不相信憑著我的能力沒有別的公司接受我。”
“你,你,嗬,現在翅膀大了硬了是不是。不想管我們了是不是,我和你媽媽含辛茹苦養育你30年竟敵不過一個小小的酒吧女”鐘父見激將法沒有效果開始轉換了戰略。
“爸爸,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鐘白扶著父親坐進沙發,身后的十幾個大漢立即跟到沙發后面。
“我和你媽媽就你這么一根獨苗,為了你算是操碎了心,你媽媽生你的時候家里窮,月子還沒滿,就開始洗衣做飯,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了,腰酸腿疼的,我公司里忙也不能照顧她,剩她一個人在家里孤苦伶仃的,也怪可憐。唉,可是爸爸一大堆的事需要處理,應付完人情,對付酒桌,年紀一大把了還得看著人家的臉色吃飯。想著你大了可以幫襯我一把,你看你現在吊兒郎當的,公司也不見你的影子,偶有見你一次也像腳底生風般轉眼不見了。你媽媽天天在家里哭哭泣泣的吵得那個心煩,今天讓我無論如何也把你弄回去。”鐘父說道傷心處竟老淚縱橫。嗚咽起來。
“爸爸”父子倆好久沒有這么心平氣和敞開心扉的交談了,鐘白也像個孩子一樣靠在父親身邊。無憂看著這一幕,心里說不出的惆悵,他到底是不自由的,他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事業,甚至是鐘氏唯一的將來,任重而道遠。
“孩子,聽爸爸一句話,跟我回家去吧”鐘父看見說道了兒子的心坎兒,趁熱打鐵。
“我答應跟爸爸回家,只求爸爸接受無憂。”
沒想到自己苦口婆心,軟硬兼施的勸說,愣是沒打動他。鐘父如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冰渣,被澆了個透心涼。豁然站起身來,一巴掌打在鐘白的臉上,他的太陽穴突突跳著,嘴角顫顫抖抖,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心意已決,如果你不答應無憂進家門,那么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好了”鐘白說的坦然,如一彎靜水,沒有一點漣漪,無憂分明感覺到他內心深處撕心裂肺的揪痛。
“你休想,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來人,給我綁了。”鐘父咆哮著,一揮手臂,身后的十幾個大漢,立即對著鐘白下手。
“爸爸,你不可以這樣”胳膊擰不過大腿,寡不敵眾,鐘白很快就被五花大綁起來,他再多的掙扎只是徒勞。無憂看到這局面,趕緊跑到鐘父面前,撲通一聲跪下“伯父,求求你,放了鐘白吧,他是您的兒子,您不應該像對待犯人一樣對待他,他是成人,有獨立的思想,獨立的自由,獨立的話語權了,你這樣把他綁起來,以后讓他怎么面對親朋好友,有什么顏面在公司立足”無憂說的懇切,熱淚盈眶。
“你這個女人還真是恬不知恥,我這樣對待他還不是因為你,他現在已經是鬼迷心竅禮物,我沒有別的辦法,我是他父親,你以為我不心疼他嗎?我才是真心實意的關心他愛護他,你就別再這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別再這跟我談你的獨立謬論,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讓他獨立?獨立了讓你們去私奔啊?”
“爸爸,你住口,你再侮辱無憂別怪我翻臉。”
“你已經沒有資格跟我談翻不翻臉了,我剛才給你了機會,你不要,非逼得我出此下策。”
“伯父,求求你放了鐘白吧,我和鐘白是真心相愛,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證明給你看。”
“真心相愛?你前腳休了丈夫做新娘,你還真想日不落進洞房啊。你那點丑事現在鬧得是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我如果成全你和我兒子就是給自己臉上抹黑,讓全世界然恥笑”
“爸爸,無憂和孫平是合法離婚,是兩個人你情我愿的,沒有誰休誰之說,你不要聽信謠言。”
“孩子,你醒醒吧,這種女人就是混跡男人圈,沒有個長性的,你看孫平多沉穩的孩子啊,最后不也離婚了嗎,你難道還想撿人家扔掉的菜幫子嗎?”
“你說什么都沒有,我這輩子非無憂不娶,你就是綁了我一時,也看不了我一世”
鐘父突然一個機靈,像是得到了提醒。是啊,除非他自己死心,要不還真是沒有辦法。他沉思了一會說道“給你們機會也可以”
無憂和鐘白喜出望外,不由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無憂上次拿的一百萬趕緊還上,期限是今天日落前。記住,我兒子的錢不能動一分一毫,我隨時可以查出來”鐘父故意為難,他知道這一百萬對無憂來說難于上青天。
“你這不是為難人嗎?這已經剩下了半天了去哪準備這么多?”鐘白怨懟的看著父親。
“她不是愛你嗎?為了愛你她赴湯蹈火,做所不辭的。再說我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只是拿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是嗎?無憂”鐘父嘲諷的看了一眼無憂。
無憂聽到這個要求一下子癱軟在地上,100萬,天文數字,那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是不切實際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過努力可以得到,唯獨錢這個東西不好說。世上有多少人能擁有一百萬呢。何況日落之前是不可能的,就是有一百萬,下山去銀行取也是來不及的。
“好,一言為定”孫海推著五爺迎著西沉的落日緩緩的走進了。
“父親”無憂委屈的像個孩子,淚流滿面的撲進老人的懷里。五爺疼愛的憐惜的撫摸著無憂的頭發“無憂,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流產了,你這是誠心讓我心疼啊”
“父親,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而且我現在身體已經完全好了。”
“我愿意為你擔心,這樣我才覺得我活的還有意義,你這樣不是把我這個父親架空了嗎,這樣我可是會傷心的。隔得這么近都不去看我,看來我這個義父在你心中一點分量都沒有啊。”五爺嗔怒。
“不是的,父親,我是怕你看見我這樣病怏怏的樣子傷心,想著過幾天徹底好了就去看您的”
“你這樣我就不傷心了”五爺憤恨的看了客廳中央的一群彪形大漢,遂即就笑著對鐘父說“剛才鐘董事長說話可算數。”
“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不勞五爺費心了”鐘父想到那些關于五爺和無憂沸沸揚揚的言論,已經隱約猜出了他的來意。
“這也是我的家務事,既然是小女欠您的,現在就讓她馬上還,連本帶息。我五爺的女兒做事就要干凈利索,不能拖泥帶水的。”五爺說完扭頭對孫海說“給鐘董事長”
鐘父立在客廳中央,處境十分尷尬,自己的親兒子現在卻不是跟自己一條心,本來想讓兩人知難而退,現在卻被這個老頭將了一軍。接還是不接都不對,這筆錢現在是燙手的山芋啊
“哦,無憂是您的女兒啊,我還真是眼拙,一時沒看出了,既然是這樣,這錢就算了,當年五爺也是對鄙人十分照拂,一直想報答還沒來得及。”
“那兩個孩子的未來呢,我想鐘董事長也是個開朗的人,何況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應該不會再為難他們了。”
話說道此處,鐘父已經無計可施,冷嘲著干笑了幾聲“我這是我養的好兒子啊。好,我鐘某說到做到,以后你們的事情我不再插手,只是你不在是我的兒子,永別踏進鐘家大門”說完一扭頭摔門兒,身后的一群大漢呼啦啦的跟在后面,夕陽的光線從門口鍍金來,拉的鐘父的影子孤單而瘦長。
“爸爸”鐘白無力的叫了一聲,父親瞬間停住了腳步,脊背微微發抖。
“保重身體”光線中的鐘父像被抽了脊柱般,腳步一個踉蹌,幸好被身后的人扶住。很快父親的身影漸漸的濃縮成一個黑點,消失了鐘白的視線里。
無憂的思緒越飄越遠,像斷了線的風箏。
“在想什么呢?”鐘白打算了無憂的思緒。
“沒什么啊,你看,那山上開的一只花開的多美啊,紅的無暇,艷的絢爛。只是因為它太完美了,讓所有仰慕它的人都望而卻步。”無憂指著遠山上的一抹紅。
“是啊,高處不勝寒啊,如果你喜歡我現在就去摘下來”
“它只適合生長在高處,那才是它的家。離開了那它會死掉的,人有情樹有根,花兒也有自己的歸宿啊”
“好了,別悲春傷秋了,這叫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好了,不說花了,我的種子都去哪里?”
“弄了半天你把我當成偷種子的老鼠了,我頂多只算老鼠的幫兇罷了。”
“啊”
“說了也怪你啊,誰讓你昨晚在孫海面前炫耀你的種子有多好,是從荷蘭來的,優質培養出來的郁金香。他問你要你不給他,我只好偷偷的給了他幾粒了。”
“助紂為虐呢,家賊難防啊。本來空地都是預算好的,現在剩下的地方沒種子了怎么辦啊,你看這么漂亮的小菜園,現在就像剪頭發剪了一半的人,四不像啊,丑死啦。”
“我再去山下買點怎么樣?”
“好吧”
“那獎勵一個唄!”鐘白探出腦袋索要親親。
無憂臉頰緋紅,飛快的在鐘白臉上親了一下就跑開了。
春風里,她長發飛揚,衣裙翩遷,如百花仙子般輕盈,身影穿梭在一束束花叢中,偶有落花簌簌,陣陣如花雨般飄落在烏黑的長發上,如夢如幻,看的直叫人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