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暖玉閣的時候,剛是上午巳時過半的時辰,每日這個時辰,都是龍瑾軒早朝差不多剛剛畢朝,轉向御書房處理政務的時辰。
這位新繼任的帝君自登基以來,無一日在早朝遲到過,今日卻沒有任何理由便在早朝時缺席,讓一眾文武大臣憑白在宣政殿的大殿上等了足有兩個時臣,人人心中疑惑,更是擔憂帝君身體有恙。
直至邵墉出現,宣布今日帝君免朝,只著眾臣將手中的奏折盡數上交,呈帝君御覽。眾人的腳步剛剛踏出了宣政殿,便有各處的眼線前來偷偷傳遞消息。
一時,眾臣嘩然,許多已經出了宮門的大臣又紛紛回頭趕往了御書房,想詢問暖玉閣之事,當今帝君對這位新封的公主究竟是什么心思。
自古以來,朝中位高權重的大臣在宮中皆有幾個眼線人脈,為的就是助他們揣度帝君的心思,在回宮和前朝之間替他們傳遞消息。
龍瑾軒早就預料到,暖玉閣他和玉寒煙同床共枕的事很快會傳遍后宮,可這傳播的速度,比他料想的還要快,這更加充分地證明,此事分明是有人預謀。
龍瑾軒前腳剛剛進了御書房,沈沐凡便親自找上門,緊接著,天闕的文武大臣,云嵐隨行的大臣紛紛聞訊而來,擠到了御書房門外。
天闕的大臣處于震驚之中,云嵐的大臣吵鬧著要與龍瑾軒評理,兩邊相互爭執不下,差點兒便要動起手來。
龍瑾軒揉了揉抽痛的眉心,端起茶杯,對面坐著的沈沐凡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仿佛他本就不是局中之人一般,悠閑輕松的很。
沈沐凡的心中其實并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不在意,只是他聽龍瑾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之后,他除了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些,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件棘手的麻煩事。
“幸好云天歌和夜冷玉被你派出去辦事了,否則以云天歌的性子,瑾軒,你的麻煩可就大了。”沈沐凡呷了一口茶,笑道。
“朕的麻煩已經夠大了,不缺云天歌一個。”御書房外的吵鬧聲讓龍瑾軒很是頭疼。
沈沐凡打趣夠了,這才嚴肅了神色:“瑾軒,眼下你我的計劃怕是要泡湯了。我那幾名隨行的大臣原本就反對我用兩座城池當做求娶玉兒的聘禮,眼下,他們是寧愿跪死在天闕,也絕不會答應玉兒再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做云嵐皇妃了。這件事打亂了你我原先的部署,我們得從長計議才好。”
“就算沒出這檔事,你原本要用哪兩座城池做聘禮?”龍瑾軒頓了頓,沒好氣道:“去年南瑤族遭了蝗災,南瑤王起兵攪擾云嵐邊境安寧奪取糧食,最后南瑤王戰敗,輸給你兩座城池,難不成你是要用那兩座不毛之城做為聘禮嗎?”
沈沐凡哈哈一笑:“天闕陛下睿智,那兩座城池人煙稀少土地荒蕪,南瑤人又野蠻固執難以教化,對于我天闕來說,的確是兩個包袱,若能趁此機會甩給天闕,孤何樂不為?”
龍瑾軒白了沈沐凡一眼,這沈沐凡真真是個奸詐的家伙。
二人不再言語,沉默的氣氛有些凝重。
其實,二人心里都知道,要讓這局棋按照原定的計劃走下去,解決方法其實很簡單。
龍瑾軒只需下旨除去玉寒煙公主的頭銜,另指派一名女子封為和親公主賜婚云嵐,玉寒煙則留在天闕成為皇妃即可。
屆時,沈沐凡大可拒婚,原先的部署依舊可以繼續進行。
龍瑾軒若不封玉寒煙為妃,一來這件事不會輕易被人相信,二來經過這件事,玉寒煙的名節受損,誤會又一時半刻無法澄清,她日后恐怕再難以在人前立足。
可是,二人又不約而同地不想使用這個方法。
玉寒煙被他們牽扯進局中,無端遭受了許多傷害,他們更不想她憑白被扣上行止不端的罪責。他們原本的初衷是為她好,卻終是陰差陽錯亂了初衷。
真真是進退兩難。
“陛下,賢王殿下一定要求見陛下和云嵐國主。”邵墉進來道。
“不見。”龍瑾軒有些煩躁地揮了揮手。
“諾。”邵墉遲疑了一下,正準備轉身出去傳話。
“且慢。”沈沐凡攔住邵墉:“為何不見?”
沈沐凡笑盈盈地看著一臉愁容的龍瑾軒:“見是自然要見的。瑾軒,你這個兄弟一向默默無聞,不顯山不露水,可我覺得他并不是個普通角色。你不覺的這個時候他堅持要見你,很有趣嗎?”
龍瑾軒冷冷地瞟了沈木凡一眼,在他沈沐凡的眼中,這個世上究竟有什么事是無趣的呢?不過沈沐凡說的對,龍瑾宸在這個時候非見他不可,的確是一件奇怪的事。
龍瑾宸一向不參與朝堂政務,頗有在避嫌好讓龍瑾軒安心的味道,他原本應該待在自己的王府里,任外面天翻地覆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是嗎?
“那便只傳賢王一人入殿即可。”龍瑾軒思忖了片刻道。
御書房的門開了又關上,屋外兩國大臣相互爭論不休的聲音在門開的瞬間,陡然響亮了許多。
“臣弟參見陛下,云嵐國主。”龍瑾宸朝沈沐凡抱了抱拳,單膝朝龍瑾軒拜倒。
“平身吧。”龍瑾軒沉沉道。
龍瑾宸皺皺眉,左右看了看兩位表情各不相同的帝君,忍不住道:“看樣子,一早便傳開的流言是真的了?”
龍瑾軒沉默不語,沈沐凡只笑著喝茶。
龍瑾宸立刻心中了然,看這兩位帝君的模樣,他之前關于這場賜婚的猜測應當是真的沒錯。
“那皇兄和國主準備如何處理這件事?再不拿個主意,外面就要打起來了。”龍瑾宸又道。
二人還是沉默不語。
龍瑾宸嘆了一口氣,好吧,早就知道他們人人都不愿意將玉寒煙牽扯進來,所以他才巴巴地自己送上門來唱黑臉的壞人。
罷了罷了,他就當這個壞人便是,誰讓他這輩子是欠了這個皇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