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的時間里，石頭咬指甲的動作越來越快了，直溜溜盯著陳靖輝的兩只眼睛也越發煩躁起來。　　

陳靖輝更是被她盯得不耐煩：“石小姐，請配合我們的檢查。”　　

“我也想啊。”　　

“我們是醫生，你別想多了。”　　

“我是女的，沒辦法不想多啊！”　　

“醫院每天都有很多像你這樣的女孩送進來，如果每個都像你這樣……”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別跟我扯那么多女的！”石頭也急了。　　

本來就已經夠落魄可憐了，咋還要逼著她當眾獻丑？！她也想干脆一點啊，可是……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嘛！！！她欲哭無淚。余光掃見站在一旁的王子安，腦袋忽得猛運轉了一下，指著王子安：“——你！”　　

陳靖輝愣了下，順著她手看向王子安。見王子安沒反應，退一步道：“找你呢。”　　

王子安看似漠不關心的專注在病例上，其實石頭跟陳靖輝的對話都落進他耳朵。他淡淡掀開眼，不動聲色的將石頭那張略顯難堪的尷尬眉眼凈收眼底，慢條斯理的推了推眼鏡：“再難堪都不會比進手術室難堪，你已經浪費我們整整半小時的時間了。”　　

逆光之中，石頭看不清躲在金框眼鏡背后的那雙清銳黑眸。但又能清清楚楚感覺到從鏡面背后投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又冷又利。　　

一如他說出的那些話一樣一針見血的扎進石頭的心。　　

她的堅持，她的難堪，在這一刻在他那雙又冷又利的眼眸下忽然變得極渺小？渺小到的就像一種忸怩作態。她蒼白的低下頭，峰回路轉的給了自己大大一巴掌：“……還是你來吧。”　　

陳靖輝詫異，回頭給了王子安一個大大的贊！靠著他耳邊極曖|昧的補一句：“果然是纏過的，一開口就分分鐘鐘掐住她要害。”　　

王子安仿若未聞。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根棉簽，上前示意石頭躺下。　　

石頭暗暗糾結了一下，心一橫，就當再做一回死魚的倒床躺好。反正手術是他做的，該看的不該看的差不多也都被他看……光了。　　

這樣想來……她兩眼一閉，明顯放開一點點的弱弱拉高一截衣服。頓了頓，又弱弱拉低一截褲子：“快點！”　　

她生怕自己下一秒又會后悔一樣繃著身子催道，兩眼不知所向的四處亂飄。另一邊又禁不住內心輾轉與不安的啃起指甲。　　

王子安彎下腰，墨色的眼眸的靜靜滑過她那張素白憔悴的臉，與腦海中那張傲慢囂張的臉龐慢慢拼接對上，形成一張鮮明對照的臉。　　

柔弱與傲慢！原來她也有這樣的一面，王子安淡漠的眸色不禁染上一抹柔色。似乎還隱隱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奈。　　

莫莉見王子安揭開石頭右腹上的紗布，遲疑上前：“怎么樣？”　　

“傷口愈合的比想象中好。”王子安用棉簽輕輕按了按傷口縫合處，神情專注：“紅腫的地方也在消退，總體……恢復的還不錯。”　　

“那就好了。”莫莉不忍直視的移開眼，但還是很高興：“那她現在可以吃東西了吧。”　　

“P放了？”　　

“嗯，昨晚下半夜就放了。”　　

“可以少量進食。”王子安將揭開的紗布重新貼回，漫不經心：“等下我會過來給你換藥，你……”　　

石頭拉下衣服，褲頭都還來不及提高綁緊就聽他說等下還會過來給她換藥？她一個“雞凍”整個人都不好的從床上猛坐起來，復又痛得像孫子一樣抱著肚子冷汗淋漓。　　

王子安似猜到她想問的話，輕飄飄扔一句：“你上了護士黑名單。”　　

石頭緩了緩痛感，再一次用了人生最鄙視的四個字：“——我要投訴！”　　

他推了推眼鏡，一臉關我P事的飄走。　　

接下來兩天，石頭的情況明顯有了大大好轉。　　

期間，她為了能在醫院里有個舒服快樂遠離某人親自為她換藥的清靜環境，她決定去跟護士姐姐從歸于好。　　

石頭的腦袋怎么說呢……多一條神經同時又少了那么一條神經。　　

所謂一碼歸一碼，她從來都不覺得認識到自己身上的錯是一件丟人的事。　　

所以……在石頭有事沒事的跑到護士站，單手撐著下巴，歪著腦袋觀賞護士站里一群護士充滿友愛的工作，時不時還不忘沖著護士姐姐露出友愛善良的弱智微笑，護士姐姐終是把持不住了：“你又想干嘛？！”　　

“我就想跟你道個歉。”石頭本來就干脆，一旦決定的事就更干脆了。她沖著護士姐姐眨了眨眼，一臉無辜萌萌噠：“我不應該把個人情緒遷怒到你身上，但是……我一個人……。”　　

她狠狠掐了大腿一下，望著護士姐姐的雙眸一下子就涌出一層淡淡的水光。　　

護士姐姐愣了下，定定看了她數秒：“你可以找你父母或者朋友來，怎么說也是手術……”　　

石頭垂下頭，一副被戳到痛處的黯然神傷：“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我是跟哥哥長大的。可是幾年前哥哥也離開了我……”她擦了擦眼淚，要多凄慘有多凄慘：“我孤苦無依的流浪到這座城市，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結果又遇上這種事了……”她又狠狠掐了大腿一下，抬頭，兩眼淚汪汪：“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刁難你們，我……我……你能理解當時那種心情嘛？”　　

“唉，你不要哭。”護士忙拍著她肩膀安慰：“雖然挺生氣的，可是你的這種心情……我能理解。”　　

“真的嘛？”石頭弱弱看向她：“那你能接受我道歉嘛？”　　

“……接受。”　　

回頭，莫莉忍不住給了石頭一個大大贊：“石頭姐，你不當演員真的太可惜了！”　　

石頭洗了一把臉，看著鏡子里的莫莉，相當認真：“誰說我演戲了？”　　

莫莉“啊”了一聲：“難道你……”話至一半，見石頭眼中一閃而過的壞笑？她腦袋一轉，當下就狠狠推了她肩膀一下：“汗~我差點就信了。”　　

“白癡。”石頭沖著她臉上甩了甩手中的水，轉身卻笑的一臉疼痛。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覺得它真，假的也是真的。你覺得它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　　

總而言之……世態炎涼，冷暖自知，凡事都別太較真了就行了！　　

晚上，石頭吃完飯就把莫莉給趕走了。順便扔了一張卡給莫莉：“用多少，回頭你工資里扣。”　　

莫莉猶豫了一下，爽快接下。　　

莫莉走后，石頭在病房里躺了一會。　　

然后，實在憋不住無聊的跑到病房外的椅子上坐著。　　

八點多的醫院走廊還挺熱鬧的，家屬進進出出，護士忙忙碌碌的穿梭在各個病房中，還有一些小孩子嬉鬧的聲音……整個畫面有種說不出的和諧溫馨。　　

石頭心口一暖，情不自禁的上揚唇角。溫溫淺淺，就像冬雪融化后的那抹艷陽。　　

王子安從重癥病房下來，視線撞上她臉的瞬間明顯怔忪了幾秒，漠然移開。他敲了敲護士站臺的桌子：“重癥上面有病人下來，查一下還有沒有床位。”　　

石頭并沒注意到他，見不遠病房里出來的小孩正屁顛屁顛的朝她這個方向跑來……就想逗他一下。　　

她從椅子那邊跳到孩子面前，張著雙臂擋住他去路。　　

孩子約莫3,4歲，胖嘟嘟的就像一個不倒翁一樣在石頭面前東倒西歪。　　

石頭一邊蛙跳著后退一邊又怕他摔倒的護著他：“不讓你走……不讓你走……”　　

孩子被她逗得“咯咯”直笑，她跟著也哈哈大笑。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嬉鬧著。　　

這時，身后突然響起母親的叫喚。由遠至近，孩子回頭看了一眼著急跑來的母親，不料卻被自己的腳給絆倒在地。　　

緊跟著就“哇”一聲大哭起來。　　

石頭愣了幾秒，忙扶起他：“不哭不哭……”她手無足惜的沖他扮鬼臉，沒想到他盯著她臉幾秒“哇”一聲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孩子的母親匆匆過來，從后面抱起孩子。　　

石頭一臉自責：“對不起，我只是看他可愛忍不住逗了他一下。沒想到……”　　

“沒事。”孩子的母親拍著孩子的背：“孩子都這樣，別放心上。”　　

她抱著孩子微笑離開。　　

石頭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心口一空？好像被誰掏空了所有力氣一般，垂頭回房。　　

這邊，護士翻查了一下床位表，道：“只剩一間VIP了。”她抬頭，見王子安對著某處發呆？不由好奇的伸了伸脖子，見走廊那處空蕩蕩的？頓時郁悶的伸手在容子安眼前晃了一下。　　

王子安回頭。　　

兩人對視了一下，護士下意識問了一句：“看什么？”　　

王子安：“空氣。”　　

護士撇撇嘴，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