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遍布分散在這座城市的繁華,仿佛被瞬間放大的凝聚在風中?
隨風逐流……
石頭坐在頂樓的屋檐上,漫不經心的晃著腳丫,享受夜色與月光混雜在臉上的模糊。
而她……真的很喜歡這里。
喜歡有關這里的所有記憶!
人之所以會悲傷;因為失去。
人之所以會懷念;因為美好。
世間百態,總是離不開正負兩面。習慣,便成了生存法則的首要法則。
所以,現在的她真的很習慣;習慣自己的成長;習慣在成長中拋下她的那些人;習慣世間溫暖中的冷暖自知;習慣你們我們,然后你是你,她是她,我是我,再冷漠不過的拆解;
“王子安,我們玩個游戲吧?!笔^抓了一個塊肉脯伸到他嘴巴。
他張口吃下,很捧場的點頭。
“一人問一個有關石拓的問題,回答再誠實不過的話!”她開門見山,干脆直接。
王子安垂眸,轉了轉手中的易拉罐:“其實你早就原諒石拓了對不對,你只是在跟自己過不去?!?/p>
如此真實的內心,卻被一個毫不了解她的人識破?
到底是他太厲害了,還是她的偽裝一直都弱爆了?!
石頭誠實回答:“嗯!覺得自己很失敗,很沒用!爸爸媽媽感情失敗了,渾然不知。阿拓吸|毒,依然渾然不知。最沒用的是這些年我連恨什么都不知道?感覺很無力,但又很想活得很驕傲,可是我又有什么可無力可驕傲?好似轉進了一個死胡同,一直較勁著他們拋棄我扔下我,一直一直較勁著……”
有些事就算真的知道,但也遠不及他人親口承認來得震撼震驚。
很高興她是一個如此誠實又勇于承認的人。
“你的回答……”王子安拿著手中的酒碰了她端在面前咬在唇邊的酒瓶一下:“我很滿意?!?/p>
石頭接下他的滿意:“阿拓去美國找你,我想知道實情。我問過,你那年早就畢業就職在美國附屬醫院……”曾被遺忘的某些片段猝不及防的令石頭心生大膽:“當年用手遮住我眼睛,把我打昏的人……”
“是我!”王子安坦然承認。
石頭一息:“你知道他要自殺!”
“不能說知道,只能說跟你一樣接完電話感到心神不寧的過來看看,沒想到……”王子安移開落在石頭臉上的目光,隱入黑暗:“還是來不及?!?/p>
來不及救他,來不及阻止他!
“四年前,石拓被診出肺癌,拒絕所有治療。后面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妥協,答應我來美國接受治療?凱特斯教授看了他的檢查報告,表示很無奈,已經錯過治療的最佳時期。但他很樂觀,說他想要賭一把。沒想到……”一抹沉痛,如針刺破王子安眼底的冷靜:“他的癌細胞早就擴散全身,很多器官也已經大面積的遭到損害,令人無從下手,最后什么都不敢動的保守縫合?!?/p>
王子安說得輕描淡寫,可是留存在記憶里的那股無力,卻至今還無力回天的折磨著他心。
為什么會言而無信?
為什么要把這件事完完全全的告訴她,對她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
王子安忽而陷入迷茫的看向石頭。
意外的是石頭的反應卻很冷靜:“不要看我,不要說話,什么都不要做……”
她渾身冰冷得屈膝縮緊身子,兩手環著膝蓋,止不住顫抖的啃著指甲。
一下一下……最后索性直接用咬得。
發瘋似的緊緊咬著大母指的節骨。
此時,整座城市在石頭的耳邊突然變得很安靜?
然后又很吵?
像一面鏡子被人打碎一樣“嘭”一聲支離破碎,四面楚歌……
“死丫頭!你看!你真把我氣吐血了!”
“王子要畢業了,問我要不要去參觀他學校,來回包票?!?/p>
“死丫頭!見好就收,不要總是辜負他人好意。”
“我找阿姨給你物色了幾個男人,不錯,有腦袋會掙錢,重點一定會聽你使喚,晚上哥陪你去看看?!?/p>
“丫頭,說真心話,你覺得王子怎么樣?”
“丫頭,今晚估計會下雨,你沒事別跟崔公主四處亂晃。爸媽的事,小時候不懂現在你也該懂了。有時間多回去看看爸,其實阿姨人不錯,她女兒比你乖巧多了。你不是一直吵著想要一個妹妹嘛……”
“沒事,只是突然想跟你聊聊咱爸媽。”
“我……我在酒店啊,還能在哪?好了不跟你說了,再說下去天就亮了……”
“啊……自殺了!有人自殺了!”
“石頭你在哪?”
“我……我剛到阿拓住的酒店……”
“你看到他了嗎?他突然打電話來說了好多奇怪的話,我怕,你快去看看他,看看他……”
“你是死者的家屬?”
“石小姐請你冷靜點,你哥已經死了,法醫診定吸食K|粉過量導致神志不清才從酒店的頂樓跳下?!?/p>
“這是我們從他住的房間里搜出來,請你隨我們回局里協助調查……”
石頭的冷靜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機械看向王子安。
她很想狠狠的拽過他衣領,很想罵他混蛋!很想歇斯底里的問他,為什么要這么誠實?!
為什么要這么誠實的對她說出這么殘忍的話!
晚風吹起,帶著冬日的刺骨。
她眼中的空洞,眼底的支離破碎……王子安終是不忍再直視的伸手將她攬緊懷里,不給她任何反抗空間的牢牢扣住她后腦勺:“說謊很累,特別對你?!?/p>
那么無力,而又那么努力想要活得驕傲的她,真的真的令他不忍欺騙,不敢欺騙,不愿欺騙!
他——又知道了?!
石頭的心在跳,呼吸在流暢,可是她的世界卻有種快要崩塌的撕心裂肺?!
誰來救救她?
誰來告訴她,她應該怎么做怎么辦?
誰來告訴她,這世界到底怎么了?
誰來告訴她,她到底都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老天要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拿她開玩笑;一次又一次拿她在乎的人摧毀著她意志?
誰來告訴她,誰來救救她,誰……
“哭出來吧!不要再強忍,不要再克制,不要再沉默了!求你哭出來好不好?”低沉的老煙嗓帶著年月的滄桑,那么無力而又小心翼翼的哀求著,安撫著她那具不安趨緊的身子:“哭出來,把你爸媽拋棄你的那份,把三年前石拓扔下你的那份都一起哭出來好不好,不要再試圖逞強,我不笑你,真的不笑你,我知道你只是又喝醉了,求你哭出來,大聲的哭出來……”
不要再講了,不要再求了,不要再去窺探我的心了!
王子安,我求你了!
我求你不要再講,不要再求,不要……
石頭的心在嘶喊,咆哮,像瘋了一樣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墒撬暮韲祬s被無形勒住,她的手好似脫離她掌控的一點一點爬上他胸口,極致麻木的倉冷拽緊他衣領。
求你別說了,別讓我變得可憐,別再唆使我去放縱,別……
漆黑的天空,一輪白月透著無盡冷若的冰霜覆蓋大地。一道雷鳴,猝不及防的帶落一場大雨。似乎連上帝都不愿再看她沉默的邀請她放聲大哭。
“王子安我恨你!”破開的口,沒有恨只有深深的妥協。帶著沉痛,悲鳴,垂死掙扎直至撕心裂肺的放聲大哭!
一遍又一遍的蒼白罵著:“王子安我恨你……王子安我恨你……”
好似只有這樣,她的痛才能減輕一點點,她的無力才能消散,她的哭泣才有理由的找到抒發點……
王子安一震,終是……哭出來了。
他極其欣慰與感動的將她緊緊護在懷中:“如果恨我能讓你不再沉默的去面對這個世界,不再驕傲于無力的煎熬中,我心甘情愿?!?/p>
愛;有時候真的只是一瞬間便想永遠!
而她,對他來說就是那個不可思議的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