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嬌憐剛剛梳洗停當,便聽玉俏說承王來了,正在前廳跟楚公和楚父說話。剛說完前廳就來人讓楚嬌憐過去說話,楚嬌憐心中忐忑不已,心中滋味難以言說,膽顫著去了前廳。
前廳里承王身著一身月白色長衫,玉冠束發,玉樹臨風的站在正廳中央,負手而立。祖父和父親也站在兩側,臉上的表情似歉意又似遺憾,夏侯羽承周身的氣息與平日的溫潤不同,楚嬌憐只看見了他的背影,卻見背在身后的雙手緊緊攥著,關節泛著青白,渾身散發著悲涼哀傷的氣息。
“承王殿下。”楚嬌憐低頭行了一禮,便不敢再抬起頭來一如往常般與他對視。她心中陣陣抽痛著,這是一個如此完美的男子,傾心于自己是自己的福氣。奈何自己的心已經有了別人,還是一個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人,她心中萬般難受不是滋味。
夏侯羽承的身子僵了一下,慢慢轉過身,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頭頂,對楚公與楚父說道:“二位,本王能同楚小姐談談嗎?”
楚公低聲開口道:“殿下請,我們二人先行一步。”說罷,二人拱手作揖后退了出去。
沉默良久后,他幽幽開口:“你…想好了?我知這不會是二位將軍的主意,他…真的值得嗎?”夏侯羽承的聲音沙啞低沉,微微顫著,壓抑著心中的情緒。他對她的心,她竟半點感覺不到嗎?自己究竟比十七差在哪里?
楚嬌憐心中莫名一陣疼痛,可還是咬了咬唇,輕聲道:“殿下,憐兒想好了,他…很好。”
“是我來晚了嗎…你可知道…”承王低聲說著,突然哽住。郎君雖有意,佳人卻無情。
楚嬌憐沒聽太清楚,問了句什么?夏侯羽承緩緩搖了搖頭道:“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夏侯羽承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勞煩你轉告楚老將軍、楚將軍,本王想問的話,已經問過了,本王先行告辭。你…本王知道,如今說什么都是無用的,你不會相信本王的話,你…好之為之。”若再不走,他會發瘋的,若是當初自己先行一步,不相信什么只要有緣必會再見,也許憐兒就是自己的。哪還有十七的事情?!自己怎么也想不通,那十七究竟哪里值得?不只是出身,十七的脾氣,還有他所做過的事情…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吧,就算有所目的,也許真心還是有的?但愿十七對她好吧…他已經沒機會了,自嘲的笑了笑,再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剛走到楚府門口,眼見楚家二位將軍站在此處。見他出來,對他行禮:“殿下。”
夏侯羽承穩了穩心神,開口道:“二位將軍還有何吩咐?”
楚公楚父欲言又止,互相對視一番不知如何開口。
夏侯羽承笑了一聲,聲音縹緲:“二位將軍是想安慰本王嗎?”
楚公沉默片刻,率先開口道:“殿下,老臣說什么都是徒勞。老臣其實心中清楚,這個十七皇子……老臣私下也提醒過憐兒,她一開始也是聽進去了的。可不知后來怎么就慢慢不受控制……”
夏侯羽承冷笑一聲,眼中透著絲絲涼意,“呵,若說行軍打仗,二位楚將軍所向披靡。若是玩弄人心,二位跟十七相比就甘拜下風了。如今,惟愿他對憐兒,能是付有真心才好。”
楚老將軍不以為意的一笑:“他敢對憐兒不好!老夫第一個不放過他!”
夏侯羽承定定的看了一眼楚公,才道:“老將軍,本王還是勸您萬事留上一手,以備后患。”
楚公一愣,思量片刻才煥然大悟的抱拳說道:“多謝殿下提醒,老臣心中知曉了。”
“那本王先走了,還要進宮一趟。”說罷拂袖離去。
皇宮之中,皇帝看著幼弟那一副看破紅塵,馬上要頓悟升仙的模樣,禁不住左手捂住額頭,右手扶著龍椅的扶手,手指敲了半晌。才開口問道:“承弟,你要說些什么?”
夏侯羽承慘然一笑,輕輕道:“皇兄,遂她心愿吧。”
“你…你是說認真的嗎?”皇帝心中沉痛,不甘心的問道。他第一次看這寵愛的弟弟動了真情,卻是這般光景,那女子居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兒子,這讓他如何是好?
“那即是她的心愿,她自己的路,還是讓她自己去走吧。只是…”夏侯羽承聲音清遠,微微緩了口氣道:“請皇兄將我派去別的地方吧。我不想看她出嫁。”
皇帝只能嘆息,“唉…承弟,十七那孩子…”
夏侯羽承搖頭笑了笑道:“皇兄,您的皇子,還是您自行去看。”
“好吧。朕知道了,昨日朕聽聞呂州鬧了水災,官員官官相護不為百姓做事,朕很是心煩,正想派一位得力的人去查訪,不如就由你去,可好?”皇帝出聲詢問著。
“好。臣弟明日便起程前往,請皇兄放心。那臣弟先行告退。”說罷,夏侯羽承躬身行禮,便退了出去。
次日承王便帶著幾個隨從,輕裝離開京城。
第七天下午,楚嬌憐終于接了賜婚的圣旨:
賜婚皇帝第十七子夏侯殤,擇日完婚。
她心中歡喜中夾雜著不知名的心緒,有些心慌,卻來不及想那么多,想著要趕緊開始籌備嫁衣。
楚公楚父跪在那里心里一沉,雖說賜婚是自己求的,可如今真的下了圣旨,他們不免更加擔心起憐兒的將來。
楚父對楚公說道:“父親,承王的話這幾日一直在兒子心中徘徊。兒子總覺得,這婚約,恐怕不能圓滿。”
楚公也長嘆一聲道:“唉,可你看看憐兒那個樣子,還能說些什么?圣旨已下,如今能想的,只有后路了。”
此時滿心歡喜的楚嬌憐,開始執筆給哥哥寫信:
哥哥,見字如面。
妹妹以得陛下賜婚,將于十七皇子成婚。雖然祖父、父親滿心擔憂,但妹妹卻心中歡喜。
妹妹即將出嫁,甚是想念哥哥。不過深知哥哥守衛邊疆甚是辛苦,還請哥哥多多保重!
若是哥哥能尋到嫂嫂好好照料,妹妹也就放心了。
千言萬語,凝結于心。望哥哥多多保重。
……
楚嬌憐又將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說與楚浩楠,便合上了厚厚的信紙,捧著它出門去了驛站。
不日,月湮城的楚浩楠便收到了來自祖父和妹妹的兩封來信,開心不已。想到祖父總是訓斥自己,撇了撇嘴,便先歡喜的打開了妹妹的書信品讀,看過之后欣喜不已。自己的妹妹長大了,要嫁人了,只是自己不能回去送嫁,心中頗感遺憾。只不過這個十七皇子是誰?自己怎的沒有印象?
這時阿依古麗掀開了帳簾走了進來,看到楚浩楠的笑臉不由得開口問道:“你在看什么?這么開心。”
楚浩楠笑著抬頭道:“妹妹來信了,你也來看看,呵呵,這丫頭居然要嫁人了!”
阿依古麗也跟著笑了起來,結果信箋開始品讀:“你妹妹的字寫得真好,人也一定是個美麗善良的姑娘。”
楚浩楠緩緩展開祖父的信箋,看著阿依古麗俏麗的臉,笑著說道:“我妹妹當然漂亮!她可是京城第一佳人!能跟她比的,也就只有你了!”
阿依古麗瞪了他一眼,“又胡說,不理你了。”
楚浩楠笑笑,開始低頭品讀祖父的信。可看著看著,笑意逐漸凝結,眉頭狠狠蹙起。原本翹起的唇角也緊抿著向下彎曲。阿依古麗看著他表情的變化不禁擔心起來,問道:“這是怎么了?寫了什么?”
楚浩楠將信箋讀完,又折上放進了信封里。沉吟片刻才道:“妹妹的婚姻,似乎并不是什么良配。”
“什么?!那怎么辦?”阿依古麗不由大驚。這個楚嬌憐她雖未見過,可看著楚浩楠整日里除了行軍打仗就是妹妹長妹妹短的到處尋覓好東西往京城里送,這要是他的妹妹出了什么不妥,還不活活的要了他的命?!
“那人似乎是想利用楚家勢力才有意接近妹妹,可是妹妹卻認準了此人!這可如何是好……”楚浩楠緊緊鎖住眉頭,眸光中掩飾不住的擔憂和惆悵。
阿依古麗從未見過眼前的男人如此嚴肅擔憂的表情,心情也隨著沉入谷底。“你們楚家不是第一世家嗎?他就算是有所圖謀也不足為懼,你別擔心,你祖父與父親都盯著呢,若是矛頭不對,一定會阻止他的!”
楚浩楠表情稍稍緩和了些,“是啊,我楚家怕誰!他想利用我楚家,坐上那個位置,也要顧及我大家之勢,不敢欺負我妹妹分毫!”
阿依古麗將手撫上了楚浩楠的肩頭,出言安慰道:“既然不足為懼,你也不要過于擔心。還是給你妹妹準備一些好東西做嫁妝吧。前些日子阿爾布想騷擾新月島,占據水源。你突襲了阿爾布的營帳,將他打的灰溜溜逃出好遠,不是留下了不少好東西么!快都拿給你妹妹!”
楚浩楠不由失笑:“都給我妹妹,不留著給你做聘禮?你在我面前可都不戴面紗了,我也已經與你父親說好了的……”
阿依古麗俏臉一紅,搶言道:“你不知羞!我還小呢!我與阿爹說了,十八歲再嫁!”
楚浩楠立即苦了臉道:“你可是看到了我妹妹的信,她心心念念你這嫂嫂,你卻絲毫不讓我在信里與家里人提及你。每次我給家人寫信,你都要監督檢查,現在還要在讓我等幾年,你這不是要將我熬死么?”
阿依古麗佯怒道:“你等不了,便不必等了!外頭想嫁你的姑娘多的是,你去找他們吧。”說罷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楚浩楠苦笑一聲,“哎呦我的好姑娘,我可是把心都給你看了,你怎么還這么說?你真的要我把什么都給你看看?我是不在意的,我現在就脫給你看!”說罷就要脫去衣衫。
阿依古麗大驚失色,驚叫道:“你這流氓,那次只是個意外!你…我不理你了!”說罷捂著臉跑了出去。
楚浩楠見著阿依古麗的背影并未追出去,而是收起了笑容,再次拿起了祖父的信箋,細細思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