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既已賜婚,又是振國將軍的孫女、龍威將軍的女兒、南唐第一世家楚府嫡女,掌上明珠一般,皇家這邊自然不能失了禮儀排場?;实哿ⅠR下旨,賜了夏侯殤府邸,并賜封號為“襄”。緊接著定了黃道吉日,是來年二月初七那天,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
襄王府開始裝修籌備,籌建好了之后,緊鑼密鼓的張羅著婚禮事宜。楚府更是沒閑著,楚公和楚父恨不得把整個楚家都給楚嬌憐做陪嫁,遠在邊疆的楚浩楠聽說了妹妹要大婚,雖然不能回來參加,可是送來了無數邊疆珍奇物件十幾車來給妹妹壓箱底。楚家眾人整日圍著嫁妝清點研究,這嫁妝里的事物終是傳到了府外,為人們津津樂道。
就連酒樓里的說書先生,都是口沫橫飛的搖著折扇點著醒木,興致勃勃唾沫橫飛的說著:“話說這楚府唯一的嫡女嬌憐大婚,這可是南唐一大佳話,數十年來沒這么大的排場了!先不說那楚府里的二位將軍準備的嫁妝,光是那邊疆大帥楚浩楠少將軍千里迢迢送回來的奇珍異寶,就有十幾大箱子!其中最讓人驚艷的,便是兩樣。一樣是那相傳一件就值三千金珠都無緣得見的‘鮫綃紗’那紗衣據說是由南海滴淚成珠的鮫人所織就,上面鑲嵌著無數鮫珠,薄如蟬翼、華貴異常、遇水不沾、浴火不融!那是世間罕有的寶物??!聽說那新嫁娘就要用這件衣衫來做嫁衣呢!據說啊,是前幾次楚少帥打擊邊境來襲的敵戎老巢得來的呢!嘖嘖!”說罷不禁嘖嘖的嘆了起來。
這時,聽書的客人們聽他停了下來,紛紛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另一樣寶物是什么?快快說來!”
說書人得意的捋了捋山羊胡,繼續說道:“那第二樣嘛,相傳是樓蘭古國流傳下來,當年阿爾齊娜王妃的愛物‘雪骨天鸞燈’,據說那盞燈采用鸞鳳之骨制作而成,精致異常!雖然只有女子小臂般的長短粗細,卻可發出明亮的光芒和淡雅的幽香。那才叫一個冰肌玉骨、恍若凝脂?。崒偈篱g罕見的奇物!”眾人聽罷又是一陣贊嘆,感嘆那十七皇子真是好福氣。
說書人砸吧砸吧嘴,開口又道:“是好福氣,聽說那十七皇子的母親只是一個采女,母子二人原來生活困苦不得陛下寵愛。也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竟能讓那京城第一佳人楚小姐一見傾心,非他不嫁!那嫁妝…嘖嘖!就連皇帝陛下,都賜了好些好東西呢!”
“哎?那那么多的好東西,楚家就自己留著?不用上繳國庫的嗎?”有百姓好奇的開口問道。
那說書人一副看沒見過世面的小市民的眼光瞥了那人一眼,道:“別說那些寶貝,就是再好的東西,能守護我們邊疆和平,讓我們百姓安居樂業,那就是天大的功勞,幾個小寶物算得了什么?咱們陛下英明神斷,早就將好東西統統賞給咱們的第一世家了!這楚府也不是那等貪得無厭之人,只留下幾樣用得上的,其余的都變賣了換成軍需和食物糧草,還有布匹什么的,分發給軍中將士和百姓們了!這等好人,的幾樣好東西有什么?!我是沒有那等好物什,我要是有,肯定會巴巴的送到楚府上去,感謝他們家為我們南唐百姓做的那些貢獻!”
說書人熱血沸騰的說罷,下頭聽書的百姓們紛紛點頭贊同著。大家不由得想到家中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故事,都是講述楚家如何仗義相救如今的皇室,造就了今天的南唐,守衛百姓平安的。紛紛喜形于色,想在楚家大小姐成親那日也湊到近前送上祝福。
眾人茶余飯后言談之中都圍繞著這即將上演的盛大婚事。楚嬌憐則是把自己關在院子里繡嫁衣,整日唇上掛著笑。其實也不用她繡什么,就她的繡工,也是萬萬拿不出手的。鮫綃紗制成的嫁衣是由皇帝下旨,由針工局制作。她需要做的,也就是自己頭頂的那方喜帕了。
可這時,暗處坐著的一個黑衣男子卻緊緊握起了拳頭。
“殿下?”趙漣漪觀察著夏侯殤的臉色,心中竊喜,今天纏著殿下出來轉轉果真收獲不淺,成功讓殿下對楚家更加不滿了!
夏侯殤回過神來,冷哼一聲?!俺野筒坏谜迅嫣煜?,我夏侯殤就是個什么都不是的無名小卒,根本配不上他千嬌萬貴的楚家嫡女。什么意思?送這么多好陪嫁,嘲笑我見都沒見過嗎?!”
趙漣漪將手輕輕覆在了夏侯殤緊握的拳頭上,輕聲道:“殿下莫要生氣,咱們換個角度想,她楚女嫁進王府,什么好東西還不都是殿下您的?殿下暫且忍忍,待他日登上皇位,想怎么處置楚家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夏侯殤沒有回答,可狠厲的眼神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思。楚家,且讓你張狂幾天,待我登上皇位,我第一個就要除掉你這個第一世家!
玉俏從外面采買回來,一進門房就看見大箱大箱的物什,金光閃閃的叫人睜不開眼,看不清里頭都是什么。不由得感嘆楚家財勢,心中嘆道,一代代皇室的信任與寵愛,可真不是別人比的了的!
她剛要轉回后院,楚父便叫住了她:“玉俏。”
“老爺?!庇袂乌s緊回身行禮。
“你把這封信交給你家小姐,這是她哥哥的回信?!背高f出手中的一封信。
玉俏面上一喜,回道:“是少爺來信了?小姐這幾日正心心念念著這個呢!奴婢這就回去?!?/p>
回到院子里,玉俏就忍不住開口喊道:“小姐,小姐!少爺回信了!”
屋中的楚嬌憐面上一喜,扔下手中的花撐子便跑了出去:“哥哥來信了?快給我看看!”
微笑著展開信件,哥哥蒼勁瀟灑的筆體顯現出來。看著哥哥信中顯現出的欣喜與擔憂,楚嬌憐不禁紅了眼眶。往下看去,竟看到了一句“擔憂吾妹入局中”,不由得斂起了笑容。
玉俏看著本來開心的小姐斂起了笑容還嘆了一口氣,不由得問道:“小姐,您怎么了?”
楚嬌憐又嘆了口氣才道:“其實…這種心情我一早就有,就是一種…我也說不出的心情,似是不安,又似恐懼…玉俏,你說,若是這一切我都錯了,該如何是好?”
“小姐…”玉俏不知該如何安慰,其實她心里也沒底,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玉俏,我…我若是現在后悔了,會怎樣?”楚嬌憐突然冒出一句來,驚得玉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靶〗隳f什么呢!您若是現在悔婚,老太爺肯定會去陛下那里請旨。陛下一定會震怒的!奴婢聽說,一開始陛下屬意您與承王殿下的,就是老太爺說求的十七殿下,這如今…這…”她說不下去。緩了半天才又道:“小姐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妥?”
楚嬌憐沉吟片刻,想把心中越發清晰的思緒說給玉俏聽?!拔摇矣X得不安…”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來報,襄王到。主仆二人一陣錯愕,楚嬌憐頓時忘了剛才的話茬,與玉俏對視了一眼,整理了一下裙擺,走了出去。
如今的襄王,衣著氣質均已不同。如今一身墨色錦緞,寬帶束腰,將整個人清冷的氣質都顯現了出來。他遠遠就望見了走過來的楚嬌憐,緊繃的肩頭微微放松,唇角揚起了似有似無的笑意,緊緊注視著她。
楚嬌憐對這種凝視最是害羞,不禁紅了臉,輕喚道:“殿下…”
夏侯殤聽到了她的輕喚,踱步走了過來。站在她身前一步的距離,柔聲喚道:“憐兒,好久不見?!?/p>
這是第一次聽他換自己“憐兒”,他是個清冷的性子,喚她的聲音卻溫柔如水,一時間楚嬌憐心中小鹿亂撞,臉色羞紅,不敢說話。
夏侯殤看著她的反應,心中滿意,面上不顯輕輕地握住她的小手,道:“憐兒,那些日子…我不能出宮,你還好嗎?”
楚嬌憐盯著自己那被握住的手,面頰緋紅,低聲回道:“一切都好,殿下勿念?!?/p>
夏侯殤盯著她的頭頂道:“怎能勿念?我心心念念今天已經很久了,你也應該知道的?!?/p>
楚嬌憐將頭埋的更低,小聲道:“我…我知道?!?/p>
夏侯殤笑笑,撫了撫她的頭,“瞧你的樣子,頭都要掉到地上了?!?/p>
這一親昵的動作讓楚嬌憐覺得異常溫暖,她愈發覺得,她將一個冷若冰霜的人感化了,讓生人勿進的他溫柔相待,傾心相付,實在是難得。不禁緩緩抬起頭來,輕輕喚了一聲:“殿下?!弊约旱哪切╊檻],如今看來都是錯的,就算他有所目的,可是對自己的情愛,應該都是真真切切的。
夏侯殤笑意更勝,輕輕“嗯”了一聲。二人一時間維持著這個動作,良久不變。
遠處的漣漪將這一切看在眼中,面上不顯,心中憤恨。雙手在廣袖之下緊緊握住,心中暗罵,再這樣下去,殿下恐怕會真的付出真心,到那時,楚嬌憐這賤人天時地利人和,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嗎?
可她現在不能顯露出來,只能等著傍晚,夏侯殤返回王府,她才低聲開口道:“殿下,今日對付她您累壞了吧?奴婢給您按按肩。”
夏侯殤被那“對付”二字說的微微一愣,并未答話。漣漪一看心中暗道不好,委屈道:“殿下,您這是怎么了?莫非殿下對她付了真心?殿下,奴婢不是拈酸吃醋之人,您只想想看。待您他日登上大統,她是一定要做那皇后的。若是得寵,母家勢力又那樣龐大恐怖,您要如何把持朝政?還不被楚家人逼的死死的?”
夏侯殤一聽心中立刻冷了下來。是啊,若是付了真心,日后估計她母家,很多事便束手束腳,自己反而會被楚家控制,到時候事態將不可收拾,他可不愿做一個傀儡皇帝,他要掌控一切,這江山,只能他一人說的算!他吐出一口氣,壓制住原本浮動的內心,閉眸冷聲道:“你提醒的對,是本王差點失了理智?!闭f罷看向漣漪,遷唇笑道:“你放心,本王心中已有定奪?!?/p>
漣漪這才笑著坐到了他的懷中,將盤中的葡萄仔細剝了皮,才緩緩放入他的口中。
夏侯殤滿意的笑笑:“還是漣漪細心,若是那楚女,一個慣出來的大家小姐,哪里會如此細心的服侍本王?不給本王添堵就不錯了。”可話說出口,他心中卻有些憋悶。腦中閃現出那面頰緋紅的女子,那晶亮的綠眸,讓他心中一陣悸動。他搖了搖頭,只當幻覺,將這些心情盡數拂了去。
如今,皇帝早已不像以往對夏侯殤漠不關心,在賜婚之時就將他召進殿內一番詳談,問了他學問之后贊不絕口,對他甚是喜歡。又有楚府這個靠山,夏侯殤平步青云,讓其他皇子甚是眼紅。張采女也水漲船高,被封為昭儀,遷至景陽宮,前景一片大好。
在那日之后,楚嬌憐再未聽到夏侯羽承的任何消息,后來聽玉俏說他請旨去了呂州治災。
一切都在有序的進行著,這些日子夏侯殤偶爾會來看楚嬌憐,兩人都不怎么說話,夏侯殤看著書,楚嬌憐就在旁邊看著夏侯殤,暢想婚后甜蜜的日子。
還有不足十日,便是大婚之期。楚嬌憐特別想提前看一眼襄王府,奈何祖父和父親不準自己出門。昨日,歷經三日時間,楚嬌憐終于在自己后院的墻角處挖出了一個洞,今日一切收拾停當,帶著已經嚇得雙腿發軟的玉俏,從小洞中爬了出去,前往襄王府。
從楚府到襄王府,長長的一條街,全都掛滿了喜慶的紅綢。百姓臉上有洋溢著喜悅,有些人小聲議論道:“還有幾天便是楚府和襄王府的大喜日子了,聽說啊,到時候還會滿街發喜錢呢!”
另一人說道:“聽說啊,新娘子穿著的是價值三千金的鮫綃紗!真想親眼一見??!”
一個老者嗤了一聲道:“你這毛頭小子想什么呢?!這楚府的千金是你我能見的?那肯定是嚴嚴實實封在喜轎里頭的!你啊,就做夢想想吧!哈哈?!?/p>
楚嬌憐聽著百姓們的議論,不由得彎起了嘴角,很開心陌生百姓也能分享自己的喜悅。玉俏則跟在后面做賊一般的四下張望。楚嬌憐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玉俏你干什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小賊呢!”
玉俏哆嗦了一下道:“奴婢現在與小賊也差不了多少了!這老太爺同老爺要是知道了奴婢與小姐私下出來,奴婢怕是等不到看著小姐出嫁了!”
“胡說什么?我會讓你受累么?把心揣在肚子里,我還指望著你給我帶孫子呢!嘿嘿?!闭f罷楚嬌憐捂嘴笑了起來。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說道:“不成,到時候我要找個好人家把你嫁了,讓你也過上好日子!”
玉俏心中感動,不由得眼圈泛紅道:“小姐,玉俏還是那句話。玉俏不嫁!一輩子跟著小姐!”
楚嬌憐握住了玉俏的手道:“傻丫頭,待你遇到一位如意郎君,怕是就要跪在我這里求去了!前些日子我將家中的鋪面都交還給爹爹,他竟一個也不收,說是都給我留作嫁妝。到時候我多給你一些店鋪做嫁妝,看誰人敢欺負你!”
玉俏剛要開口回絕,就看前面突然傳出一個高頭大漢,站在了二人面前。嚇得玉俏驚叫一聲擋在了楚嬌憐身前。
楚嬌憐也是嚇了一跳,還未緩過神來,之間面前那人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然后直挺挺的跪在那里,響亮地說了聲:“草民求楚小姐成全!”
主仆二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摸不清狀況。楚嬌憐率先緩過神來,開口問道:“你先起來,到底是什么事求我成全?”
眼前這人眉目清冷凝重、濃眉大眼、高鼻薄唇、面部棱角分明,是個英俊男兒。身穿粗布青衣,雖然布料粗糙暗淡,但能看得出明顯是新做的新衣。男子并不起身,抿唇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草民想進襄王府追隨襄王殿下,請楚小姐綁在下一把?!?/p>
楚嬌憐愣了愣,才道:“你要進襄王府當差,那是要去求襄王,你來求我是何用意?”
那人開口:“襄王不見草民,草民深知楚小姐是玉面菩薩,心地善良,又即將加入襄王府。聽聞襄王傾心相付楚小姐,想著應該能應了小姐的請求,故而想求楚小姐相助。”說罷又要磕頭。
楚嬌憐趕緊將他扶住,佯怒道:“你知道我心地善良,定知我是最不喜別人對我行大禮。我既不是天子,又不是你的父母親人,怎可受此大禮?快快起來,我幫你就是。”
那人直起身子,直直的看了楚嬌憐一眼,才又說了句:“楚小姐是我的恩人!再造之恩!”說罷才站起身來。
楚嬌憐笑了起來,“我不過幫你說說話,能不能成還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再造之恩?這我可擔待不起。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直視了楚嬌憐一會,眼眸閃爍著晶瑩的光點,半晌才道:“小人賤名‘裴忠青’?!?/p>
“嗯,好名字,你隨我去襄王府,我幫你試試。不過你要與我細細說說你的來歷。”說罷楚嬌憐向襄王府邁步走去。
裴忠青,祖籍青楚省。十歲拜青楚一位世外高人“陸長歌”為師,習得一身好武藝。出師下山之后,一心想輔佐年輕有為的君主,便來了京城。如今聽聞第一世家楚家要嫁女,嫁的是那當今陛下的十七皇子,裴忠青覺得這人將來必成大器,故來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