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來到襄王府門前,守衛看到楚小姐皆是一愣。門房的掌事小跑出來笑著開口:“哎呦,我們的襄王妃大駕光臨,小的不勝榮幸啊!王妃快請進快請進!”說罷向后看去,有些驚訝道:“你這小子怎么還在這里?怎么如今又纏上了王妃?”
楚嬌憐本來被“王妃”二字說的臉紅,可聽到掌事再說裴忠青,不由得問道:“掌事認識他?”
那掌事點了點頭道:“是,回王妃的話,這人來了三日了,可是一介布衣,卻硬要說來做王爺的貼身侍衛。我等覺得可笑,便沒讓他進去。怎么?王妃認識他?”
楚嬌憐眉頭微蹙,緩緩道:“我只知有能力者可上任,還沒聽說過什么錦緞布衣之分。讓他隨我進去,我帶他去見殿下。”
門房只能稱是,跟邊上小廝遞了個眼色,就帶著楚嬌憐往里頭走。小廝心領神會,率先跑進去通風報信了。
楚嬌憐一路走的并不快,邊走邊看,甚是愜意。待走到王府書房外時,就見漣漪推門而出。楚嬌憐看著漣漪的樣子,臉色霎時間變得難看起來。
只見漣漪神色如常,面色卻一片潮紅。衣襟還算齊整,發絲卻很凌亂。推門而出時明顯眼神閃爍,一看便知是著急所致。
此時漣漪也已經看見了楚嬌憐,趕緊上前問安:“王妃金安。”心中卻一陣竊喜,自己這時間拿捏的真實正正好好、分毫不差。
楚嬌憐并未答話,只冷冷的看著漣漪,心中說不出的苦悶滋味。她馬上就要嫁他為婦,從此以后以他為天,只屬于他一人。可他如今竟在書房與侍女廝混,她向來向往一心人,對眼前之事怎能不痛心?
就在僵持之中,夏侯殤推門而出,面色身上并無半絲凌亂。她瞟了一眼還半蹲在那里行禮漣漪,又看向楚嬌憐。楚嬌憐看到他淡然的眸光不禁怒火中燒,將頭轉向一邊不再看他,抿唇不語。夏侯殤見這個樣子,眸中閃過一絲冷意,雖然只是一瞬,卻驚得正在看他的玉俏和裴忠青二人心中一驚。
玉俏掌心都微微出汗了,這是什么眼神?怎么覺得有殺意?好可怕啊…她不由得輕輕拽了拽楚嬌憐的廣袖。
裴忠青則微微低下了頭,眸光快速變幻著,咬牙抿唇。
夏侯殤終于注意到了楚嬌憐身后的陌生男子,他并未叫漣漪起身,而是對楚嬌憐開口道:“憐兒,你帶來這人是誰?”
楚嬌憐微微一愣,想起來身后還有一人,此時不好耍脾氣,便淡淡道:“此人有一身武藝,想在殿下處謀口飯吃。已在王府外求了三天,可因為身份低微,一介布衣,門房不讓他進來。”
夏侯殤平日里最聽不得“身份低微”這四個字,不由得雙眉緊蹙道:“門房是誰掌事?好沒眼色!留著何用?!”
那掌事聽聞已經嚇得軟在地上,磕頭求饒起來。楚嬌憐大驚,她只是想讓裴忠青得以重用,可沒想害了門房掌事的性命啊。不禁開口道:“殿下!”
夏侯殤怒火未平,冷冷的掃了一眼楚嬌憐,驚得她一身冷汗。他這才反應過來,收起了殺氣,軟了聲音道:“憐兒喚我何事?”
楚嬌憐清了清嗓子,小聲道:“殿下,大婚將至,請勿要殺生啊!”
夏侯殤整理了一下心緒,勾了勾唇角笑道:“憐兒說的是,你這奴才可聽到了?王妃替你求的情。只這一次,若有下次,自己去請死!”
掌事一個勁兒的磕頭稱是,夏侯殤將眸光轉向裴忠青,開口道:“憐兒說你有兩下子,不如現兩手本王看看。本王用人向來不看身份,若你有才,本王自當重用。”
裴忠青默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方才抱拳說道:“是。那小人就獻丑了!”
說罷,四下看了一圈,因為身上身邊均沒有武器。故而只耍了一條拳法,便站定不動。可夏侯殤的眼中以顯現出贊賞之意,“本王正值用人之際,正需要你這樣的人。待本王將你的宗底查清,若無異狀,本王便讓你當本王的貼身侍衛,做本王心腹之人,替本王做事。”
“謝王爺提攜之恩,屬下自當肝腦涂地在所不辭。也多謝王妃提攜之恩。”裴忠青眼神沉靜,并無欣喜之意,只依禮磕頭謝了恩,便被侍從待下去休息了。
事情俱已解決,漣漪依舊在地上半跪著身子,貝齒緊咬著薄唇。夏侯殤看向她,陣風吹過,她的身子微微發抖。他的眉頭也微微蹙起。
楚嬌憐看著他們,心中酸楚。眼前這個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男子,以他的野心,必將要奪上一奪,以后若是成就了大業,必將不會只有她一人。是她奢望了,以后后宮無數佳麗,自己何必如今就跟他較勁呢?她有些悲傷的閉了閉眼睛,緩緩道:“漣漪,是我考慮不周,將你忘了。你快些起身吧。”
漣漪這才謝恩起身,又默默退了下去。夏侯殤似是不經意的掃過漣漪的背影,才笑著對楚嬌憐開口道:“憐兒,你這是生我的氣了?”他并沒有自稱“本王”,可見是在求和。
楚嬌憐被他的軟化說的情緒好了些,小聲道:“憐兒不敢。只是…有些不舒服,日后習慣…就好了。”
夏侯殤眸中閃過一絲不耐,語氣仍是和暖的:“憐兒,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新房可好?”
一說新房,楚嬌憐頓時來了些精神,收起了難過的情緒,輕道了聲好,便與他像新房走去。
二人的新房院子里有兩個李子樹,夏侯殤開口道:“本來要摘梨樹的,可我一個疏忽沒說,宮人們知道我喜歡吃李子,便摘了兩個李子樹。我看著李子樹這樣粗,摘在這里已經成活,就沒舍得讓他們除了去換成梨樹。你若不喜歡,就把他除去換成梨樹可好?”
楚嬌憐看著高大的李子樹,說道:“不必了,這樣大的李子樹,一定很有年頭,都已經成活,這個季節若再移植怕是折騰不起,就在這吧。既然殿下愛吃李子,也算物盡其用。”
二人又行至屋內,滿屋綾羅,讓楚嬌憐有些花眼,不禁問道:“這…”
“這是父皇賞的,說是西域進貢。說是西域那邊常年悶熱,窗門大開保持通風。他們就喜歡用一些長的綢緞吊在房梁上,風吹過的時候,綢緞飄起,甚是好看。我以為你喜歡的…”夏侯殤解釋著。
楚嬌憐看著他精亮的眼眸,開口道:“我喜歡,挺好看的。”
夏侯殤看著她還有些蔫蔫的樣子,雖心中不耐,還是按捺下去,雙手板過她的雙肩,溫柔道:“憐兒,容我與你解釋。漣漪十二歲入宮便跟隨在我身邊,我那時與母后相依為命步步維艱,她不離不棄的照料,讓我心存感激。你有所不知,我那時有多苦…那時的不易我已不想再提起,我只想讓你明白,對她,只是感念,對你,我才是一片癡心。”
楚嬌憐看著眼前的男人深情的望著自己,不由得心軟了下來。這世間男子,又有幾個是像祖父父親那般癡情一個女子,至死不渝。眼前這人,已經算是不錯了吧?自己應該沒有看錯吧?
夏侯殤觀察著楚嬌憐的反應,發現她面上似乎有一絲不確定,心下一沉。突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抵住了自己的胸口:“憐兒,若是你還不信,我便挖心與你!”說罷竟真的手中用力,劍尖刺進了衣衫,胸口的位置慢慢涌出了鮮血。
楚嬌憐一時間大驚失色,趕緊握住了他持劍的手,大叫道:“不要!你不要這么傻!我信你!我信!玉俏,快叫府醫來,快!”
玉俏也嚇得不輕,狠狠地抖了抖,才向外跑去。夏侯殤蒼白的笑笑,額上出了一層冷汗,咬牙之間,將劍尖拔出,衣衫又染紅的大塊,嚇得楚嬌憐眼淚翻滾落下。“你這是做什么?你這不是在折磨我嗎?你…你怎…”
夏侯殤笑了笑道:“你在心疼我么?”
楚嬌憐一愣,似是沒想到他此刻還有心情開玩笑,怒道:“我自然心疼!你怎么這么傻…”
夏侯殤笑著,輕輕將她摟在懷里。楚嬌憐并不敢實在的靠上去,只是微微貼著,手捂住還在滲血的傷口。夏侯殤輕聲道:“無礙,好歹有你心疼,適時的阻止了我。傷口并不很深,沒事的。”
楚嬌憐還想說什么,府醫已經趕到。夏侯殤微笑著開口道:“憐兒,你先去外頭等我,在這里,我怕你會害怕。”
楚嬌憐想開口拒絕,可是咬了咬牙,還是悶聲退了出去,在外間等候。
府醫小心翼翼包扎完畢,小聲道:“殿下莫要擔心,只是小傷口,幾天便會好了。不過殿下真敢下手,您刺這地方正是一處靜脈,血流緩慢,若是不幸傷了動脈,這傷可不容易好了。”
夏侯殤笑了笑并未直面回答,只道:“我知曉了,你出去少說話。”
府醫心領神會,又將胸前繃帶多纏了數圈,才退了出去。楚嬌憐見府醫出來,急步迎了上去:“殿下如何?”
那府醫只虛弱的笑笑,嘆了口氣并未答話,便躬身退下。楚嬌憐心下一驚,趕緊跑了進去。玉俏本來也想跟著,可思及傷在胸口,自己進去怕是不妥,只能守在外頭急的搓手跺腳。
楚嬌憐走進屋內,便看到胸前布滿繃帶的夏侯殤,驚痛的捂住了嘴。
夏侯殤只微微笑道:“憐兒便怕,府醫小題大做罷了,一個小傷口,弄了這么多繃帶纏著我。”說罷便要下床。
楚嬌憐趕緊上前按住他道:“不要動!府醫這么做,自然是你的傷值得這么做!你不要動,好生休息!殿下,我們還有幾日便要大婚,你一定好好養傷啊!我不生你的氣了,真的不生氣了!我明白,那時候你肯定很難、很苦!漣漪不離不棄的陪著你走到今天,我不應該對她心懷不滿,是我不對!今日我是偷跑出來的,回去估計大婚之前肯定就出不來了。你讓漣漪好好照顧你,知道嗎?”
夏侯殤眸光微微柔和起來,輕輕握住她的手道:“我就知道,我的憐兒最善解人意、體貼溫柔,我沒有愛錯人。”
楚嬌憐一聽這話臉色才緩和下來,微微泛起潮紅。緩了緩才道:“其實,我還有件事情要求你呢。這一來這么多事情,我都忘了,這會才想起來。”
夏侯殤揚眉道:“憐兒盡管說,何事?”
楚嬌憐清了清喉嚨,似是有些害羞,“今日我在來的路上,聽見許多百姓都對我們這婚禮充滿了好奇和期待,我是高興的。很多人說,想看看我的嫁衣。我是想…弄一頂四面毫無遮擋的花轎,不若是不同意…”
“我為何不同意?我要讓天下人看到我夏侯殤贏取的妻子,是京城第一佳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夏侯殤搶過她的話,一口答應下來。
楚嬌憐羞紅了臉,向外看了看天色道:“那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要不然父親要來這里抓我了!你好好養傷,我等你騎著大馬來娶我!”
“好。”夏侯殤握著她的手,溫柔著答應了一聲。
待楚嬌憐出了王府,漣漪才疾步入內,看到坐在床頭滿身繃帶的夏侯殤,驚呼著捂住了唇,撲倒在床邊哭了起來:“殿下,你怎么這般傷害自己的身體?!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漣漪也不活了!”
夏侯殤笑了笑,浮起了漣漪,低聲說道:“本王無礙,只傷到了淺表,內臟無損,幾日就可大好,無須擔心。”
“怎么可能,奴婢聽侍女說,流了好多的血!”漣漪一臉質疑,并不相信。
“本王豈是呆傻之人?為了一個女人傷了自己的五臟!只是我估好了位置,正好刺在了一處靜脈之上。”夏侯殤自行下床,走到桌案前,執起毛筆,寫了一個“忍”字。
漣漪看她并無異樣,才慢慢放下心來。走上前去,為他披上一件外衫,才去看桌上的字,溫柔笑道:“殿下心系天下,漣漪自是相信的。只是剛剛心中心疼不已,失了分寸。”
夏侯殤只是笑笑,并未回答。半晌,突然想到什么,沖外面喊道:“來人,將婚禮司監叫來。”
片刻,婚禮司監匆匆而來,行禮后說道:“不知殿下召微臣前來有何要事要吩咐?”
“王妃有意將婚轎修改一番,要修改成四面鏤空的,她要讓百姓們都看著她身著嫁衣出嫁的樣子。你吩咐下去,一定要做得漂亮。”夏侯殤靜靜地將楚嬌憐的要求說出,并無異樣情緒。
婚禮司監愣了愣,還是道了聲“是”,便下去籌備了。
待他出去,夏侯殤便又開始寫起字來。漣漪觀察著他平靜的樣子,突然開口道:“殿下,漣漪有話要說。”
“說。”
“女子出嫁均遮在轎中,不能被人看見,以免被濁氣玷污。她怎的還大張旗鼓的張揚起來,絲毫不顧及襄王府新嫁娘的身份,給王爺抹黑?”漣漪說罷,觀察著夏侯殤的面色。
夏侯殤一聽,本來平靜的面上頓時陰云密布起來:“我身在宮中,又素來不曾關心嫁娶,不知竟有這種門道?如此說來,楚女怎的如此不知廉恥?!”說罷氣的摔了手里的筆,奪門而出。
屋內的漣漪,挑了挑眉梢,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楚嬌憐,讓你得意,跟我搶殿下,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除了你的母家,你還有什么?!慢慢的,我就會讓你痛不欲生、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