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中嗤嗤兩聲，他們的劍緊跟著掉了下來。幸好兩人暗中可視物，否則被自己的劍削掉腳趾頭，那可丟人得緊。

四周一片漆黑，方才腳下軟乎乎的土地在他們著陸之后又恢復了堅硬。抬頭向上面方向看，因為離得太遠，最上方他們掉下來的那個洞口，現在只有窗戶般大小，洞口掩映著他們剛才瞄準的那叢綠茵茵的灌木。

這里的形狀如同很深的豎井，但又絕不是井，因為四周的泥土十分干燥，沒有一點水汽。二人在四處看了一圈，周圍都是土壁，沒有看到其他的通道。

地上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這么深的窄坑。此處一定有問題。

葉織準備握劍提防，又懶得彎腰，便用腳輕輕一勾一挑，將兩把劍踢了起來。“剛才謝謝你了。”她對鹿子澗說。“連累你掉進這個鬼地方。”

鹿子澗接住自己的那把，收劍回鞘。“你一路上是幫我對抗麒麟殿，我該謝你才是。”

上方傳來了些動靜。

現在灌木簌簌抖動著，是麒麟殿的人在灌木里撥來撥去。他們找來了。

葉織有些緊張。這里是條豎直的死胡同，麒麟殿的人一旦發現他們，他們被堵在這里，想要再出去非得脫了幾層皮去。

可情況卻沒有葉織想的那么糟糕。

明明麒麟殿的人撥開洞口的灌木好幾次，甚至都和坑底葉織的眼神對上了，可他們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依舊是罵罵咧咧的。葉織都能聽到遠遠的洞口外面，他們在咒罵：“那兩個家伙跑哪里去了！”

愣了一會兒，葉織意識到，上面似乎是一種很巧妙的障眼法。似乎麒麟殿眼里，他們只能看到一片平凡無奇的土壤。葉織和鹿子澗卻能透過那里看出去，看到麒麟殿的那幫家伙怒氣沖天且充滿疑惑的大臉在井口那里探過來探過去，卻根本只能看到一堆土和灌木的根莖。

于是問題來了。

“我們能進來，他們卻不行。”葉織說：“這地方到底——”

“你們怎么進來的？！”

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傳來，離得非常近，就在葉織和鹿子澗背后的地方，他倆根本沒察覺到有人靠近，被狠狠嚇了一跳，向前竄了一步，擰過身子，把背貼在土壁上擺出防御的架勢來。

面前的是一個小姑娘，看樣子最多十一二歲，扎著高高的辮子，很是神氣的樣子。

她一手掐著小細腰，昂著腦袋，看看鹿子澗，又看看葉織。“喂，我在問你們怎么進來的？”

“我們也不知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們待在這里，請告訴我們出去的方法。”鹿子澗說。

小姑娘仔細看了鹿子澗幾眼，音調上揚：“你是歸一派的修者么？我認識你的道服！”

鹿子澗點點頭。

小姑娘歪頭笑了：“我叫扶鈴。”

“是藥材的名字？”

扶鈴咯咯地笑著說：“不，是鈴蘭花的鈴。”

她抬起手在土壁上碰了一下，結實的泥土悄然不見，露出一條深不可測的洞穴，扶鈴輕快地跑進去，回首朝他們招招手：“進來吧。”

上面的出口仍被麒麟殿的人堵著，似乎也沒別的選擇了。葉織和鹿子澗對視一眼，也跟著進去了。洞穴很矮，也就比這姑娘高半個頭。葉織二人得彎腰在里面走。

這條低矮的隧道不知道通到何處去，總體是呈向下的坡度。在陌生的地方離地面越遠，越讓人感到隱隱的不安。

這隧道做的很粗糙，沒有一點兒磚石加固。路過一截在滲水的路時，三個人的褲腳都在泥水里給濺得臟兮兮的。

這里隔一些距離就能碰到一個岔道。扶鈴對這里特別熟悉，每次遇到毫無區別的幾條岔路擺在眼前，她看也不看就走進其中一個，嘴里還哼著輕快的歌曲。

葉織和鹿子澗用眼神分配了任務。葉織負責提防這個陌生的環境，鹿子澗凝神在記憶一路上來的路徑。

扶鈴的心情似乎很愉快，絲毫沒察覺到身后二人的緊張的低氣壓，她很輕快地在前面蹦蹦跳跳。在狹窄的通道里走了要有半刻，她腳步一頓：“到了！”

扶鈴跳開，讓出了前面的風景。

這條隧道之外視野豁然開朗。外面很高，猛地看上去還以為上面是天空，但仔細看去，才發現這里只是一個在地底挖出的巨大空間，最上面的泥土被法術變作深藍色，洋洋灑灑地點綴著閃爍的星光。

法術偽造的蒼穹底下，是像普通村落一樣的普通的小屋，一間挨著一間，一時數不清有多少戶。再往深處看，還能隱約看到一個不小的花園。

誰能想到，在離定州這么近的地底下，有一個如此龐大的地下小鎮呢？

葉織一眼掃清這里的結構，判斷沒有可見威脅，她鉆出洞穴，第一件事是扶著墻直起身子，脊椎骨發出咔咔的聲音。她敲敲自己酸痛的背：“你們這里的路為何修得這樣矮？”

扶鈴笑嘻嘻地說：“我們沒有那么高，干什么費那個功夫？”

葉織愣了一下，以為扶鈴是指侏儒一類的事情。然后扶鈴身后的巷子里歡聲尖叫著跑出來七八個孩子，這些小蘿卜頭比扶鈴都小上至少三歲，最小的步履蹣跚，跌跌撞撞跟在孩子們最后面。

這里的成年人哪兒去了？葉織直接往不好的方向猜想了，以為這里有什么只能小孩子可以躲得過的詛咒之類的。

鹿子澗的思路卻和葉織不同，他盯著扶鈴：“你們是人類么？”雖然是疑問句，但是語氣說明，他不相信這些孩子是普通的人類。

扶鈴和葉織都呆了一下，然后這小姑娘鼓起掌來：“不愧是歸一派的師兄，這么快就猜到了。那你來猜猜，我們是什么妖怪呢？”

葉織仔細看了一遍這些孩子，除了蒼白了一些，與往常人家見到的沒有任何區別。他們雖然好奇地看著陌生的來客，但是小孩子集中不了注意力，只在他們姐姐身后站了一會兒，就紛紛追逐著到別的地方玩去了。

鹿子澗說：“不喜見光，又有靈性、能夠大量修成人形——是蛇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