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爸爸叫做曲北，曲媽媽叫做徐大山。他們給孩子取名字的時候很有意思，兒子叫曲向南，南轅北轍；女兒叫曲小川，山川分明。

也不怕孩子們將來唱反調，曲向南比曲小川大一歲。許是第二胎修養的時間短了，曲小川小病不斷，讓他們十分揪心。

跟腦子有關的檢查項目，孩子都體驗了一遍。他們妄圖從檢測報告中看出一絲端倪，但是，正常，正常，正?！ぁぁぁぁぁ?/p>

曲北抱著女兒，大聲親了一口，“看，我說吧，絲毫的問題都沒有，收拾東西，咱們回家了?！?/p>

徐大山臉上，還是有化不開的愁云，正常，她反而還不踏實。

回到病房，那邊吳老頭也收拾好了，神神秘秘的，“年輕人，還是請人驅一驅吧，又沒有什么損害，圖個吉利，不是么？”

老人在兒媳婦的攙扶下，笑著離開。曲北皺著眉頭，女兒伏在他肩膀上，低聲道，“爸爸，好多小花，跟著吳爺爺一起跑遠了?！?/p>

“爸爸也看見了，小川，吳爺爺高興，所以身上開了花。你看爸爸呢，爸爸身上有花么?！毙〈粗职值难劬?，搖頭，“爸爸，你跟媽媽要下雨了么，好黑??？”

曲北低聲道，“收拾東西。”徐大山低聲問，“怎么辦？”

“明天周末，咱們回老家，你先把女兒帶回去，我下午還要上班。”

曲家住在許縣的郊外，政府分的房子，三室一廳，房間齊全，戶型很小。徐大山的天空真要下雨了，曲小川卻是瀲滟晴天。離開醫院，離開討厭的護士阿姨，曲小川臉上掛著笑。

曲向南托給了樓下的程青青，見徐大山進了院子，程青青快步走出，“小川，阿姨抱?！笨葱齑笊矫嫔缓?，復問道，“徐姐，怎么了？”

徐大山不知道怎么開口，直接說中邪了，叫街坊鄰居如何看待小川。

“沒事兒，向南，過來，跟你說了多少次，要愛干凈?！毙⊙劬?，鍋蓋頭，衣服上滿是灰塵，徐大山拍了拍，“作業寫完了么?！?/p>

男孩一溜小跑，將本子拿出來，昂首遞給徐大山，“都做好了么?！边@帥氣的小家伙聰明，滿院子的人都羨慕且喜歡著。

徐大山滿意的點頭，但不能驕傲，“你檢查沒有，錯了，要打板子喲?！薄板e一個打十板，全對呢？”

“你想要什么，我給你買?！毙齑笊桨琢艘谎?，“你就慣著他們?！背糖嗲啻珠|中，在縣城當幼師，最是活潑。

“徐姐，你兒子聰明著呢，我看了，全都對?！鼻〈ü闹劬?，“哥哥，你頭上有光?！?/p>

徐大山拍了拍曲向南的頭頂，“什么光，全是灰塵，聰明歸聰明，就是貪玩。他就想要玻璃珠子，別以為我不知道?！?/p>

曲向南嘟著嘴，“媽，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我肚子里鉆出來的，我什么不知道？青青，謝謝你啊。”

“徐姐，你還跟我客氣，小帥哥，待會兒下來玩?！薄按竺琅?，我知道了?！崩蠚鈾M秋的樣子，讓大人忍俊不禁，程青青笑著，“就沖你這話，玻璃珠子，我替你買了?！?/p>

曲向南跟在徐大山身后，回頭，給程青青豎了一個大拇指。

回到家里，徐大山讓曲向南自己玩兒，作業不用檢查，肯定沒差。在功課方面，兒子從小就很讓人放心，她現在擔心女兒，農村迷信的東西，有時候，瘆人。

將曲小川仔仔細細刷洗一遍，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鬼怪莫來，速速遠離?！边^后，還面朝東南角，插上了一把香。

曲北回來，聞著香的味道，就有些皺眉頭，“不是跟你說了么，別弄這些歪門邪道?！?/p>

徐大山呆呆的望了望他，眼眶的淚珠如流動的泉水。曲北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明天，我們回老家?！?/p>

曲奶奶住在農村，老太太性格很強，乃是家里當之無愧的一家之主，兩夫妻都得聽老人的。老人在城市住不慣，在農村一個人住。

曲爺爺很年輕就過世了，老太太沒有改嫁，拉扯著曲北兄妹長大，挺不容易的。后輩們，都很尊重她。

老家在許縣桃林村，郁郁蔥蔥的松柏林里，隱隱約約有幾間磚瓦老房子。老人在梧桐樹下等候，身體佝僂著，眼神清亮。

曲向南跑過去，很是高興，“奶奶，奶奶，我們回來了。”老太太笑出了一朵花，捧著他的臉，“喲，我的乖孫子，又長高了?！?/p>

“媽，我跟您說的事兒？”老太太白了曲北一眼，“下午人就來了，你不是不相信么，老祖宗的東西，還是不能全丟干凈了?！?/p>

老太太仔細看著曲小川的眼睛，“丫頭，你幫奶奶看看，屋子里是不是有一個小眼睛，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人?！?/p>

曲小川指著曲向南，“奶奶，是哥哥呀。”曲向南，小眼睛忽閃忽閃的，咧嘴笑起來，兩個酒窩嵌在臉蛋上。

“不是你哥，是你爺爺，你再好好看看。”曲小川睜大眼睛，“奶奶，我看見了，爺爺說，他愛你，辛苦你了?！?/p>

曲奶奶老淚縱橫，“你個死鬼，是我上輩子欠你的，看好你的孫女，別讓龐的死鬼害了她?！?/p>

老太太感懷，曲北卻憂心忡忡。

這大白天的，鬼就不怕陽光。他父親死的早，就連他都沒有什么印象了?？墒沁@樣的話，小孩子怎么會編得出來?！靶〈?，你告訴我，爺爺長什么樣子?！?/p>

“爺爺的頭發很短，小眼睛，笑起來有好看的酒窩，還有啊，爺爺這里有一顆痣。”

三個大人面色不好看，她形容的完全正確。別的不說，嘴巴右下的那顆痣，便是真的看到了本人。

不信邪的人，也開始信了。曲北長大之后，頭一次露出祈求的表情來，“媽，您看怎么辦？”

“別擔心，道士都在路上了。”鬼神兒之事，還是交給專業人事來。農村敲鑼打鼓，焚香拜神可并不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