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彥卿靜候在何家大門,著急萬分,憂慮踱步,遠(yuǎn)遠(yuǎn)看清陪伴表小姐回來之人,下意識躲在草叢后,待那人離開方才顯出身影,陡然冒出的晃悠影子嚇得宛靜一聲驚呼,他忙出聲喚道:“表小姐,是我。”她情緒安定,知道對方時(shí)刻牽掛自己的安危,不由安危說:“彥卿叔,你別擔(dān)心,我不是跟陌生人一道。”譚彥卿瞇虛眼眶,眼睛好奇地探究她背后。她轉(zhuǎn)身望去,他越過昏黃色暗黑色相間的道路走向長街盡頭等待的深色轎車,副駕駛位置的人下車小跑至左側(cè)打開車門,一襲軍裝,正步行禮恭候他上車。待轎車調(diào)轉(zhuǎn)方向看清了車尾的牌號,她恍然記得下午曾相遇過好幾次,浮光掠影一閃即逝,當(dāng)時(shí)只覺奇怪,并未深思,不想,原來如此。
“表小姐,何老爺說,張家有消息來了。”
她波瀾不驚地應(yīng)了一聲,隨譚彥卿去何家書房見何茂田時(shí),對自己的外出晚歸道了歉意,解釋說遇到了許昌的朋友,閑聊了幾句。
何茂田請了客人入座,又吩咐丫鬟喚來少爺準(zhǔn)備茶水,然后就坐臨近宛靜的沙發(fā),手拿煙斗的手激動不已:“老李說張?jiān)獛浗裉旎馗耍淮巳艘陧樀伦⌒┤兆印!?/p>
這仿佛是鑒賞一副絕妙丹青的真?zhèn)危蚊锩空f一句,便是從上至下應(yīng)征他坦誠相助的千真萬確。她處變不驚,感激道:“宛靜替譚家謝謝何伯伯!”
何茂田迂回之氣千忍萬滯終于隨一口輕煙吐了出來:“應(yīng)該的。”
何宗望進(jìn)了書房跟宛靜賠禮致歉后坐在了她對面,翹起右腿,斜倚沙發(fā),單手支撐下顎,傾聽父親的安排:“宗望,明天我去接待楊先生,你陪宛靜去南郊。”
宛靜推辭言道:“何伯伯,已經(jīng)很麻煩您和宗望大哥了,明天,我自己過去便是。”
何宗望卻是欣然接受父親的安排:“我與奉軍的某些軍官頗有些交情,說不定能見機(jī)行事,通通路子,再說,你一個(gè)孤身女孩子,混跡在大堆男子之中,父親和我會放心不下。”
她聽罷又是感激一番,說道:“此事關(guān)乎南北權(quán)勢,譚家已黯然被牽涉其中,若是何伯伯因此出面而受到牽連,姨丈定會愧疚一生。宛靜感謝何伯伯和宗望大哥的鼎力幫忙,但是禍及恩人的決定,宛靜萬萬不能答應(yīng)。”
譚繼昌信中提及他這個(gè)表侄女通情達(dá)理,學(xué)識不淺,但是性子倔強(qiáng),何茂田只好作罷,不再強(qiáng)求,何宗望卻是回話:“那我豈不是又欠了你一個(gè)人情,今天失約,明天又失約?”
她淡然微笑,說道:“待表哥的事情處理完,你請我吃順德最好的茶,可好?”
何宗望回道:“一言為定。莫說是茶,多送你一份最好的玩意兒也不為過。”
何茂田笑望兩人間默契地調(diào)侃,不再接話。
清晨,微風(fēng)輕拂,綠意盎然,窗外的鳥語花香未有急促的門聲及時(shí),她偏巧穿好白色暗紫土黃三色條紋旗袍正對鏡梳妝。譚彥卿氣喘吁吁稟告道:“表小姐,門外有人找你。”她別好金色發(fā)卡,詢問:“是他嗎?”譚彥卿腦子轉(zhuǎn)不過彎,接不上話,顯然不明白她口中的他是誰。等不到回答,她方覺得自己是太過在乎,若真是他,彥卿叔怎會說出有人找的話來。下了樓后,瞧見是張陌生面孔,三十左右的年紀(jì),雙眼炯炯,眉目突出,高大威猛,他頭戴鴨舌帽,身著上好的衣料短褂,見到她便禮貌取下帽子,露出整齊平頭短發(fā),她不由問道:“先生,找我何事?”他字正腔圓回聲:“四少爺命在下前來接余小姐去南郊。”她微露潔齒,笑問:“四少爺?”他躬身應(yīng)是:“我家四少爺說,昨晚與小姐約好的。”下人眼中的四少爺莫不是他口中的小四?她不禁莞爾,說:“你稍候片刻,我隨你去。”
說罷宛靜上了樓去,譚彥卿遇事三分懷疑,又聽聞那人口中的南郊,心思更加沉重,跟隨其后,勸說道:“表小姐,我跟你一起。”她在綠色提包里裝了幾件女孩子的私人用品,又掏出枕頭下的銀色槍支,對他安慰道:“彥卿叔,我有這個(gè)在手,不怕,況且,若是他要害我,早在東平便動手了,何故等到現(xiàn)在?”譚彥卿希望是自己多慮,可是一天辨不清他是誰他有何能耐,懸著的心始終回落不下,瞧著表小姐獨(dú)自上了轎車,他默默記下了車牌,徑直去了何老爺?shù)臅俊?/p>
車穿過晨曦的叫賣,直奔南郊,大道兩旁聳立的翠密青松遮擋了所有的視線,在千塵不變曲折的綠道行駛,她心神迷離,不由詢問前方的司機(jī):“請問你家四少爺貴姓?”司機(jī)冷靜應(yīng)道:“余小姐,請您諒解,府里的規(guī)矩,不得隨意談?wù)撋贍數(shù)募沂馈!彼U2桓蚁嘈诺难劬τ謫柕溃骸澳窍壬阍趺捶Q呼?”他回道:“在下姓孫,小姐可以稱呼我小孫。”她笑了笑,繼續(xù)打聽:“孫先生,四少爺說,他的官職比張澤霖低一級別,是高級參謀,是真的嗎?”第一次聽見女人口中毫無顧忌地說出元帥的名字,他隨之一愣,不知如何應(yīng)答,“噢”了一聲。她又是不露聲色道:“他說他很有本事,張澤霖還看他三分薄面,他還說他可以肆意進(jìn)出張家,是不是哄騙我的?”孫銘傳不敢亂接,他瞧得出來,元帥煞費(fèi)苦心布局,不像是玩玩罷手的樣子,在她緊追不舍地追問下,他膽戰(zhàn)心驚地應(yīng)話:“是,四少爺是張?jiān)獛涀钚湃蔚娜恕!彼哉J(rèn)不是學(xué)了五行八卦能洞穿一切,她的胡編亂謅不過是讓他亂亂陣腳,看看甘愿露出尾巴的是狐貍還是大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