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會覺得習(xí)慣呢？而且沒有一點違和感。過去的他曾經(jīng)被以這種形式的守護過嗎？要是有的話，為什么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這個時候的楓玄翼明顯是不知道的，身體的記憶、魂魄的感知、冥冥中的因果，會比什么都更加清晰。他不記得，但是他的身體還有魂魄一刻也沒有忘記過這種被守護的感覺。

大燕天安五年，四月初三。

楓玄翼看著站在他面前沒有任何表情的胭嵐。

這一個月，關(guān)于妖家的消息什么都沒有收到，一切安靜的像是一潭死水。

楓玄翼并沒有先開口，只是看著胭嵐，冷冷的看著。他在她脖子上刺的那一劍沒有留下任何的傷疤。

胭嵐看著沒有任何要先開口的勢頭的楓玄翼，終究先動了。從袖中取出了一條綢帕，遞到了楓玄翼手中。

楓玄翼將帕子展開了，上面是名字，不少。聽字頭的、御字頭的、還有王府里面的丫鬟總共十七個。這些…

“這些是妖家的人。”胭嵐的聲音依舊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冷淡。

楓玄翼看著她，目光中帶著探究的意味。這里面有很多都是自小在他手下的影衛(wèi)。

“妖家少主妖長離重傷、妖冥如今昏迷。”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的，這句話從胭嵐口中繼續(xù)說了出來。她沒有理會楓玄翼目光中蘊含的意味。

春日的暖風里，這一主一仆進行著屬于他們的博弈。

楓玄翼依舊沒有開口。就那么看著胭嵐的那雙有些空洞的眼睛。

胭嵐也沒有再說什么，她要匯報的已經(jīng)匯報完了。所以就那樣任由楓玄翼看著。沒有動，沒有任何的心虛。

春天的風吹進來，翻動著桌上半卷著的書，嘩啦啦地響。

“知道了，你下去吧。”楓玄翼到底是開口了。

胭嵐躬身退了出去，留下楓玄翼對著春風面對著自己有些紛亂的心思。

才回到青竹閣，胭嵐就見到了聞訊而來的春露。

“怎么，連一個名義上的王妃都看不好還要來找無名么。”胭嵐冷淡地開口了。

“不是，奴婢自然不敢因為那些小事打擾無名姑娘。”春露恭敬地回答道。

胭嵐看著她，示意她說下去。

“這一個月，王妃那里郡主送了不少‘好東西’。”說道這兒，春露有些猶豫的停了下來。

“怎么？那些破玩意兒都到了春露解決不了的地步了？”胭嵐并不相信。

“不，不是。奴婢們在意的是王妃的態(tài)度。”

“嗯？怎么說？”這倒是新消息。

“按理說王妃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根本不得寵的官家小姐。但是奴婢們總是覺得她好像知道郡主在送來的東西里面加了什么，就連奴婢們悄悄的處理也會被察覺似的。”這些話春露說得有些猶豫，但是這一個月，她們四個是真的覺得這個王妃有點不簡單。

“嗯。”胭嵐應(yīng)了一聲，穆漓茹，還真是…

“還有別的什么么？”

“別的…就是奴婢們雖然被派了過去，但是王妃非常不愿意奴婢們近身。一直都是紫蘇在服侍，除了檢查飲食根本不讓奴婢們進屋，連布菜都不用奴婢們做。”

“呵！好一位安安分分的王妃娘娘。”胭嵐雖然是這樣說，語氣上倒是沒有一絲的變化。

“春露，記得主人的命令。只要王妃安分守己，就保證王妃的衣食無憂。明白了？”

“奴婢明白。”春露自然聽明白了胭嵐的意思，穆漓茹衣食無憂的生活是建立在她安分守己的前提上的，只要她有不利于王府的動作，胭嵐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既然明白了就回去吧，春露要清楚無名派春夏秋冬去是干什么的，主人的時間很寶貴，不要出現(xiàn)任何讓主人煩心的事情。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的事情無名自然會處理好。”

“是，奴婢告退。”春露躬身應(yīng)了。

胭嵐打發(fā)了春露，穆漓茹不是她現(xiàn)在要關(guān)注的，畢竟很多事情她都是能預(yù)知的，該來的總會來，現(xiàn)在操心一點用都沒有。現(xiàn)在她在乎的是妖家。

半個月前，深夜。

胭嵐再一次出現(xiàn)在妖家的大門前，隱匿了身形和氣息看著這充滿妖異氣氛的府邸，感覺著守衛(wèi)比冬至來的時候多了不少。但是，這些是擋不住她的。為了確保行動的成功胭嵐到底是換下了那一身純白的衣衫，黑色的夜行服加上藥物的遮掩，沒有人能夠察覺了。

要找到妖長離還是很容易的，畢竟因為妖冥受傷了，現(xiàn)在他要支撐妖家就不能繼續(xù)隱藏在密室里面閉關(guān)了。畢竟是多年的宿敵，氣息自然是被胭嵐記在了心里，靠著天生的敏感，胭嵐?jié)摰搅搜L離的房間外面。

“…送到凌云王那里的消息怎么樣了？”是妖長離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和幸災(zāi)樂禍的味道。

“少主放心，消息已經(jīng)送過去了，想必那凌云王已經(jīng)在懷疑那個女人了。”這是仆從恭敬的回答聲。

胭嵐在窗下聽著這一主一仆的問答，握緊了拳頭。

“雖然不知道凌云王為什么會對這件事產(chǎn)生懷疑，但是這倒是省事兒了不少，順水推舟的把消息送過去，也順便送那妖女一份大禮。”玄胭嵐你不是想要保護“你的主人”么，那么這樣的事情你應(yīng)付的過來么？

聽到這里，胭嵐無聲的牽起了嘴角，冷然的笑了。

“妖長離，這份大禮我收到了，現(xiàn)在接一下回禮吧！”寒冰刺骨的聲音里面是狠辣的決絕。

在妖長離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胭嵐的短刀已經(jīng)遞到了他左胸的前方。

這妖女是什么時候來的！她不是應(yīng)該能力大損，怎么會還有這樣讓整個妖家都無從察覺的實力！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妖長離只得將身子極速的向左傾斜過去，電光火石之間，胭嵐的短刀刺進了妖長離右邊的胸膛。鮮血噴濺，瞬間染紅了胭嵐蒼白的手。

“沒想到啊，美人兒，我們又見面了。你這么想我嗎？”妖長離似乎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被貫穿的胸膛，充滿調(diào)戲味道的聲音響了起來，左手抬起想要去摸胭嵐的臉。

見到他如此動作，胭嵐怒哼了一聲，還刺在妖長離身體里面的短刀猛的攪動了一下，然后狠狠的抽了出來。她并沒有說話。

妖長離自然知道自己剛才的言語和動作會激怒眼前的女人，但是這么多年求而不得，妖長離極度的不甘心。這個女人明明應(yīng)該是自己的！

這邊的打斗自然驚動了妖家的人，妖冥來的很快。

“妖女！你好大膽！”妖冥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看著自己滿身是血的兒子，妖冥是真的七竅生煙、滿目猩紅了。

“妖冥，妖長離，你們自然知送禮物給我，我是一定會回禮的吧。如今回禮到了你們想不接？怎么可能！”胭嵐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妖長離了。如今再次見到厭惡沒有減少一絲一毫。要不是因為想殺了他，她根本不想看到那張臉。

妖冥怒喝了一聲執(zhí)起手中的長劍向胭嵐攻擊了過去。隨著他一起出手的還有妖家的長老和不甘心的妖長離。

見到這樣的陣勢，胭嵐明白自己應(yīng)該走了。右手上一道耀眼的銀芒閃過，配合著左手的短刀，這些攻擊過來的人像是見到了十分可怕的東西一樣迅速的退開了。在這瞬間，胭嵐以最快的速度給妖家父子一人補了一刀。

但是妖冥好像沒有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一般，和那些長老一起驚恐的看著胭嵐的右手上的兵器。“怎么可能！你怎么還能…”說到這兒，妖冥直接就昏過去了。看著胭嵐右手上持有的東西，他們…不愿意相信！

胭嵐沒有回答妖冥的話，借機破開窗子走了。

因為恐懼，妖家沒有一個人追上來。

在離開了妖家的勢力范圍之后，胭嵐很快的就停了下來。有些急促的喘息著。就那么一下，好像就要比過去沉重不少。右手按住左胸口，平息著那里一陣陣的酸疼感，心脈上的傷，好像再一次的加重了。

心脈…這傷累積了很多年了，有她自己的原因但是也被人為的加重了。胭嵐消耗的力量都是因為這道傷，每一天、每一天的痛著，沒有一刻的停歇。尤其是在夢中，看到那個走過來的舊人。

那個逝去的也還未逝去的舊人。

胭嵐就是那么癡癡的等著，當年他說過她就是一個癡兒，胭嵐承認，她愿意就這么等下去，癡癡的等。現(xiàn)在要做的，是回到楓玄翼身邊去，回去守護她的主人吧。

碧落在山間的小路上疾馳馳著，馬蹄一聲聲的敲擊著地面，也激蕩著胭嵐的思緒。這一次的嘗試明確地提醒了胭嵐維持力量的重要性，想要達到目的只有一條路可走，不能猶豫，更不能放棄。

三天之后，在楓玄翼的授意下，胭嵐、隨風和冷炙展開了對影衛(wèi)還有王府的大清洗，不僅僅是胭嵐提供的名單上的人，還有一些皇上的、青巖國的，各處伸過來的手，無論是新發(fā)現(xiàn)的，還是楓玄翼原來留著的，在一個晚上被通通拔除。

楓玄翼最終還是相信了胭嵐的忠心。這也算是她對于皇上硬是塞給了他一個王妃的回應(yīng)吧。

四月的天氣再暖，也抵擋不了從內(nèi)深處彌漫出的寒。

天氣回暖，胭嵐再一次的時常出現(xiàn)在芙蕖池邊，只是撫琴的時候少了，坐在那太湖石上，左手撫摸著琴弦，總是在走神的。

伶?zhèn)愐曾P鳴為律，做五音，再加文武二弦，這七弦琴明明已經(jīng)可以可以表達所有的情感了，為什么，如今再撫琴，自己的心緒竟然是無從傾訴…

冬雪的到來打斷了胭嵐的思緒。

“無名姑娘，”冬雪福身行了禮，“王妃說想見您。”

“王妃要見無名？”雖然是問句，但是依舊是冷淡的語調(diào)。

“一個月之前王妃就說想見您了，但是奴婢們實話實說，說您不在王府里，她也就沒再問。如今不知道是從哪里知道的您已經(jīng)回來了，說是想要您。”

“還能是哪里，這王府里面不是還有一張叫做長吉郡主的嘴嗎。”胭嵐低聲地嘲諷了一句。

“這…郡主來的時候總是說要說體己話兒，把奴婢們都趕出來了。”冬雪也知道這是她們沒有做好工作，但是這實在是…

“并沒有責怪冬雪，春夏秋冬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既然這么想見無名，那無名就去見一見這位王妃娘娘吧。”胭嵐站起身，帶著冬雪向芙蓉院走了過去。

“聽說王妃想見無名。”胭嵐稍微抬手行了禮。

“無名姑娘，請坐下吧。”穆漓茹的聲音還是那樣細細的，不過比起一個月之前似乎有了一點的底氣。

胭嵐并沒有坐下，只是看著穆漓茹，那意思很明顯，讓她有話快說。

穆漓茹似乎看懂了胭嵐的眼神，沒有拒絕，只是看向了跟進來的冬雪還有秋霜，以及自己身旁的紫蘇。

紫蘇很明顯的明白了自家主子的眼神，道了聲“奴婢告退。”就離開了，但是秋霜和冬雪就看向了胭嵐，并沒有動。

這樣的表現(xiàn)讓穆漓茹徹徹底底的明白了，在這些人的心里，這個無名的身份地位是絕對要高于她的。

胭嵐再一次看了看穆漓茹，對著秋霜還有冬雪說道，“秋霜和冬雪也去吧。”這時兩個人才福身說了聲“奴婢們告退。”然后離開了。

“無名姑娘，你我姐妹之間本來應(yīng)該多多親近才對。一是因為漓茹開始時并不知情，另一個是因為無名姑娘這個月都沒在府中，這才讓你我姐妹這樣生疏。”穆漓茹的聲音依舊是細細的沒有什么自信和精神在里面的樣子。

胭嵐瞇著眼睛看著穆漓茹，姐妹？看來印霞安這張嘴還真是一刻都停不下來！

“無名不知道王妃究竟聽到了什么，但是無名想告訴王妃的是，主人是主，無名是仆，還請王妃慎言。”這句話說的十分的冷硬。

“無名僭越的提醒王妃，王妃要是想保持現(xiàn)在衣食無憂的安寧生活，就最好不要再和長吉郡主來往。只要王妃不想見到長吉郡主，外面的這六個人會為王妃將長吉郡主完全拒之門外，不會讓長吉郡主干擾王妃生活的一絲一毫。”胭嵐的聲音依舊是冷硬的。

“要是再有類似的事情，無名會代替王妃下令，將長吉郡主拒之門外。”

“無名可以和王妃實話實說的是，無名接到的命令是：只要王妃能夠安分守己，保持凌云王妃應(yīng)該有顏面，無名負責保證王妃衣食無憂的安寧生活以及生命安全。”

“無名希望王妃能聽懂這句話，在王府里面無名只負責執(zhí)行主人的命令，無名相信王妃很明白主人對王妃已經(jīng)分外仁慈了。只要主人的命令不做出改變，無名對待王妃的態(tài)度和方式就不會有任何改變。”胭嵐真的只希望事實像自己說的這樣，她只用執(zhí)行楓玄翼的命令就足夠了，可是如今看來，她到底還是要操一些其他的心。

在胭嵐說這些話的時候，穆漓茹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有些委屈的看著胭嵐。

“如果王妃沒有別的事，無名告辭了。”說完胭嵐轉(zhuǎn)身就走了。

當然離開之前胭嵐并沒有忘記囑咐那春夏秋冬四個人，從今以后，印霞安再來，她們要一直留在那里，就說是她的吩咐就行了。

給她管好印霞安的那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