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路邊,安然的心還是輕微的顫了。他.....是看到了路邊的她,為她而停留嗎?
車夫走過來,請她上馬車。安然有點意外,林澤宇邀她同乘。
這是安然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她已不為所動,禮貌的謝絕了車夫,繼續前行。
過往卻浮現在腦中……
那時的她只會擋在林澤宇的馬車前,讓馬車無法前行。逼得馬車不得不停下來。無視車夫的阻繞,不管不顧的跳上馬車,掀開車簾,得意非凡的看著一臉寒霜的林澤宇。
她很不會看臉色,或者說在林澤宇那,女子的矜持她都忘得一干二凈。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呆在他的身邊。從來不知道會不會給他帶來困擾。
他呵斥她下車,她搖頭拒絕。
早從收買他府上的小廝身上打聽到,他是要去參加詩會。
她很早就起來開始打扮自己,讓自己變得光彩奪目。他是她的,詩會會有許多名門閨秀同去。那時還沒有及笄,沒法收到請柬。若不守在林澤宇的身邊,那些早就虎視眈眈的姑娘們定會想方設法的靠近他。
給她們機會,不行,那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即便是耍無賴,也要跟著他。
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林澤宇陰沉著臉,轉過頭望向車外,不再理她。無論她怎么保證她不會給他丟臉,他都冷顏不語。
其實她對詩詞歌賦簡直深惡痛絕,娘要她看書,她就打瞌睡。自然到了詩會時,他們對得興致盎然,她只會在邊上喝茶吃點心。觀察哪位姑娘多看了林澤宇一眼,哪個姑娘與林澤宇多說過幾句話。
凡是認為可疑的姑娘,她會直接單刀直入告訴她,林澤宇與她已海誓山盟,斷了姑娘的妄想。偶爾還會自編自導幾個他們之間的甜蜜的小故事,直接碎掉姑娘的心。
她和他之間,從來都是她一廂情愿。
不過和別的小姐閑聊幾句,再找就不見林澤宇的蹤影,直到詩會結束。大家都陸續走掉,只剩下她一人。
慌忙出門尋找,哪里還有馬車的影子,林澤宇丟棄了她,把她一個扔在這。
她氣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而那顆不受控制的心卻為他找理由,或許是有急事離開了,不是有意扔下她。
……
在她傷心落寞時,葉歡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騎著他的高頭大馬,一把攬起她,坐在馬前,嘲笑她像個傻瓜。不顧她的反對,快馬加鞭,然后把她丟到安府門前。
她的發髻和華服,在馬上被風吹得亂糟糟,氣得直跺腳,葉歡則輕佻的摘取下她頭上的一朵珠花,插在他的發間,哈哈大笑,然后揮鞭走人。
回憶總是在相同的事件上,突然被喚醒。
安然搖了搖頭,手中把玩著螞蚱,沿著路邊行走。
馬車不依不饒的再次停在她身邊,車身像右斜停,攔著她的去路。
“安小姐,是我?!眿汕蔚穆曇糨p柔好聽,同時車窗的簾子被掀起,露出一張嬌美的臉。
她怎么在林澤宇的馬車里,只是片刻安然就反應過來。她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坐他的馬車理所當然。
只是.......安然的心暫時還未適應。
這輛馬車一向只載林澤宇。
“他有公務直接去了衙門?!鳖D了頓“你要不要上來?”她很有禮數的詢問,而不是直接邀請她上車。
“不用了?!卑踩粨u頭拒絕,不想與她太過熟絡。她從來都不是個通透的人,許多事情上,總是隨心而定。
“反正順路,它日若是讓澤宇知道我沒有載你回家,定然覺得我是個不通情理的。”她這話說得輕輕柔柔,聽在安然耳中卻不是那么回事。
反過來講,如果安然不上車,豈不是安然就不通情理了。
不通情理就不通,那是他們的事,與她何干!
“安小姐,你看這天變得嚇人,怕是要下大雨。”
安然抬頭,剛才還不錯的天光,驟然變得陰沉,烏黑的云層像團碩大的煙霧壓在頭頂。
這雨怕是馬上就要落下來了。
還是蹭馬車回家吧!被雨淋壞了,可沒余錢治病。
上了馬車,安然發現,車內的裝飾都重新換過,與從前大不一樣。
李琪兒坐在林澤宇常坐的位置,捧著他用的手爐。
以前寒冬時,想拿過來取暖,林澤宇摸都不讓她摸。
如今,這個女子捧在手里宛如是她自己的東西。
說不心酸,都是騙人的。
過分安靜的氣氛,讓人覺得尷尬。
“我去澤宇家拿點東西,上次去,落下了?!崩铉鲀捍蚱瞥翋?,主動找話說。
安然不知如何接話,“哦!”了聲。
想起自己以前,去林澤宇家,臨走前故意落下點小物件。比如,手帕,珠花,耳環……想著隔天能有理由去他那里。
然而,每次不出一刻,就有人送還過來。讓她的美好愿望破滅。
馬車外的雨,在預料之中落了下來,噼里啪啦打在馬車上。
聽雨聲,這場雨不小。
安然掀開車窗簾,豆大的雨點迫不及待的擠進車內,打在手上生疼。
雨勢太大,像濃霧遮擋住視線,三丈之外都看不清。
安然放下簾子,這一小會,身上都被淋濕一小塊,冷颼颼的。
她對李琪兒生出幾分感激之情,是她太過小家子氣。
若不她邀她上馬車,這場雨淋下來,少不得病一場。而她,想到手中的二文銅錢,一陣后怕。
窮人哪敢生病。
安然不會說些體面的感激語,只能沒話找話。
“這雨好大!”
“嗯,是很大,怕是今日回不了家,要在澤宇家留宿了。”李琪兒與她談起林澤宇,并不羞澀。
一個未婚的姑娘留宿別家,是要招人詬病的。但她是林澤宇的未婚妻子,雖有所不妥,但事出有因,也無可厚非。
車夫似乎想早些回府,不斷的揮舞著鞭子。促使馬匹跑得更快些。也許是雨太冷,鞭子太疼,馬匹不時發出悲鳴的嘶吼。馬車磕到小石頭顛簸得十分厲害。
“老王,慢點!”李琪兒的聲音里帶著焦慮和害怕。
“拐個彎就到.......”車夫老王話還未說完,安然感覺馬車在經過一個很急的拐彎,把她和李琪兒甩落在車廂里,她聽到李琪兒的尖叫聲。接著馬車似乎磕到一個很大的石頭,馬車整個被掀起來,拋到空中,然后墜下。
安然感覺自己的身子也跟著翻起,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那種肉與地面撞擊的聲音是沉悶的。連身體里五臟六腑都在體內相互撞擊。
應該是摔暈了一陣,由于道路偏僻,又下著大雨,根本沒有馬車和行人路過。
安然是痛醒,還是凍醒,已分不清。
看到地上馬車的殘骸,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那個十分渴望的手爐,就在不遠處,爐內的火碳已經被雨水澆滅。爐蓋不知所蹤,碳灰撒在周圍,與雨水溶為一體,成為一團黑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