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之斗，猶有死志。先圍他們幾天，等他們筋疲力盡的時候再動手。」

「這幾個小鬼怎么辦？」

莉爾瞅著幾個雖然恐懼，但眼神依舊倔強的年輕人，沉思了起來。海盜們很少留俘虜，除非是大富大貴之人。大富大貴之人能換取巨額的贖金，有時抵得上一次尋寶所得。不過，艾蘭德城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付得起巨額贖金的家世呢？

「殺了！」莉爾冷然下令。

「那個……船長，」李約翰猶豫半晌，還是開了口，「能不能留他們一命？」

莉爾愣了神。李約翰能當(dāng)上海盜船的大副，就不是心慈手軟之輩。他從未為人請過命，今天太陽倒是打西邊出來了。

「為什么？」

「這四個人，是那個小鬼頭的朋友。」

「小鬼頭？那個有巫師庇護(hù)的小孩？巫師會庇護(hù)那小子，不一定會愛屋及烏地連他的朋友一起保護(hù)。」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用他們來威脅那小鬼跟我當(dāng)海盜。」李約翰說，「那小鬼生來就是當(dāng)海盜的料，他的水性連資深水手都望塵莫及。」

「庇護(hù)他的巫師可不愿意自己懷里的小鳥跟你去當(dāng)海盜，這不是一份光榮的差事。」

「所以我需要他們。」李約翰看向底星都等人，「有他們在，那小鬼一定會同意的。」

「那小鬼有那么重義氣么？」

「遠(yuǎn)超你的想象。」

「這倒是符合我們海盜的風(fēng)格。」

莉爾松開握住劍柄的手，「你帶他們上船吧，讓他們和自己的城主呆在一起。」

「是，船長！」

「皮特爵士，你和金牙魚帶十個海盜在這兒守著，其他人跟我去搜刮戰(zhàn)利品！」

穿著黑色西裝和牛皮靴，系著紫色真絲蝴蝶結(jié)，梳著發(fā)膠，打扮的光鮮亮麗的皮特爵士優(yōu)雅地鞠了一躬，「遵命，我的船長。」

金牙魚嘟囔一聲：「我可不想和這個人妖單獨留在這里。」

「小金，背后說人壞話可是不對的哦。」不知何時，皮特爵士白得像被海水泡過的手繞過金牙魚的脖子，搭上他的肩膀，「我們是親密的朋友，不是么？」

金牙魚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火燒尾巴似的打掉皮特爵士的手，跳出老遠(yuǎn)，「妖人，離我遠(yuǎn)一點！」

皮特爵士朝金牙魚拋了個媚眼，邁著性感的貓步走開了。

金牙魚松了口氣，又小聲嘀咕了一句：「死人妖。」

「光榮號」帶了一個月的補給，卻只航行了一個星期就被「黑風(fēng)暴號」捕獲了。當(dāng)莉爾船長看到儲藏室滿得幾乎要溢出來的糧食時，眼睛都直了。糧食主要是大米、蔬菜和水果、腌制的肉類和魚，以及酒水和飲料。

在軍械庫里，莉爾船長見到了更令她激動的東西：三整箱的軍刀、五十把燧發(fā)槍、二十把燧發(fā)手槍和五枚備用的大炮。另有一百二十發(fā)鉛球炮彈，五百發(fā)實心銅子彈和五十發(fā)穿甲彈。

莉爾小姐拿起一把燧發(fā)槍，入手沉重，線條分明，有濃厚的金屬質(zhì)感。這絕對出自矮人之手，世界上只有矮人才能制作出如此精良的火器。這么一把槍能干掉7級的職業(yè)者，如果裝上特殊的彈藥，10級職業(yè)者也不敢膺其鋒芒。

國家海軍的軍艦果然富庶，只是黑鐵級的船只就有這么多的物資，甩了同等級的海盜船十萬八千里。不過，即使是再好的東西，終究還是落在了海盜手上。這正印證了海盜的口號：我們不生產(chǎn)武器，我們只做大海的搬運工！

海盜們見了這些東西比見了自家老婆還要亢奮，一邊轉(zhuǎn)著桑巴舞一邊抬著一箱又一箱的物資出倉。「光榮號」和「黑風(fēng)暴號」的甲板之間搭了一塊木板，海盜們踩著木板把東西搬到自家船上。他們是干這行的行家，搬起來比拆遷都快。

莉爾船長站在甲板上，看著海盜們像螞蟻一樣忙碌，嘴角揚起微笑。這是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刻，是值得歡呼的時刻，是應(yīng)當(dāng)被海盜們銘記的時刻。海盜與海軍是愛麗絲世界海洋上的兩股對沖的洪流，黑色的海盜象征著夜晚陰沉的大海，而白色的海軍象征著白天晴朗的天空。他們之間是宿命的對決，是黑與白的交鋒。天空與大海相安無事時必定分隔老遠(yuǎn)，一旦開始交戰(zhàn)開始，勾連他們的就是烏云吞世，狂風(fēng)呼嘯和電閃雷鳴。

但也有唯一的例外——海盜王。

物資搬到一半，莉爾在地平線上看見一個黑點。起初黑點只有芝麻豆那么大，但片刻之后就如一團(tuán)煤塊，再過一會兒已經(jīng)能看見整艘船的輪廓了。莉爾船長掏出望遠(yuǎn)鏡，一看之下大驚失色。飄揚的黑色海盜旗上畫著一顆巨大的骷髏頭，骷髏頭沒有猙獰的巨口，兩瓣鮮艷奪目的紅唇取而代之。一截粉色的舌尖從唇邊探出，輕舔唇角，性感而詭異。

白色的骷髏頭、烈焰櫻唇、粉色舌尖，三者拼合在一起，使得象征著暴力與掠奪海盜旗看起來妖艷而旖旎。莉爾船長當(dāng)然認(rèn)得那面海盜旗，縱觀整個愛麗絲世界，敢于使用如此艷魅的海盜旗的只有一個人——

美坎修特。

海盜王巴巴羅薩·海雷丁之下最強大的海盜、強大的海盜領(lǐng)主、愛麗絲世界最絕美的女人、以惡魔之名命名而不遭受詛咒的天眷者。她稱呼自己為「『復(fù)仇女王號』的船長」，但世人更愿意叫她「魅世妖姬」。

「是『復(fù)仇女王號』。」李約翰站在莉爾身邊，神色也凝重下來，「我們怎么辦？」

「離開這里。」莉爾船長當(dāng)機立斷。

「物資還沒有搬完……」

「沒時間了，再晚一點那女人就會把我們擊沉。」莉爾船長拔出長劍，對忙得不亦樂乎的海盜們發(fā)號施令，「離開『光榮號』，迅速回船起錨，『復(fù)仇女王號』來了！」

海盜們一聽「復(fù)仇女王號」，頓時嚇破了膽。黑壓壓的海盜一窩蜂涌回「黑風(fēng)暴號」，皮特爵士和金牙魚也帶著岸上的十個人登了船。李約翰握著船舵，不舍地看了一眼只搬空一半的「光榮號」，駛離了這座孤島。

「復(fù)仇天使號」靠近岸邊時，「黑風(fēng)暴號」已經(jīng)航行了老遠(yuǎn)。美坎修特瞇眼看著「黑風(fēng)暴號」遠(yuǎn)去的方向，對身后的戰(zhàn)士說，「下去，你的頭巾就在下面。」

戰(zhàn)士撓了撓頭，他的頭巾是在島的另一側(cè)掉的，船長卻讓他在這里下船，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蹦下船，沿著沙灘尋找。沙灘上死尸遍地。他隨腳踢開一個船員的碎尸，一角黑色的方巾從沙里露出來，正是他掉的頭巾。他撿起方巾，嘆了口氣，對船長的智慧再次生出五體投地的佩服。

拍干凈上面的沙后，他把頭巾戴回頭上，即使上面還沾著死去船員的血。

「沒想到回來撿頭巾還能遇到他們。」他朝美坎修特說。

「不是偶然，他們是追蹤這艘軍艦而來。」美坎修特的視線移向殘缺不全的「光榮號」，「你的頭巾就是被這艘船的人撿過來的。」

「原來是這樣……」戰(zhàn)士了然地點了點頭，「我們要搜刮這艘船么？」

「這是希爾紗的軍艦，我們不必為了這艘黑鐵級的軍艦而得罪海雷丁閣下。」美坎修特將被風(fēng)吹散的黑色長發(fā)重新捋整，眸光直射「黑風(fēng)暴號」遠(yuǎn)去的海域，「追擊『黑風(fēng)暴號』，我一定要拿到深藍(lán)之匙。」

瑞爾小姐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見到薩格了，兩人這么久不見一面還是第一次。因為掛念，天還沒亮的時候她就醒了。

是不是我沒有讓薩格和海軍出海，他在生我的氣呢？還是覺得我這幾天冷落了他，所以不理我了呢？瑞爾小姐開始胡思亂想。她看了一眼窗外，依然是漆黑一片，就像薩格的頭發(fā)。

薩格肯定是生氣了，不然不會不來找我的。瑞爾小姐的心里越來越亂，像有一只蟲子從心房竄到心室，又從心室竄到心房。

她決定去找薩格。雖然這時候那孩子還在呼呼大睡，但她顧不了那么多了。哪怕只是看他睡覺，也能令她心安。

她起了床，走出城主府。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壓抑的黑暗。瑞爾小姐從沒在這時候出過門，她裹著一件素色的長袍來抵御割人的海風(fēng)，鹿皮靴踩著沙灘嘎吱作響。走到海角村時，破曉的晨光從海平線上升起，黑暗終于開始潰散。

瑞爾小姐徑直走入精靈教堂的后院，推開薩格的房門，屋內(nèi)一片漆黑。她摸索到床邊，輕輕坐在床沿，伸手去摸那個令她朝思暮想的人。空的。瑞爾小姐的心漏跳一拍，換了個位置重新把手探下去。依然是空的。她點燃油燈，橘黃燈光的映照下，床鋪空空如也，白色毛毯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

是在教堂守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