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芙見薩格要走，對屋內的人頷首致歉后追著薩格而去，留下一幫子青春萌動的少年暗自惆悵。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薩格身后，專心傾聽著李約翰和薩格討論施法的事情，腦中徘徊著幾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想法。

當時在迷霧水潭，薩格睡著后，她在薩格腦域中感悟到一種圣言的召喚，仿佛是神祇在召喚信徒。于是她把手指放在薩格眉心，以此來回應召喚。

這個動作引發的蝴蝶效應令愛芙也為之變色。水精指尖觸及人類眉心的剎那，一股磅礴的威壓似浩瀚宇宙般籠罩而來。水元素恭敬地排在薩格身邊，如同待命的士兵。愛芙屈下雙膝跪在薩格面前，身體與靈魂皆盡臣服。

從古至今，從沒有哪個物種能夠操縱任何一種魔法能量。神術、奧術、類法術、超自然能力、特異能力等等全都是對魔法能量的借用，這種借用遵循等價交換的原則。

魔法能量從不會免費為施法者工作，它們的出場費可不少，遠遠多于自己的勞動。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巫師將魔法能量轉化為奧能，支付的報酬就是自身冥想的精神力。有一個更簡單的例子是術士，他們的魔力源自血脈，所以需要大量進食和睡眠，就如普通人吃飽睡足才有力氣一樣（巨龍好吃貪睡也是這個道理）。

但薩格打破了這一原則。他本身不具任何魔法能量，但卻能夠操縱外界的元素能量。這就如同奴隸主奴役那些可憐的奴隸。更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些奴隸竟然全是抖M，被奴役著還一臉的享受。

愛芙以水精對水元素的敏銳感知，洞察到了薩格能夠操縱元素的驚天秘密。即使是她萬年的見知，也對此聞所未聞。

見到阿克曼大人之前，薩格原以為海盜們會虐待他，給他住最差的房間，吃發霉的食物，喝變質的水。結果到門前一看，發現阿克曼大人的食宿條件頗為不賴。

房間是裝飾明亮的單艙，在左邊開了一個窗戶，一眼就能看見大海。床鋪上放著天鵝絨毛毯和薄棉被，床邊有一張紅木桌子，上面擺著一些海圖資料和航海書籍。

薩格到時，阿克曼正戴著眼鏡看一張海圖。他確實瘦了，顴骨向上凸起很多，皮膚沒有當城主時那樣白，眼睛里有深深的疲憊之色。不過一見到薩格，他的精神似乎回來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不過這喜悅的下一刻就變成痛心。

「孩子，你怎么被海盜捉住了？」

「阿克曼大人，發生了很多事，我慢慢給你講……」

李約翰見一對老小打算促膝長談，便關上門離開了房間。

他走上甲板，看見莉爾站在甲板上向「復仇女王號」的方向眺望。他把煙蒂拋進海里，重新點了一根。

「那小鬼見到阿克曼了？」莉爾問。

「見到了，正敘舊呢。」

「給我一根。」

李約翰取出煙匣遞給莉爾，莉爾叼起一根在嘴里，用李約翰的煙頭點燃。

「你好久沒吸煙了。」李約翰說。

「蜜兒不喜歡我身上有煙味，我可不想和她親熱時被她嫌棄。」

「今天為什么？」

「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事？」

莉爾搖搖頭，「不說也罷。」

「是關于那個人的吧？」

莉爾沒有接腔。

「雖然你嘴上那么說著，但其實你還是忘不掉。你那么照顧阿克曼，就是還感激著他曾讓你們相見，對吧？」

「感情的問題，你這個老光棍怎么可能理解。」莉爾噓出一口青煙，「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用再提了。如果讓蜜兒聽見，又要吃醋了。」

「你打算怎么處置阿克曼和那幾個小鬼？」

「你覺得呢？」

「你是船長。」

「讓他們白吃白喝這么久，也該是用他們的時候了。哥布林島上死了不少海盜，正缺人手，從明天開始按水手的標準給他們分配任務。」

「他們怕是受不了那樣繁重的工作。」

「那就沒飯吃。」

「我想求你一件事。」

莉爾看了李約翰一眼：「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大副說出『求』這個字？」

「我想要一把燧發槍和一盒銅彈。」

「給那個小鬼？」

李約翰點點頭。「他在海上沒有自保的能力。」

「他不是能施法么？」

「3級的施法者在海上甚至不如一名資深水手。」

「你倒是對那小鬼實心實意，只是不知道他怎么看你。別忘了他還沒有海盜刺青，不是真正的海盜。當心他哪一天在背后捅你一刀，然后提著你的腦袋去和海軍邀功。『軍道劍客』李約翰的腦袋，可是值十萬金幣的懸賞呢。」

「那小鬼不是那樣的人。」

「人心難測。」莉爾一口氣抽掉剩下的半截煙，慢悠悠地把煙霧呼出去，「我當初也沒想到那個人會投靠我們共同的仇人。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現在卻要兵刃相見。呵呵，真是諷刺。」

「薩格不會那么做的。」李約翰第二次說。

「我勸你最好多留個心眼。那小鬼涉世未深，只要誰在他耳邊扇風點火，說不準就會背后捅你刀子。當海盜這么久，這種事你不是見多了么？你要是真想把他培養成接班人，就二十四小時把他帶在身邊，不讓他離開你的視野。」

李約翰把煙匣遞給莉爾，莉爾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要了。

「我會考慮的。」他說。

「成為海盜并不是那么容易，有多少一腔熱血的人到死都沒有凝聚出海盜刺青。那小鬼想要得到大海的承認，至少需要一場真正的蛻變。他現在太天真了。」莉爾頓了頓，悵然地嘆了口氣，「和我當初一樣。」

「我倒希望他能永遠保持這顆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能不能保持多久我不知道，不過就他那女人緣，赤子之身怕是保不了多久咯。」

「……」

「那只水精呢？」

「薩格去找阿克曼后，她就回房間了。她還是沒有說失落神廟的下落么？」

莉爾掏出一張泛黃的藏寶圖，擺在船舷上。藏寶圖上畫著一處遼闊的大海和大大小小超過三十座島嶼。一個藍點在藏寶圖上忽明忽暗，以微小的幅度移動。

莉爾當初通過藏寶圖得到了深藍之匙后，藏寶圖上接著就出現了這么一個光點。她起初以為光點所指的就是寶藏的位置，但又發現光點在不斷地移動。她追索光點的蹤跡，終于發現原來它所指的是一只水精。所謂藏寶圖其實是尋找水精的地圖，水精才是真正知曉寶藏下落的人。

「黑風暴號」第一次發現水精是在一處島礁上，那時水精不僅受到詛咒無法施法，而且身受重傷。海盜們對這傳說中的生物心有忌憚，假意救起她，打算引誘她說出寶藏的下落。但水精識破了他們的目的，從「黑風暴號」逃跑了。寶藏的事于是沒了下文。莉爾從水精那里得來的唯一消息是寶藏在一個叫「失落神廟」的遺跡中，里面有致命的元素災變。

莉爾指著藏寶圖上靠近艾蘭德海西面的一塊海域，說：「失落神廟大致就在這一塊，具體的位置必須等到海上起風暴后才能知道。」

「為什么要等到起風暴？」

「那時海上的水元素能量最濃郁，水精才能感知到失落神廟的位置。」

「『復仇女王號』就在西面，我們過不去。」

「沒辦法，只能繞一個大圈了。」

「這個方法風險太大了。現在是靜海期，風暴可能要一個月后才會出現，『復仇女王號』有很多機會追上我們。」

莉爾凝望著遠處的妖艷海盜旗，冷聲說：「李約翰，我絕對不會讓深藍寶石落在美坎修特手中，哪怕為此賠上我的命。」

李約翰的右眼皮不安地跳動。他向地圖的西面看去，那是日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