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前腳踏進樓內，打量著店內的裝潢，畢竟離開了七年，較之前大相徑庭了。王賁看向四周，這藏仙樓雖說是客棧，一進門卻生出壓迫感。若水也不多言直徑走上二樓，眼尖的伙計也就明白其意為何。

呂不韋和司馬空便跟了上去，若水對于藏仙樓駕輕就熟，挑了一個雅間就落座了。呂不韋和司馬空坐在其對面。已而，小廝搭著抹布前來，謙恭又謹慎的開了口，“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呂不韋將菜譜交于若水，道：“你來吧！”隨后起身，和司馬空走了出去。

“前些時日聽聞先生孤身前往崤山，弟兄們焦慮得很，好在先生并無大礙，若水姑娘也被先生尋回，真替先生高興。”從隔間閃現出一個人藍衫青年，向呂不韋施禮道。

“京華，店里一切都好嗎？”呂不韋帶著司馬空進入寒京華出現的隔間，坐了下來，拿起茶盞呷了一口，寒京華單膝跪下，道：“先生放心，一切照舊。”

司馬空皺了下眉頭，呂不韋瞧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這藏仙樓，明面上是客棧，暗地里卻是我收集情報的所在。身為相國沒有耳聽六路，眼光八方的能耐，是坐不住的。我知道你現在對我的做法頗有微詞，但——你只要知道一點，我這么做，僅僅只為了自保和若水。難道你希望周家僅存的血脈因為你的遲疑和心中的大義，損耗殆盡嗎！”

“我并沒有！”司馬空站起身道，“藏仙樓我是知道的，可我沒想到，你竟能將他發展到如此地步！”

“那又如何？我為秦國殫精竭慮，可我終究不是秦人，終究不是王族，一旦被架空，等待我的只有死亡，唯有緊握權利，才能保全我自己，保全我珍愛的人，你究竟明白不明白！”呂不韋緊握手里的茶盞，這一次，他難得動怒。

司馬空放空了思緒，良久，艱難的點頭，“我懂了。”呂不韋坐在司馬空的身邊，嘆了口氣道：“這天下，就是不缺有才干卻死于非命的人。”

隨后對跪在地上的寒京華，道：“我現在要你去辦兩件事。第一，在咸陽散布我在崤山的消息；第二，我要知道這次戰役的過程，以及魏無忌的任何消息。能辦到嗎？”呂不韋笑目而言，絲毫沒有發火后的模樣。

寒京華起身道：“先生放心。這幾日，先生都停留在客棧嗎？屬下這就去準備。”寒京華剛要轉身，呂不韋攔住他，“不了，我還要去隴西轉轉，就不用麻煩了，記著一有消息，飛鴿告知。”

“屬下明白！”

待寒京華走后，司馬空道：“你要避開戰役躲禍的道理我懂，可是去隴西——你難道真想帶著王賁讓其學習商君重農之策嗎？”

呂不韋的嘴角浮起一貫的笑意，“這是此行目的之一，秦國要兼并六國，沒有能戰善戰統全大局的帥才是不行的，王賁身為名將之后，兵法謀略自是沒的說，只需要將格局打開，別像趙括一樣，只會紙上談兵。”

“那——第二個目的呢？”

呂不韋眼神里閃過一抹精光，“自然要打一場，絕地反擊之戰，不能讓山東六國將秦國、將我呂不韋小瞧了！”司馬空大感意外，之前之后的呂不韋拍若兩人，可謂言行前后不一，“這——先生，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盤？”

“唉，司馬老弟，你真的不懂嗎？蒙驁一戰，我們是阻止不了，戰令以下，已是箭在弦上。這么些年過去，大王的秉性我是了解的，他被壓抑的太久，想施展抱負，可惜他空有賢德之名，也能禮賢下士，卻沒有統戰全局的眼光，若我是他就先不會動魏國，此次若不讓他吃些苦頭，恐怕以后，他會在自己的偏執里越行越遠，毀了秦國先王打下的山河。”

司馬空直到現在才明白，呂不韋方前之言，存著試探的意味，若懂他之人定不會為了權力迷失了本心，可是——自己又是怎么看他的！他說的沒錯，為了若水，呂不韋都不能再隨性而為，他有他要保護的人，只要本心不變，換一個方式，自己又何必深究呢！

“可大王已經先動了魏國，那么魏國就是一定要打得，只可惜大王打的方向不對，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秦國如此鯨吞蠶食三晉，齊楚兩國很難做到無動于衷，齊國和魏國接壤，若六國真合縱起來，秦國沒辦法對抗六國聯軍。若我們能攻占一塊靠近齊國的魏國領土，比如酸棗、桃人、雍丘等城，將這些城池聯合起來，建立一郡，這樣不僅能對魏都大梁形成包圍之勢；秦壤已與齊國相接，直接震呵關東諸國，他們的合縱之路，便被我大秦封死了！”

司馬空連連叫絕，這樣奇詭的深謀遠慮，若真可實現，秦國就離一掃六合不遠了。“那先生，既然早有決斷，為何還要去隴西，不直接回咸陽？”

呂不韋道：“去隴西，是想看看，秦國的家底還能不能經起這一仗，大軍出征糧草先行，若無萬全之策，我這個想法，最好不要過早的暴露出來。況且此事急不得，待到蒙驁與魏軍打到膠著之時，才越能分散齊魏兩國的注意力。”

“帶著王賁，是想讓他了解我的用意，不至于屆時奪了無關緊要的城池，壞了我的布局！”呂不韋將心中所見，傾瀉而出，被人誤解的滋味真不好受，尤其是被自己人誤解，唉，他看著司馬空一臉崇拜的臉，只盼自己不要這么累，非要把事情說開，才能解開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