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和你說什么了啊啊啊啊——”在大荒,夏利抓住顏汐的肩膀,像搖樹干一樣的猛晃著。顏汐還未反應過來,睜大雙眼木然地左晃右晃。
“冷,冷靜一下啊!哪個他?商塬還是格連?”顏汐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心里不住地后悔自己怎么就將外面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給她了呢?
“兩個都是啊!”夏利揮舞著小拳頭,“快說!”
“商塬還能說什么,說我喜歡夏利,我太喜歡夏利,我最喜歡夏利了!”顏汐說著,身子飛快地打了個回旋,躲過了夏利的撲抓。“胡扯!那格連呢?格連呢?”
“格連說的我不都全跟你復述過了嘛!你還想聽什么?”
“聽他對你的心意啊!不可能只有這么點!”夏利又要開始晃顏汐,顏汐驚得忙后跳一步躲開。
“哪有什么心意啊!你又在瞎猜些什么!”顏汐才回過味兒來,忙矢口否認。
“就有!人家都說了‘你是特殊的‘了!”夏利不滿地說,“格連這家伙,居然和我一樣!”
“咦?你說過這樣的話嗎?”顏汐吃驚地望過去,原來自己認為的熟悉感是因為,夏利也對自己說過嗎?
“呃?有嗎?”夏利心下一驚,立即裝傻,她的確是這么想的,可卻從沒對顏汐說過啊!“總之,你快點老實交代!”她迅速將話題轉移。
“有什么好交代的啊!”顏汐無奈地看著夏利,實在不明白她為什么一下子變得這么激動與好奇。卻看見夏利小嘴鼓鼓的,原本柔軟的黑發也變得翹起來。
“你生氣了?”顏汐有趣極了,又十分不解,她以前可從沒對自己生過氣啊,怎么會這么莫名其妙地生起氣來?
她湊到夏利左側,“哼!”夏利將頭扭向右邊。她又轉到夏利右側,“哼!”夏利將頭扭向左邊!顏汐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你為什么好奇呀?”她只得再問。“就是好奇呀!”
“那你為什么生氣?”“誰叫你不告訴我!”這就成無理取鬧了。夏利的唇邊卻悄悄地勾起一絲笑意。
顏汐無力地浮在阿比斯,看著夏利漂浮在空中散開的黑發,心里突然想:“扯一扯的話,會不會分散下她的注意力呢?”
“嗷——”
將昏迷不醒的晴涼扶進驛站的房間內,末息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而后二話不說地為她打了盆涼水,并用濕毛巾擦去她額頭的汗水。
床上的女孩臉色蒼白,嘴唇緊抿,似乎正陷入難以自拔的夢魘之中。“需要在下幫忙么?”一旁的淮殤開口。“不了,多謝淮殤大人。”末息回絕,接過小二端來的藥,一勺一勺地小心灌入晴涼口中。一碗藥盡,她將碗遞給小二,看了眼旁立的男子,起身出門。
淮殤緊跟其后,走入客棧一處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開口道:“晴涼巫女的傷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痊愈,我們的行程是否要暫緩一些日子······”他默契地不問晴涼的來處,傷勢,而是用清淺的語氣提醒末息行程緊急。
果不其然,末息抬眼望向緊閉的屋門,而后便道:“我會付與小二銀子,讓他照顧好她。然后我們便走。”淮殤狹長的雙眼閃出一絲光亮,微笑道:“聽末息大人之言。”
安頓好晴涼,末息便與淮殤重新出發。走了足足五日之后,淮殤領她進入一座大山,半日的攀爬他們到了一處石窟前。
與滿眼翠綠的四周格格不入,這處石洞像是憑空生出來的一般,四壁寸草不生,卻黏滑潮濕,陰冷濕漉的空氣從洞內一股一股地往外滲,周圍的地面上一只活物也尋不到。
這洞內,遍是哀怨之氣,因而陰氣頗重,想必也有不祥之物。末息心下暗想,只是不知這洞內曾出過怎樣慘烈的事,才會這般哀怨?
“末息大人,請!”淮殤抬手,面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末息不再看他,邁步入了洞窟。視線一下子昏暗下來,像是被怨念包圍了一般,呼吸、步伐都變得困難起來。她停下腳步,想使雙眼適應這漆黑一片的世界。忽地,一簇火苗燃起,淮殤的臉龐映入眼簾。他御咒燃起火焰,暖了近前的她。溫暖的火苗折射在眼瞳上,她移開視線,輕聲道:“多謝。”她生來體質陰寒,與火無緣,卻因此,而更加貪戀這份溫暖。
淮殤輕輕地看了眼她,眼神里卻沒有他平日里來的陰桀。他率先邁步,走在了她的前面。
洞越來越深,水流的聲音卻越來越大,似乎前方離水的源頭越來越近。末息借微弱的火光打量四壁,發現越向深處走,洞壁上便隱隱出現一種暗紅色,像是經久的血跡。碎石也不斷增多,路開始變得坑坑洼洼,更甚者,洞頂某處竟出現了巨大而猙獰的抓痕!
“我們近了。”她開口。而金發男子面色不變,眼中卻有了若有若無的狠厲。
突然,腳下一滑,一雙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臂,才使她未失足跌倒。她抬頭,卻看到淮殤的眼里有著難掩的幾分關切,她映著火光微笑,那模樣卻讓對面的男子面色一震,即刻松開了拉住她的手。
“怦——怦——”心跳聲在黑暗中被自己聽得格外清晰。淮殤凝神,強自壓下心頭的不適應,腦海中卻反復閃現出預思火光中寧靜的笑顏。那是對他——只是對他露出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一路行來,是見慣了清冷的她么?自己竟會被她這一刻展露的模樣震住!這女人,莫不是對自己施了惑術?淮殤搖頭,將這不切實際的想法揮出,望了望前方的路,不覺一絲笑意浮現,到了。
他們停下腳步,末息低頭,腳下的碎石延伸入水中。淮殤抬手,指尖的火苗一下騰空,向遠處飛去,懸在了半空。他默念咒文,火苗一下大盛,映出了洞內的全景。
洞到了這里豁然開朗,前方的路被淹沒,形成了一個小型的湖。火苗便懸在湖的上空,雖然火苗已然極亮,但在偌大的湖面上也顯得若隱若現。湖水呈現出一種異樣的藍,沒有一絲波紋,平靜地仿佛鏡子一般。
“看來,這里便是盡頭了。”金發金眸的男子說道,“往生炎應該就在這里。”
末息蹲下身子,將手探入碧藍的湖水中,手上立刻傳來一陣刺骨的冰意與隱隱的疼痛。末息皺眉,她感覺到了,這里每一滴水中都藏著極深的怨念,是滋生惡靈的最佳場所。這里究竟發生過什么事?她想著,抬起頭,卻發現不經意間,湖水竟全部變成了暗紅色!那紅色刺入她的眼瞳,撕扯著她的神智,實體的力量竟如此強大!
幻術!末息凝神,內心默念咒文,眼前浮現出冰將湖面一層層凍結。“破!”她低斥,整塊湖面“啪嚓!”一聲破碎,無數冰屑飛向半空。她猛地睜眼,看到的依舊是藍色的湖水,幻術已破!
“末息大人,你沒事吧?”身側傳來一聲幽幽的問候,末息警惕地抬起頭,對上淮殤的目光后緩緩搖頭。幻術是冥靈一族慣用的法術,有人在這里設下幻術,定是為了保護些什么重要的東西!不出意外的話,往生炎該是在這湖水下面!末息潛水是不成問題的,她自小便有入水自由呼吸的特殊能力,而淮殤······
“淮殤,你取往生炎何用?”末息開口,至此她都未知道末息的用意,他為她提供線索,陪同她取往生炎······而他的用處又是什么?
淮殤眸光一黯:“每個人取往生炎,都有不同的用意不是么?末息大人何必多問?”末息靜默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再多提。只是說:“那么,淮殤大人引路至此,剩下的,就交由我來做好了。”說罷不再看淮殤的表情,口含一訣,便一步步走入了水中。
湖水沒頂后,末息便能清晰地聽到周圍厲鬼嘶吼叫囂的聲音。卻無奈有訣護體,都傷不到她。她靜靜地浮在水中,自閉視聽,僅依靠靈力感應搜尋。果不其然,四周清明如鏡,而她也在湖水中感應到了兩樣“東西”!
一樣的靈氣微弱卻源源不絕,內在醇厚,在她的眼前閃著煦煦紅光,在水中仍舊燃燒不滅,這應該是往生炎無異了。但另一份靈氣卻極盡怨毒之至,霸道而狂暴,在水中還隱隱能見它龐大如船的身體曳過。它能存活在這怨氣遍布的湖水中,想必就是這湖中怨氣滋生出的陰邪之物吧。它是在守著往生炎么?
無論如何,與它交手怕是在所難免了。末息不再多慮,循著水中往生炎的方向游過去。那一絲隱隱的紅光越來越近,已依稀瞧得見火光爍爍。但······來了!末息身子立時一個回旋,順著卷過來的巨大漩渦,一下子飄出去好遠,躲過了右側驟然襲來的龐然大物。
末息在水流中穩住身子,那東西已經發現了她,必然不會放過她!她神色一凜,右手掌心一轉,寒靈槍出現在手中。她右手運起靈力,在那東西向她迎面撞過來的時候,槍尖直直地刺了過去!靈力暴漲,似一道光柱一般撞入它的身體!
血的腥紅在水下蔓延開來,阻隔了視線。它受傷了。末息道。只是那東西,怕是沒這么容易解決······心中警鈴大作!末息急忙向后退去,卻見從那一片血水中,一把巨型三叉戟飛速刺出!水下行動不便,距離又近,躲不過了!末息咬牙,側身,任由那把于自己同大的三叉戟的右叉刺入腰間!她猛然揮槍,打斷了右叉,左手捂住受傷的右腰急速后退。
一張猙獰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那一張臉便足以與她等大。血紅色的眼珠惡狠狠地盯住她,臉龐有鱗,雙耳為鰭,這是一張人魚的臉啊!原來守在這湖底的怨靈,真是一條人魚!那張臉張口,露出尖利的牙齒,狠狠地咬向末息!
在水中,她與它的靈活完全無法相比。硬抗怕是危險,末息吐出口中的訣,耀眼的火炎在水中綻放,她的腳下立時吞吐出一個燃燒著的陣,那人魚臉撞到陣上,半邊臉頰都燒了起來,嘶吼著連連后退,陣卻紋絲不動。
在岸邊的淮殤目光一直緊盯住湖面,此刻卻忽然見湖面上映出了一個火紅色的奇怪紋路,饒是見多識廣的他也不覺怔住了,斑生紋!這竟是斑生紋的紋路!
異族的斑生陣法是體質陰寒的末息唯一煉成的陽性法術,也正是這項法術可在她忍受體內寒氣肆虐的時候為她調整五息,救她一命。而斑生陣法又是所有異族陣法中最為牢不可破的,天下可破陣之物尚無。但燃此陣須自身精氣維持,時間無法持續過長,不然施術者亦有性命之憂。
在水底開陣的末息心知這一點,開陣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收陣,同時身子向下一沉,幾乎是同一時刻,那巨型人魚便拖著身子“呼”地一聲游來,剛好從她的頭頂游過去!末息絲毫不含糊地將寒靈槍正上一刺,插入了人魚尾部!
“結!”末息發動心訣,張手,以寒靈槍為中心的水域立時凍結,連同魚尾一起結在了陣中。人魚嘶叫著,拼命甩動著巨大的身軀,腹部上被末息之前所傷的豁口也洇開,血霧又攪渾了一片水域。
限制住了它的行動,末息也未歇息,又連用兩個訣將它的雙手也一并封凍住,才放下心。她浮出水面,用傳音之術喚淮殤前來。淮殤進入水底,望了一眼那被封住行動的人魚,并未表現出太多的吃驚,末息用傳音之術同他在水底對話:“它已被控制,我去取往生炎,它就麻煩你看管了。”淮殤頷首,末息便順水流游向往生炎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