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朦朧不見指的地方，海天一色，讓人難以分清。

桑菀與恩人站在木板上，雙腳已經浸濕在海水里。兩人隨著微波上下浮動，桑菀一個不穩，跌下木板。可是神奇的是桑菀一腳踩入海水中卻穩穩的立住了。

兩人這才俯下身仔細觀察，誰想這霧中海水下是一片海草般的東西，就好像是一片草原被雨水淹沒一般。

“莫非這就是水霧草？”桑菀伸手撩動海水，下面的綠芽被撩的亂顫。

恩人下水手撫上一株草，呢喃道：“葉呈灰綠，觸之如棉絮……是他！”

二人相識一喜，沒有多想就找準一顆用力拔?？墒沁@草像是和下面什么巨大的東西連在一起，怎么都拔不出來。每次用力整個水面都會波動。

恩人想了想，拿出方才漁家姑娘留下的小刀打算割斷水霧草?？墒莿傁滤畡澚艘坏?，二人的木板就被掀翻。

慌亂中二人看到身后水面不知何時出現一個漩渦。漩渦不大不小恰好是一個人的大小。恩人一手抓緊桑菀，一手抓著一大把水霧草。

奇怪的是方才還難以拔出的水霧草此時倒是根根盡折。

“怎么聽著像個陷阱啊?！碧煳栊÷曕洁臁?/p>

桑菀擺手：“起初我也是如此想，被卷進漩渦后，我與恩人看不清也難以呼吸，很快就雙雙溺水暈厥了。不知是多久，我們居然醒來了。我環顧四周，珊瑚礁石魚群游過，分明就是在水里。我當自己是死了魂魄困在海底游蕩，但是我拍拍自己的手和腿居然還是有知覺的?！?/p>

三人睜大眼：“你是說你們被漩渦卷進海下的世界？”

桑菀點頭。回想到這件事，至今她都覺得神奇，眼神亮亮地道：“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在海下的經歷。”

桑菀緩過神，再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是跌落在一個巨大的貝殼上。

她站起身發現自己能在水中自由呼吸?？墒嵌魅四?？

桑菀四下張望不見其身影。她著急地爬下貝殼，腳剛沾上海沙，那貝殼突然打開。

開殼的力道卷起了一股水流。桑菀身旁沒有東西可抓一下子被水流帶的老遠。

“也正因這股水流我才看清那時自己所在之處是一個浩瀚無邊的蔚藍水下魚城。”

“魚城？”

桑菀點頭：“我稱其為魚城是因為海底層層巖石，石上有珊瑚有貝殼，里頭穿梭的除了魚蝦以外還有一種上半身如人一般的東西。那些魚人像魚一樣在海底游來游去，卻又像人一樣有手，手力拿著鍋碗瓢盆，甚至我還看到有魚人在生火做飯。當然那并非凡間那種火，只是一切像極了一個凡間的城鎮。”

“莫非是鮫人？”公孫長平插嘴道。

“不是。”桑菀搖頭，“鮫人雖然像人，但上半身始終有魚類的特征，像是鰓和眼眸。”

桑菀當時驚訝的話也說不出來，飄了一會兒突然背后一緊。

回過頭正是“失蹤”的恩人。

恩人朝她笑笑示意她安心，而身后就游來一個魚人。

“那魚人游過來，我近身看才發現他的上半身是徹徹底底的人類，三十幾歲的樣子?！?/p>

那魚人帶兩人游回方才貝殼旁邊的一處巖石平層，往里去一些出現一個珊瑚洞。里頭盡然有些破舊的桌椅。

魚人找了個木凳子給二人道：“都是好久以前沉船上撿來的，你們就先湊合。”

恩人這才道：“此人便是漁家姑娘之父?！?/p>

“什么！”三人一聽也是嚇一跳。

但是桑菀嚴肅的點頭。

原來二人被卷入漩渦后，本來是要溺死了。當時這個魚人經過看見恩人手上的小刀認出了那是他給女兒的刀就把二人救了。

二人之所以能醒過來在海里自由行走正是著魚人給他們服了一種用魚人魚尾鱗片磨碎的藥粉。

魚人回來時端著兩盤子炒菜，桑菀一食除了有些海腥味兒還真和凡間的差不多。

恩人將他們從漁村一路到此的經過告訴了魚人。魚人嘆氣道：“我那日出海，不知怎么被卷到此處落了水，等醒來時就和你們現在一樣。有個魚人救了我，但是他告訴我這藥粉只能支撐幾日。我想著游回岸上可是怎么也出不去?！?/p>

“為何？”

魚人指指恩人手中的水霧草：“就是因為它?！?/p>

桑菀不理解，不過此時有好幾個魚人來了。

游在最后的是一個年近古稀樣子的老魚人。他們說他是此處的長老。

長老一進珊瑚洞就對著恩人上下打量，半響游到二人對面問道，“聽說你們制服了一條大鯪魚才到這里的？”

二人點頭。

長老嘖嘖點頭對著身后的魚人們道：“我看這次有希望！”

長老告訴二人，他們這種魚人是古老的種族。祖先可追溯到四神獸降世，是玄武神獸的手下，壽命極其長，肉身永不腐爛消亡。那時候天地海陸分布均勻，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上路地透氣幾日。

“你們可知人類最初都是天地萬靈，他們中一部分不愿受長年修煉寂寞，遂到地界求六世凡胎？”

桑菀不知，恩人似乎聽說過。

“這天地萬靈自然也包括我們這一族的靈。有一次我們上岸，同行的一個家伙遇到了一個凡人。他發現這凡人正是當年拋下他去投胎的親人。于是那家伙不顧六道天隔跟那人跑了。”

長老提起這事表情憤憤又無奈：“這一跑，當時路地上的凡人知道了我們的存在，前赴后繼下水來抓，有的是好奇想看看，有的卻是害怕想要殺死我們。這一來就引起了大亂。最后這件事就捅到玄武神君那兒去了。神君也是無奈播了一棵水草，長成后成片地敷上水面，并攏了一片大霧。這樣一來既懲罰我們不能上岸又阻止凡人下水來抓我們。但是隨著幾次神魔大戰，陸地不斷分裂，我們也就逐漸遠離了凡人所居的陸地?！?/p>

“哦，原來如此?！比嘶腥淮笪颍八圆艜袧O村那個海妖的傳說？”

“我想應該是這樣。事實隨著時間口耳相傳漸漸成了傳說?！鄙］倚ρ?。

“那漁家姑娘的父親后來怎么也變成魚人了？”

“那魚人不是有長久的壽命么？”桑菀提到，“長老說最后一次神魔大戰之后，神族將天地二界與凡界分離，天界歸隱于天上云外，地界歸于地下幽冥。當時神仙走的急，他們這水里的一族被水草阻擋來不及離開就一直留在凡界了。”

公孫長平點頭附和：“我確實聽說過，曾經三界是重疊的，神，仙，人，獸，鬼，魔其實都在一處生活。后來神仙分離三界離開凡間好多不想離開的仙靈就隱居在凡界了?！?/p>

“對對，小時候我師傅和你說的吧！”葉沖笑道，“不過那水草就是水霧草吧？”

“正是?！?/p>

桑菀繼續道：“長老說那水霧草因為失了神力控制越長越多越長越厚。周邊其他正常的魚蝦貝類有時誤食了就會變成妖怪一般。我們之前碰到的大鯪魚就是這么來的。雖然他不能攻擊魚人但是過往凡人卻會出事。偶爾有幾個凡人逃脫卻也被卷進那海底魚城?！?/p>

水霧草分不清魚人和凡人，只要是接近它的都會被它的漩渦下來。原本這只是防止魚人上岸離開的，這下子倒好。

而這水里的魚人出不去又死不了，即便有幸去到別的海域，也會因為族群不同受到排擠。所以，長久下來，他們的日子過得太絕望。后來他們就想到一招，既然肉身不死那就魂魄出竅好了！

“我們嘗試了幾次，發現如果有別的魂魄進到我們的肉身里，那原本的魂魄就不會再回來?；瓴桓襟w必然受召去陰間輪回投胎。所以凡是有人落水被我們救起來，如果他還不想死我們就把肉身給他們讓他們繼續在水里活著?！?/p>

這么一說，真的就像九命貓妖將命借給鬼魂再世為人差不多。

“所以漁家姑娘的父親就是這樣被留在海底。后來他感知自己女兒靠近這一帶覺得危險就幾次三番阻撓她進來?！?/p>

“大千世界變化多唯有親情如故啊?！比~沖感嘆道。不過轉念一想問道：“那你們不是也要套上魚人之軀么？”

“這便是后來長老求我們的事?！?/p>

長老說雖然他們知道了這個方法，但始終逆天之行。他們還是想知道有何方法除去水霧草。

“眾仙眾神早就不在了，如果水霧草被除去，那么上岸化為凡人，或者化為普通的魚，就算還是魚人也能結伴去到新的海域。水霧草在這里，阻擋我的出去也會吸食我們的精力。這樣困著比死還難受?！濒~人們聽著長老的話面露苦澀。

長久的生命面對一成不變的日子并不好過。

“所以啊，我才說修仙難?！比~沖又一次扯到自己身上。

長老聽聞有人能割下水霧草，就趕來看看。

“我看這位年輕人，沉穩內斂，肯定是經過了大風浪的。所以我們想請求您去除了那水霧草，為了我們一族的自由，也為了二人能重回陸地?！?/p>

“那……那個水霧草這么多要怎么除去??？”

桑菀指了指路邊的蘆葦蕩：“斬草需除根?！?/p>

恩人愿意一試，應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