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咸軍軍營,阿龍只見到一片頹勢。咸軍在屢次攻城失敗后又遭到特蕾莎援軍關鍵的一擊,如今已是士氣全無。
士兵們癱坐在地上打牌,甚至連盔甲和軍服都沒有穿戴整齊,軍營里幾乎看不到巡邏隊,可以說是根本沒有任何安保措施。他們只是呆呆地看著特蕾莎帶人大搖大擺地走向咸宗林的營帳,沒有加以任何阻攔。
阿龍有些不能理解。咸軍即便是這般糟糕的狀態,卻仍未潰散而去,依舊堅持駐扎在此地,似乎就在等待特蕾莎的到來。而特蕾莎也并未將城外的咸軍一網打盡,反而誠心地來此與自己的死敵和談,這點令阿龍更覺蹊蹺。
當阿龍問起特蕾莎時,她又給阿龍教授了一番她的政治智慧,“所謂戰爭的藝術,關鍵在于擊潰敵人的主力,解除敵人的武裝,使敵人在物質和精神上都服從我們。看看這些家伙頹廢的樣子,我們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標。何必再將他們趕盡殺絕,增添更多的仇恨呢?”
特蕾莎的盤算總是讓阿龍摸不清楚。他原以為菲利斯對特蕾莎的安排會有些情緒,從她之前的表現來看,她對甜咸之間的理念沖突是相當激進的。令他意外的是,菲利斯對特蕾莎的判斷毫無異議。看來這個金發少女對自己主人的盲目信任已經完全超出阿龍的預期了。
特蕾莎帶人坦然地走進咸宗林的營帳,門口僅有兩名打哈欠的可憐守衛,之前豎在營帳邊的六色旗幟就只剩下了灰旗和綠旗。
“哎呀,真是落魄的場面啊,宗林老爺子。”
咸宗林正坐在桌前,原本應是擺放著地形圖和戰棋的地方已經被各類食物和啤酒所替代。他雙腳翹在桌上,面對特蕾莎闖入營帳的囂張模樣無動于衷。
“專程來嘲笑我的?忘記咸基寧把你打得滿地找牙的時候了?”
特蕾莎自己隨意地找了個椅子坐下,面帶笑意回應咸宗林,“行啦,我可不是來看你笑話的。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樣落魄的時候你我都經歷過。”
咸宗林從桌上收回腳,理了理衣衫,坐正起來,他掃了掃特蕾莎帶來的人,“你掃掉了我三分之二的軍隊,那群白癡親戚立馬帶著他們的人跑了,我在咸黨中已經沒有任何地位了,現在你希望和我和談了?”
特蕾莎招呼菲利斯到她身邊。菲利斯立馬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拿出扇子為主人扇風。
“所以才要和你談判啊,把你徹底消滅了對我沒什么好處。”
咸宗林哼哼笑了兩聲,開了一瓶啤酒喝起來,“你殺了我三分之二的人,你還想和我談判?你還有什么籌碼?你我之間只剩下仇恨了,小狐貍。如果你爹在的話,可不會像你這么蠢。”
特蕾莎才不會著咸宗林的道,這條掉了牙的老狗對她已經無法造成任何威脅了,現在是她掌控全局的時候,“行了,老爺子,要是我替你消滅了你的親戚們,你可是會一口反咬我的啊。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至少你還有咸基興。”
特蕾莎給予了咸宗林一個重要的信息。
咸宗林站起身來,他關切地問特蕾莎,“咸基興?那王八蛋還活著?”
特蕾莎點點頭,緩緩靠近咸宗林。菲利斯緊隨其后。
“是哦,他的軍隊還沒撤吧?真是忠心的部隊啊。如果有你們兩部的話,對我的計劃來說就足夠啦。”
咸宗林對咸基興顯得非常關心,略微有些與特蕾莎協商的意愿了。阿龍看得出咸宗林這個老頭子隱約的表情變化。
“我該怎么相信你?他人呢?那個白癡自說自話搞地道戰結果被活捉,我非得揍他一頓不可!”
特蕾莎示意菲利斯停下扇子。
“別著急,一旦我們達成協議,他很快就能回來了。老爺子,我能幫你奪回你在咸黨之中的權威地位。”
咸宗林看著特蕾莎,這只小狐貍面帶笑意的模樣同樣無法讓他看穿內心的想法,“你給我丟了個難題啊。我怎么相信你這個小狐貍?”
特蕾莎的笑意沒有改變,她溫柔的聲音向咸宗林通知了慘烈的后果,“如果不相信的話,就消滅你咯。找你的親戚商量也是一樣的效果,”特蕾莎若無其事地看向菲利斯和阿龍,“那個紅旗的是咸宗威吧?白旗是咸宗雪嗎?嗯,聽說他們兩個還挺好溝通的,要不還是去找他們吧!走啦,我們不談了。”
盡管阿龍實在應付不來特蕾莎這個類型的人,但他確實得承認特蕾莎在她自己的領域干得十分不錯。
特蕾莎的這步棋再次成功地唬住了咸宗林。這個頑固的老頭子也不得不彎下腰同意與特蕾莎妥協。
“很好,早點這樣能為我們大家省下不少麻煩。”
咸宗林長嘆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老祖宗,我辜負了你們對我的期望,竟要與不共戴天之仇協商合作。”
特蕾莎招呼菲利斯拿出地圖擺在桌上,“別抱怨了,死老頭子,本小姐給你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特蕾莎將地圖展示給咸宗林,手指指向王城——食神堡,縱橫山河一般的氣勢在王城西面劃了一條線,“甜咸兩族分治兩地如何?西邊十八城全部交給你。只要你在王城的貴族大會上支持我,我們將一同開往王城。”
雖然阿龍還沒完全搞清大食國的政治局勢,但是單從常識判斷,這種大手筆的分割國土絕不是信手拈來的事情。如果從危險的角度來理解的話,特蕾莎這一手豈不是要將大食國硬生生地割裂成甜國和咸國?就算咸宗林如今力量不足,一旦他恢復了氣數,咸黨必亂。
咸宗林與阿龍的理解大致相似,老實說,他對特蕾莎的提案非常心動。這一舉能夠換回咸基興和他的部隊支持,但令咸宗林擔心的是這種公然背叛咸黨理念的行為是否還能使他繼續在政治桌上占得一席之地。若是他從此淪為了特蕾莎的傀儡就得不償失了,他寧愿被這只小狐貍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擊敗。
“你這小狐貍在盤算什么?把我變成你忠實的走狗,就像這個金色幻影一樣嗎?”
菲利斯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她明白小姐在與貴族商談國事的時候,她是沒有插嘴的資格的,更沒必要為了自己在他人眼中那點微不足道的地位而摻和進去。
阿龍站在她身邊,略微有些理解她的處境了。不過如果他擁有菲利斯這般神力的話,何必又在這里做這些政客的保鏢呢?在那對鋒利的雙刃下,這些手無寸鐵的貴族老爺只有哀嚎的份。
“別這樣說我可愛的護衛,我可是很寶貝她的,”特蕾莎轉頭對菲利斯笑笑,又繼續和咸宗林協商,“我也沒有想把你做成走狗哦。我是在給你同等的地位。”
“咸黨和甜黨本來就是同等的地位。是你挑起了戰爭,想讓甜黨站在更高的位置。”
咸宗林的這番話讓阿龍聽到了有趣的事情,不過他現在也沒有辦法因為對與錯而變更立場了。
“將一個將死之人的病情公之于眾又有何錯呢?難道說大家瞞著他,他的病就好了嗎?老爺子,別掙扎了,”特蕾莎傲然站在咸宗林面前,“與我合作,無論是甜黨還是咸黨都能夠擁抱新世界,大家一同生活在全新的秩序下。或者,現在就和你這些落魄的士兵一同死在這里,我會保證你們的靈魂永遠無法得到安寧。”
特蕾莎抓起咸宗林面前的一碗咸豆腐腦一飲而盡。此舉充分顯示了她的誠意和豪情。
特蕾莎將空碗重重地拍到桌上,“做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