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這場面實在是太過于令人作嘔了。再這么看下去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郁紀如此判斷著,切換了白歡喜的記憶片段。擁有這般隨意窺探他人思維的能力,阿龍越來越感覺到這個叫做“郁紀”的人是多么地強大。
又經過短暫的失明之后,阿龍隨著郁紀來到了白歡喜的另一個記憶片段。一行三人來到了一個更大的洞窟之中,石頭被打磨得很光滑,沒有任何錯亂的紋理。阿龍抬頭往上看,最高點距離地面足足有三層樓的高度,整個拱圓形的空間大概足夠容納成百上千人。
“嗯,看來被我找到了。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啊!我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郁紀如此說著,將阿龍的視線引向右邊。
在那邊,聚集了大概有上百號人,白歡喜站在隊伍的最前方,看起來像是個身居高位的人物。他們穿著粉紅色的長袍,面對著這個拱圓形空間的中心,嚴肅地在等待著什么。
“姐姐大人,你應該認得出這里是哪兒吧?”
菲利斯看了一圈這個拱圓形的人造石窟,石壁上涂滿了阿龍無法理解的文字和壁畫,看起來十分有年代感。菲利斯似乎認識這個地方的樣子。
郁紀點點頭,對菲利斯的反應力表示滿意,“是啊。像蟻穴一般錯落復雜的石室,夸張的人工石窟,除了佝僂山之外沒有如此貼切的地點了。果然他們的大本營是在藍石國的邊境啊。”
看來兩人所說的“佝僂山”就是這群白蓮教徒的藏身之處了。菲利斯告訴阿龍,“佝僂山”是這個世界最崎嶇險峻的群山。這片群山延綿不絕,并且異常險峻。表面的雪白色巖石無比堅硬且十分光滑,很少有植被覆蓋,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被冰雪覆蓋的雪山。佝僂山內部的巖石卻易于打磨、開采,加之佝僂山本就崎嶇陡峭,山的內部形成了錯綜復雜的石道和石窟,這其中既有自然界的打磨,同樣也有人類的杰作。
常有逃難的人會躲避到這片群山之中,這里復雜的山內構造是最好的藏身處。若是不熟悉山內的通路,貿然闖入的人必然會迷失在暗無天日的山洞之中直到死亡。
“我們至今仍未知道是誰創造了這樣的洞窟,以我們目前的技術,是不可能達到的。佝僂山還有很多未解之謎,幾乎是個人跡罕至的法外之地。白蓮教把藏身處選在這里很明智。”
郁紀一邊觀察著教徒們的動向,一邊補充著。
“可是佝僂山崎嶇險峻,據說還有各類詭異猛獸出沒,他們是怎么到這里的?”
郁紀指了指那些如雕像般僵立的教徒們,“忘了?他們有那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護身啊,”郁紀摸了摸下巴,開始喃喃自語起來,“從我的了解來看,這股力量很類似于地神的超回復能力,地神的石制身體受損后可以利用周遭的碎石或者石塊重新修補殘軀,但這又不完全相同。身體無限生長,還能不斷地生出觸須,又很像蛇神的增生能力,但蛇神卻無法讓身體膠化,自如靈活地移動。果然,還是得好好觀察一下他們能力得來的源泉啊。”
阿龍聽著郁紀不經意的自言自語,心里有些發慌。他問身旁的菲利斯。
“總覺得,她隨口說出來了些不得了的事情啊。”
菲利斯無奈地苦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畢竟,郁紀是和死神談笑風生過的凡人啊。不,應該說是曾經。現在……她應該不算是個凡人了吧。”
說到底,郁紀自身擁有的那股力量就叫阿龍難以理解。菲利斯如旋風般凌厲的劍技都無法征服的敵人,卻唯有郁紀一人能夠將白歡喜斬殺。果然那股圍繞著劍身的幽藍色光芒是某種能夠與神的力量所比肩的能力吧。
阿龍還沒往下多想。教徒們開始有所行動了。
比起教徒們的行動,反應最快的是郁紀,她預感到了大地的微微顫動。很快,大地就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教徒們卻毫不為之恐懼,他們緊緊地拉著身邊的人的手,將手舉過頭頂,像是在迎接著什么不得了的東西降臨。
果然,石窟中心的石板緩緩移動,留出了一個圓形的小洞。幾個樹根從那個洞中爬出,相互纏繞交錯,不斷向上生長。僅僅幾分鐘的功夫,這些樹根就相互纏繞成長為了一顆大樹,枝干徑直觸到石窟的最高點,樹枝不斷地分離交叉爬滿了整個穹頂。
最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現了。在這些樹根交錯纏繞的主干中,竟囚禁著一位少女。這位少女像是與這棵樹融合在一起,身體微微凸出樹的表面,讓人看得出輪廓,肌膚卻如這棵樹一般蒼綠、皴裂。阿龍看不到她的四肢,僅僅只能看見她的臉,上面寫滿了飽經折磨的痛苦。
“我愛的世人們!”
那個極具磁性的聲音從石窟的入口傳來,光是聽到這個聲音,阿龍就止不住地想吐。菲利斯見阿龍這幅沒出息的樣子,使壞地譏笑他。阿龍有些郁悶,明明菲利斯方才同樣見到了那么下流不堪的場面,現在反而被這個家伙嘲弄。
雌雄同體的圣母緩緩走到那個被樹囚禁的少女面前。
“原來如此……”
郁紀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摯愛的圣母!”
教徒們紛紛高喊著,眼神中充滿了狂熱的愛意。他們一邊叫喊著,一邊不停地拍著手,這場面好生熱鬧。
圣母對教徒們的表現很滿意,他開口說道,“我看到了你們的熱情。你們都渴望愛的力量,這讓我很高興。但是!你們要記住,這份力量不是我們最終的目的,而是手段。絕不可用這份力量去作惡,只有心中有愛的人,才能夠駕馭住這份力量,獲得愛的加護。記住我們白蓮教矢志不渝的目標,我們要將愛的種子撒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終結世界上所有的惡與暴行,把戰爭、謀殺、**、偷盜統統抹除!繼承了力量的你們,請朝著這個目標不斷地前進。”
教徒們紛紛歡呼著,相互擁抱親吻,表現出彼此的無私的愛。
圣母站在樹中少女的旁邊,對教徒們相互親愛的模樣投以欣慰的目光。在阿龍看來,這實在是太扭曲了。也許阿龍的思想太過于陳舊迂腐,仍舊沉溺在自私的愛之中,他也應該是需要被白蓮教給拯救的人吧。
“那么,我將嘉獎下面四位,或者說,是五位,在愛的歷練上已經修得正果,能夠擔負起在世界范圍內傳播愛的責任的同僚。他們將會被這位大人——”圣母將手伸向一旁,向教徒們展示著樹中少女,“這位大人將會成為他們力量的源泉,在今后傳播愛之力量的道路上成為他們最堅強的后盾。未被選中的同僚們,希望你們在愛的修煉上繼續鉆研,只要心中保持著對愛的信仰與激情,你們就會變得強大無比。”
接著,五位被選中的傳教士排成一隊來到了圣母的面前。其中有一位似乎很不情愿的樣子,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拷著,被身后的傳教士押解著推上前去。
教徒們用艷羨的眼神望著他們,同樣對那位與眾不同的被嘉獎者表示出了疑惑。
圣母向教徒們作了解釋,“這一位傳教士對教義顯然有不同的理解,他質疑了我們不可撼動的教義,宣稱著愛應該是私密的、不可捉摸的。”
臺下的教徒們紛紛發出著議論,卻沒有一個人大膽地去唾罵這個褻瀆了教義的人。
圣母繼續說著,“我看到你們的反應了,你們對愛的理解有了長進。即便是對自己的敵人,對質疑自己的人,我們也要時刻保持一顆愛之心,去包容他們,原諒他們,并且,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去感化他們,教會他們如何去理解愛。愛,是無私的,是這個世界最美、最強大的力量。所以——”
圣母把那位不服從命令的傳教士拉到最前面,將他的手銬與腳銬打開,溫柔地撫摸著他,“愛會包容一切。所以,我也會原諒你對教義的褻瀆,包容你對戀人唯一無二的愛。你心中留存著愛,卻還不夠寬廣。我祝福你,將會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愛這個世界的一切。”
圣母把他領到樹中少女的面前。他無力地跪下去,肩頭一抽一抽,像是在哭泣。與之相比的是,教徒們在臺下發出歡呼聲,羨慕地看著臺上的幸運兒們。
樹中少女的眼睛充滿哀憐地看著那個幸運兒,一根細細的須枝伸出來,在他的腦袋四周探來探去。突然!須枝猛地一戳,硬生生地打碎了那個家伙的腦殼,扎進了他的腦中,翻搗了幾下后便抽了出來。那個可憐人抽搐了幾下便失去了神智,脫力地向一邊倒去。
一旁的幾根游動的粗壯須枝很快就簇擁上來,將這個可憐人卷起來,將他推到樹中少女的面前。樹中少女微微伸出腦袋,她的脖子與樹連接為一體,伸長的動作實在有些滑稽,但阿龍此刻根本笑不出來。
樹中少女與那個可憐人唇齒相接,須枝像是少女的手臂,將他攬在自己的懷中,不斷地與他進行交合。
在這之后,樹中少女便將他放了下來。那個幸運兒在地上躺了一會,身體猛地抽動了幾下,整個人又恢復了活力。他顫顫巍巍地爬起來,他起死回生了。
“我愛的人們,獲得力量后的第一課。”
圣母如此說著,他的手中聚集起一股銀白色的光亮,嘴里念念有詞,隨后向著那位幸運兒放出了一道閃電,剎那間打下了他的一條手臂。教徒們看了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學會體驗什么叫做死亡。不要畏懼死亡!愛的力量會時刻保護你們!盡管去把愛的種子撒向世界吧!”
圣母又接連放出了幾道閃電,擊穿了那位幸運兒的心臟,小腿和肚子。
那位幸運兒卻沒有做出任何痛苦的反應,整個人鎮靜得像是一潭死水。他轉過身去,撿起了被圣母擊飛的手臂,完好無損地接了回去,與白歡喜的戲法如出一轍。教徒們見到這股力量的效用,不禁狂喜地流出眼淚,相互慶賀著自己見證了奇跡。
接下來的幾位幸運兒輪流地接受來自樹中少女的愛之力量,比起那位褻瀆了教義的可憐人,他們很幸運地不需要經過被須枝扎穿腦殼的過程,只是和平地從樹中少女那里獲得了力量,并且接受了圣母的“死亡教育”。
他們的臉上出奇地平靜,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但是真正讓人在意的是,那位樹中少女臉上時刻表現出的痛苦,好像是經受了上百年的折磨。“死亡教育”的閃電每每對那些傳教士們造成傷害,樹中少女總是咬著牙關,作出苦苦忍受的表情。
郁紀作出了假設,這不是什么愛的力量,這是受詛咒的力量。這份復原共生的力量所帶來的代價,終將要轉加給這個力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