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凈生心中氣結,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臉上的笑意收了三分,他搖著手中芙蓉折扇緩緩站了起來,“既然如此,就請姑娘先出題吧!”
白大家一發話,喧嘩的場面頓時為之一滯,人群像是事先商量好了般突然就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認豎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絲半點。
完全不知道謙虛為何物的聞如玉淺淺一笑,伸手指向遠處崖邊顏色正好的杜娟花道:“就它吧,以杜娟為題,公子先請!”
白凈生抬起澄亮的桃花眼順著聞如玉所指方向看去,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絲笑意,手中折扇一收放在掌中輕輕拍打,一首藏頭詩已然出口。
吾聞山間一桃源;
輩出花魁賽花仙;
先破石崖屈長成;
賢顏灼灼一杜娟。
詩成,音落,白凈生飄渺的聲音回蕩山間,經久不散。
安靜的人群轟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叫好聲,如滾滾熱浪鋪天蓋地的襲卷而來,山間驚起一片飛鳥,偶爾還夾雜著幾聲尖利的猴叫聲。
“好,好詩!”一聲高喝打破嘈雜的叫好聲,白凈生猶如一只戰勝的公雞高昴著頭顱,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聞如玉,倨傲之色溢于言表。
隨著這一聲高喝,人群再一次炸開了鍋。
有人一語驚醒眾人,激動的高聲呼喝:“吾輩先賢,藏頭詩,是藏頭詩,白大家做的是藏頭詩!”
“真的是藏頭詩,不過白大家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區區一首藏頭詩算什么,等會兒白大家還要吟賦呢!”
“白大家真不愧是我們桃源鎮的第一公子,小小村姑也敢與白大家叫板兒,哼,不自量力。”
聞如玉被眾人的議論聲吵得頭疼,不過臉上卻依舊掛著淺淺的笑意。
“石頭,一會兒你就這樣這樣……”
現在人群激動,她也樂得冷眼旁觀,不過腦子卻一刻也沒閑著。
突然,她眸子一亮,將石頭叫過來悄聲說了些什么。
石頭樂呵呵的點了點頭,傻笑著裂開嘴角,大嗓門兒就那么一吼,“藏頭藏尾不藏身,頭彩待有高人成,露石臺上一公子,尾羽輕鴻雪中行!”
石頭聲如洪鐘,再這么使勁一吼,清晰的聲音滾滾如雷般向四面八方擴散,震得整個山谷只能聽到他一人的回音。
前一秒還人聲鼎沸的人群嘎然而止,有人如夢初醒般回過味來,細細咀嚼了一下這幾句,突然眼睛一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哈哈笑道:“藏頭詩,哈哈哈,又是一首藏頭詩!”
短暫的安靜過后,人群似乎也回過了味兒來,在心中默默一念,皆是捧腹大笑。
“哈哈哈,藏頭露尾,這傻大個是在拐著彎的罵人呢!”
“我看吶,他這就是在罵白大家,你們看,白大家可不就濁站在高處的高人么,你們再看他的腳下,那雪白的狐貍皮毯子,比雪還要白上三分呢。”
聞如玉嘴角噙笑,靜靜聆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眼角余光淡淡的掃過白凈生,心頭暗爽,叫你再念藏頭詩,這下憋出內傷來了吧。
聞如玉自以為群情激動,無人注意她與石頭之間那點小互動,卻沒想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另一道紫色身影的眼里。
遠處一塊凸出的半壁崖上,兩名男子迎風而立,站在前面的那位身穿暗紫流云紋外衣,一條鑲綠寶石的四爪龍紋腰帶顯示著他身份的不凡,刀削斧鑿般的臉部輪廓勾勒出一張渾然天成的剛毅俊顏。
他背著手,挺拔的身姿如百年蒼松般屹立在山石之上,順著他那一雙銳利如刀鋒般的細長眸子凝望而去,視線直直延生到聞如玉臉上。
谷中人頭涌動,喧嘩四起,紫衣男子不為所動,衣袂飄飄間他唇瓣微動,低沉暗啞的聲音猶如來自地獄里的魔鬼,肅殺又寧靜。
“血影,去,將玉佩給她!”
“啊?主,主子,你是說,把你的玉佩給……她?”
站在紫衣男子身后那名明顯是侍衛的男子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家主子的話是什么意思,那玉佩,可是訂親信物,天吶,主子這腦子沒壞吧,訂親?村姑?這口味也太獨特了吧。
“要我再說一遍?”沒等血影腹誹完,紫衣男子目不斜視的平靜的道。
但就是如此平靜的聲音,嚇得血影一個哆嗦,嗖的一聲人就從幾十米高的半壁崖上跳了下去。
聞如玉完全不知道,她的表現引起了某人的興趣,而且還將她的終身大事就這么輕飄飄的一兩句話間就訂下了。
要是知道了,是會吐血的吧。
這邊,不過盞茶的功夫,眾人的情緒就由崇拜轉為了嘲笑,都想著,這小村姑既然敢向白大家發起挑戰,還是有點真文采的,不然連她身邊的傻大個都知道用藏頭詩來暗諷白大家大熱天的非要弄個雪白的狐貍皮毯子來顯擺。
她身邊的人都如此厲害,若是她親自出手應該更為驚艷才對吧,眾人如是想著。
為了端住臉面,雖然白凈生早已咬碎了滿口銀牙,手中折扇都快要被他捏斷了,但他還是沒有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
強自壓下心中翻滾而上的血氣,他故做輕松的看向石頭,淡淡的道:“姑娘之友真是好文采,呵呵,接下來就請姑娘以你這位朋友為題,賦詩一首吧!”
聞如玉嘴角一勾,爽快的站了起來,紅唇微動間悠悠詩句脫口而出。
桃花淵中桃花林,
桃花林中將欲行;
行人遙指林深處,
人身六尺蓋華云;
云驚自擾拂風去,
中規中矩一愚人;
愚人愚人笑我癡,
我笑愚人雪中行。
詩成,音落,雖不是藏頭詩,但最后那一句,我笑愚人雪中行是什么情況!
很顯然,聞如玉又在嘲笑他大熱天的拿張狐貍皮來顯擺,沒辦法,她聞如玉就是這種抓住別人小辨子就舍不得放手的小女子。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唯女子與小人難養矣!很不幸,她剛好是前者。
白凈生氣得臉色發青,居然,居然還敢辱罵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好你個……”
“好,好詩!”話還沒說完,人群再次暴發出熱浪般的哄笑聲,將白凈生的聲音訊速淹沒進去。
聞如玉抬頭回望,向白凈生投去一個‘你如此白癡,我該拿你如何是好’的眼神,淡淡的笑道:“該我出題了!”
想了想,聞如玉伸手一指,指向天空,“這一次以天為題,快點,我還趕時間呢!”
白凈生一口老血憋在喉嚨,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此時的他哪里還有什么心情去做詞,氣都快要氣死了。
“呵,有趣!”遠處半壁崖上那道紫色身影俯視著場中一切,望著聞如玉的眸子露出一抹玩味之色,他已經很久沒有此如開懷過了,真想立刻看到她收到自己玉佩那一刻會是什么表情。
經聞如玉這么一鬧,好好一場附庸風雅的斗詩會生生讓她搞成了斗雞會,看看白凈生那雙恨不得將她生剜活剝的斗雞眼,可不就是斗雞大會嘛。
這詩是斗不下去了,因為白凈生的涵養功夫不到家,被她氣得拂袖而去。
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聞如玉想也沒想帶著石頭擠出了人群,走到一處僻靜處突然感覺腳底涼涼的,低頭一看,兩只腳,只穿了一只鞋,天吶,她的鞋居然被擠掉了一只。
此時烈日當空,她的額頭早就冒了汗珠,先讓石頭返回去找鞋,她則是找了一處樹蔭處乘涼。
“這是我家主子給你的,很貴重,請你收好!”正想閉眼假寐一會兒,這眼還沒閉上,身后就傳來一名男子冷冰冰的聲音,像是跟她有仇似的。
聞如玉還沒看清來人就見眼前一花,一塊通體透亮的碧綠龍形玉佩映入眼簾,她這才想起男子說的話來,下意識就問道:“有多貴重?”本姑娘剛好缺錢呢。
聞如玉淺淺笑著去看那玉佩,龍紋,應該是皇親貴胄才敢佩戴的東西,怎么會給她?
血影抖抖面皮,玉佩都差點沒拿穩,這離得近了仔細一看,心中暗道,怪不得主子要給她一個妾位,果真是個美人坯子。
不過。主子看上的人,不管是妻是妾,他都沒有資格品論,血影冷著臉,將手里玉佩往聞如玉手上一拍道,“比你的小命更貴重,小心保管,你以后的榮華富貴就靠它了!”
說完,血影飄然而去,完全不給聞如玉留下反應時間。
等到人走遠了,她才回過神來,看著手里的玉佩,突然感覺有點燙手,澄凈的眸子閃了閃,好想把它丟掉怎么辦?
好歹她也做了十幾年的科學家,歷史雖不是她最為精通的領域,但這種龍形玉佩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什么,這可是皇子選側妃時才會給的信物。
“側妃?妾位?呵呵,也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眼光真差,本姑娘明明就是女皇的潛質,睜眼瞎,哼!”聞如玉正不滿的編排著那位不知名的皇子,就見跟座小山似的石頭拎了只繡花鞋憨憨的笑著向她走來。
“妹子,俺找到你的鞋子啦!”石頭長得還算英俊,濃眉大眼的,甩起他的大門板來更是威武霸氣,虎虎生風,若是訓練得當,將是一名以一敵千的大將。
只是那常年都掛在嘴角的憨笑,有點大煞風景!
看著移動過來的小山,聞如玉腦子一轉心中就有了計較,石頭是個可造之才,那她就免為其難,先將他培養成自己的貼身保鏢吧,嘿嘿。
聞玉如把玉佩收好,想著要不要拿去賣掉,這玩意兒應該很值錢的,心里想著,穿好鞋子,又跟石頭去了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