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鉸鏈的響聲,防盜門被輕輕地掩上。
暉仔細地打量起來,一種說不出的協調感很快占據了他對這里的第一印象。房間的陳設似乎是有意設置過的:臺燈一定會有碎花淡色粗布做成的燈罩蓋在上面,光束稀疏地漏出來,暖暖的溫馨氤氳在空氣中;妍麗明凈的玻璃瓶中分門別類地裝著各色物件,同一類的擺在一起、成為一排,直形面、煙斗面和螺旋面的谷物的淺淺褐色安靜地熟睡在其中;藍色的絲絨地毯,沒有一點碎屑夾雜在其中;木地板上漫射出從天花板上打下的不刺眼的內嵌LED燈燈光,光滑得看不見一絲污垢。
“坐吧。”
“……”
暉很聽話地坐在沙發上,大腿陷在了松軟的墊子里。雖然并不是自己的家,但是卻沒有拘束感,仿佛是回到了一個自己早已熟悉的環境中。
“還習慣嗎?”夏將一串鑰匙放在正攔在大門前半人高的儲物柜頂上,換上拖鞋走進了客廳。拖鞋的底部絲絲絨絨的粘了一層小細毛,踩在地板上沒有摩擦聲。
“……嗯。”暉羞澀地應了一聲,略微埋著頭,不敢正眼看著她。
夏笑了笑,旋即走開了。“沒關系,往后都是你一個人住。”她打開冰箱,伸手進去擺弄了一番,塑料袋的響聲。
“記得好好吃飯——”垃圾桶的袋子里砸下了什么,沉悶的聲音。半晌,又是一陣水流聲。
暉向后一傾、倒在了沙發的靠背里,拿起一個墊子蓋在臉上,略微地休息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夏又站在他面前了。
“嗨、這可是你的屋子……”她苦澀地笑了笑,一只手叉在腰間,爾后又拿出一沓有些褶皺的紙放在茶幾上。“這些是證書和合同,我都簽了你的名字。每個月月底結賬,有事的話到本單元樓1307。水、電、氣的問題找物業,每天早上10:00到下午5:00上班。還有……”她從那一沓紙中翻出一張夾在里面的磁卡。“門禁卡。如果遺失了,去找保安處補辦。”
“嗯……”暉的表現就像一個被交待著的大男孩。
夏溫柔地笑了笑,雙手放在小腹前,抓著自己的手提包。
“……”
“誒,我走了啊。”她忽然冒出來一句。
暉猛地抬頭。“啊……啊。”
夏的表情意味深長。【總還是有反應的。】她在暉的目送下走到門口;大門被打開,她站在樓道和房間的交界處,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望著暉。
“我覺得,”她捕捉到了暉已經有些游離了的眼神,“問題出在‘人’身上。【而不是“男人”。】”
暉的雙眸迅速黯淡了下去。雖然不閃避,卻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活力,剩下一雙干巴巴的眼睛。【我當然知道……】
她嘆了口氣,輕輕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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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綠葉樹精神護理中心。”
筆尖在備忘錄上一陣摩擦。
“好的,好的。嗯,我們會在三個工作日內給予答復,對。好的,再見。”
“啪嗒——”
鳴將記下了信息的一頁紙撕下,用膠帶仔細地粘在手帳上。罷了,她打開郵箱,很流暢地鍵入了一列收件人地址,便將窗口拖到一邊、新建了一個文檔。“【預約】5.13”——她如是命名道。
一陣腳步聲,高跟在地上的踩踏。
“夏。”鳴叫住了她,“最近有空嗎?”
“嗯?”
“有個預約。”
夏猶豫了片刻,反問道;“你能接嗎?”【最近的話,會有些事……】
“……”鳴欲言又止,“好吧。”
望著夏消失在辦公室門后的身影,鳴輕輕地嘆了口氣。她很流利地從文件夾里找出了一份預設好的文檔:《精神護理服務協議書》,附帶在郵件內發送了出去。罷了,她站起身、活動了一會兒,走出了辦公室。
當她端著咖啡重新走進來時,電腦并沒有待機,右下角多了一欄新消息提示:郵箱收到一封回信。【這么快?看來這位的情況不樂觀。】
抿一口之后放在手邊。她點開了郵件,里面附件著返回的協議書。【甚至沒有仔細閱讀過嗎?】郵件正文,簡潔明了的一行字:請幫我預約夏醫生。
【為什么一開始不直接說?怕唐突嗎?】疑惑不解,鳴下載了附件里的協議書。點開后,文字的內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張照片突兀地顯示在第一頁的中央:畫面里,一個白發的少年赤裸著上半身,胸口和肩膀上有幾道明顯的傷痕;他的頭略微垂下,表情頹廢,眼神游離,有些折光的雙眼似乎是在哭泣。
鳴瞇縫著眼打量了許久,一絲詭異的恐懼感油然而生。她再次點開了郵件,沒有主題,只是正文中的一行字:
請幫我預約夏醫生。
【夏……】鳴思索了一會兒,并沒有直接聯系夏,而是在查看通話記錄后撥通了對方的電話。“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Sorry,_the_number_you_have_dialed_is_busy._Please……”
她默默地按下了結束通話鍵。
“喂,夏嗎?你來一趟,我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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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氣溫漸漸地升高。雖然并不算燥熱,沉悶的感覺卻已經初露端倪。那些樹梢上逐漸加深顏色的綠大抵都伴隨著春花的凋零,很快將抽發出一片片葉子,仿佛是人最美麗的青春已經逝去,將要迎來一個沉穩而步伐矯健的時期。
夏仍然難以平復自己的情緒。她坐在書桌前,午后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落進來,斑駁的光線加劇了她的急躁。電腦上的照片很清晰,少年青澀懵懂的儀容似乎特別能喚起她的感觸,以至于每一次看見都加劇了她的不安。她終于按捺不住,將捂在額頭前的雙手收起來,留海凌亂地垂下。她拿出了手機,按照鳴給自己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雙眼死死地盯住屏幕,殷切著下一秒的突變。
【你到底是誰?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還知道些什么?】
瞬間的閃動,電話明明已經接通。她將手機拿到耳邊,卻只剩下機械的人工語音: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Sorry,_the_number_you_have_dialed……”
她再次撥通了電話:“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該死……】她憤憤地將手機扔到一邊,看著電腦屏幕,沒有任何變化。
【你究竟與他是什么關系……】
一個荒唐而真實的假想在夏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如果是這樣,豈不是可以……】
“喂,鳴,幫我安排一下日程,我明天上午到中心來;還有,把之前那封郵件的寄件人地址發一個給我。對,就是那個。”
她立刻按照發送來的地址寫了一封郵件,同樣的沒有主題,正文卻畢恭畢敬:
您好,我是綠葉樹精神護理中心的醫生,夏。您的預約我現在正式接受。請在今晚九點以前填寫好協議書并以文檔附件的形式回執到我的郵箱,具體見面的時間請等候通知。
左鍵點擊發送,她稍微松了口氣。癱在椅子的靠背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過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什么事。”
“都收拾好了嗎?”
“……好了。什么事?”
“今晚有空嗎?”
“……不忙。”
“一起吃個飯吧。”
“……”
她皺了皺眉。“喂?暉?你在嗎?”
“嗯,我知道了,拜。”
拿下手機,通話已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