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到她的身份了么？”

“沒有切實的證據能夠證明她究竟從屬于什么組織，但是現在有一種假說。”周放下手中的瓷杯，“我們懷疑她從屬的組織是從monitor中派生出去的受雇傭獨立集團。”

金摸著自己的鼻子，忽然覺得口中的咖啡有一股機器留在里面的金屬味道。

“她的行事方式與monitor非常相似。她擁有一門專屬自己特長的職業，并且利用這個職業去接觸他人從而完成她作為monitor所需要完成的任務；并且，她的確是一個高手，從頭到尾我們都沒能抓到一絲破綻。雖然早就懷疑733號身邊有這樣一個人，但是我們一直沒有想到會是這個醫師，反而一再地懷疑那個tumor。”

金猶豫了一下。“我還有個事要問你：綠葉樹的行政主任是不是你們下的手？”

“那是另一個棘手的事情，也許有人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嫁禍給我們。”

“有沒有可能是另外派出的人，然而并沒有公布任務？”

“不可能，殺了他對我們不會有任何好處；更何況，環北對綠葉樹有投資，不應該會拿他動刀。”

“……我知道了，再問吧。”她舉起自己受傷的那只手。“現在再來說這個的事情。”

聯系金問自己關于紅楓的事情，周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覺得‘梓漠’認定‘我們’同時加害了那兩個人、為了能夠在綠葉樹上市之前使融資計劃流產？”

“恐怕是這樣的，她聽到了我和鳴海晴暉的談話。”金深吸一口氣后呼出，“紅楓的驗尸報告是鳴海晴暉托人花了大力氣從里面弄出來的，想不到竟然成了誤會……”

“他對他的死有負疚感？”

金不自覺笑了笑。“負疚感？他？”『恐怕多少有些。』她想起他說起紅楓的死時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遺憾。

“怎么死的？”

“藥物中毒。”

周點點頭。“有可能是內部人員下手，也有可能是故意制造這種假象……無論如何，這種說法是最行得通的；如果久了沒有結果，恐怕就會按照這種思路來結案。”

“你覺得他對我們的影響大么？”

“畢竟環北還沒有拿出錢來，應該不大。對了，你們是怎么處理那個tumor的？”

“隨便丟給了多樂投資的一家醫療機構，不過鳴海晴暉有別的打算，可能與733號有關。”

“嗯……你什么時候能夠拿到數據和取樣？”

“有機會，我想從他的那幾個助手下手。”

“行。如果得手了，盡早聯系我，我會馬上聯系人事部安排你的調任，爭取在第一時間離開冰零山。”

“我知道。”金看了看手機，【還有半個小時。】“還有，冰零山方面對梓漠一直都心存懷疑。她在醫療室里動手的事情應該可以壓下去，但是誣陷她與科研人員的不正當關系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肯定會成為一個借口。『西服的死，只怕和她也不是沒有關系。』”

“嗯，我會小心。”

金四下望了望，工作時間的休息室沒有太多人。她能感到自己的步伐有些抑制不住的緩慢，『我早該對人員疏散不抱希望，只怕接下來還會犧牲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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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躺在外間的沙發上，一本雜志蓋在臉上；盯著屏幕看得太久，這份黑暗能讓她的眼睛好好休息休息。

有人在她旁邊的單座上坐了下來。

“有結果？”

“他自己怎么不來問？”

“我讓他看著數據的。”

靜疲憊得不想說話。

“……”時起身準備離開。“我先走了。”

“華回來沒有？”她忽然開口道。

“回來過，說是去監控室找你，現在還沒回來。”

靜伸手一把把臉上蓋著的雜志抓下來，猛地坐起來。“什么時候？”

“可能也就一個多兩個小時不到。”

“你怎么不讓他就在這里等著？！”

突如其來的呵斥讓時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靜沒理會他，徑直走出了實驗室。

一路向上到達頂樓，雖然是身在封閉的內環境中，靜還是能夠感受到明顯的氣溫變化；高速電梯并沒有讓這段長遠的路程縮短，快速流逝的時間反而更加繃緊了她的神經。空氣中飄散的淡淡味道原本是能夠帶來安全感的，但她卻清楚地嗅到那味道中欲蓋彌彰的信息；有時候，反而什么都不知道更加令人愉悅。

開放式的電梯行至交界處時為斑駁的建材所包裹，單調的外景讓玻璃上倒映出的鏡像更容易被察覺。那副因為不常見到陽光而蒼白的臉上透著不可信的尚處健康的血色，而她能夠從中看到一些麻木和憔悴的相輔相成。

她有時真的很痛恨周圍的一切：在道德上左右不定的時，懦弱不敢言的華，玩世不恭的達；一遇到那個賣弄風騷的女人，只恨不得兇言惡語都能吐出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該說的不該說的，最好運也不過嘴占了上風，一回頭還是要每天面對著那些一成不變的東西。她知道很多東西是被磨平的，但只是不相信而已，【不相信自己能那么容易被改變，也從來不承認那些改變，就像現在的冰零山一樣。】

一回神，已經到了負一層，面前的縫隙正在合攏。她連忙按住開門鍵，用那只手沿著頭發的邊緣從額頭一直捋到耳背處后放回到衣兜中，在沉默不語中聽著內增高鞋踩在地上的腳步聲，沒有腳踏實地反而令她有些慰藉。

科研中心大樓的設計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為什么要從地下通到頂樓，再從頂樓回到地面？為什么連接完全獨立的每個分區的一樓和負一樓僅僅隔著一道承重梁的距離，卻在進入地上分區的途徑上是相互沒有交錯的？在這無論人多人少都一樣冷清的地方，這些細微的觀察常常成為人們思考的問題，但是卻不容易被討論起來，似乎那是不必要的無知。

又是升降裝置。她感到可笑：地下安裝開放式電梯，而地上卻安裝封閉式電梯。這些考量究竟是誰想出來的，又究竟為什么要這么設計，一切也許只不過對使用它們的人而言是無從得知的。或許，她抬頭看著頭頂角落里的攝像頭，『那些人此刻就坐在屏幕前看著我們可笑的思考，就如同我們也曾經或將要做的那樣。』

『唉。』

電梯門再次打開，仿佛她并不是迎來一條通往新方向的道路，而是回到那個她暫時逃避后又重新困守的現實迷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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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著我會被誤傷。”暉的語氣倒是很冷靜。

梓漠沒有答應他，一動不動地站定在他前面，銀白色的金屬門能夠隱約映出兩團白色。

“叮。”

門外穿著白大褂、將前額的頭發扎起到耳后的女人快速地瞥了他們兩人一眼，沒什么異常，等他們出來后搶進了電梯，全程埋著頭。

“……”梓漠看著緩緩關上的電梯門。

“別看了，是鳴海晴暉的助手。”暉取下口罩和護目鏡，將藍色的無紡布頭套扯下，一頭柔順的銀發垂落下來。“附近沒有人，動作快點。”說罷，他寬松了一下防護服，就像是散熱一樣拽著領口來回抖了幾下。

“你怎么辦？”

“我不會隨便亂走的。在他們封鎖整棟樓之前，我一直都會待在這里。”

“……什么意思？”

“防止感染。”暉解釋道，“為了防止第八號的體細胞擴散，所有的人都會被隔離，這棟樓的構造也原本應用于此。”

“可是如果那些原本沒有被感染的人……”

“沒有所謂的‘沒有被感染’，感染本身就是一種說法。”暉打斷了她的話，“死這點人值得。”

梓漠用不可理喻的眼神望著他。“呵……什么叫做‘死這點人值得’？難道他們的命就不是命嗎？”

“情境性體驗，固著，躁郁傾向。”暉解開乳膠手套上的塑料束帶，“管好你的情緒。”

“你別跟我說這些！”梓漠近乎要咆哮起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把這里的所有人都殺了嗎？！”

“你們只會被你們自己殺掉。”暉仍然冷靜而從容，“你們真正要提防的人是你們自己。”

梓漠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她有些跌撞地靠到落地玻璃窗前的扶手上，一下子蹲了下去，一只手捂著雙眼抽泣起來，面部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

“……”暉看了一眼后沒有理睬她。他倏忽地朝著走廊的盡頭望去，雙眼的瞳孔向中心縮了縮，儼然一副全身戒備的狀態。〖已經顧不得她了。〗暉攥著從自己身上取下的那些東西快步離開了這里，輕得聽不到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