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機大廳頂部的高度制造出人群上方空氣的流動,深藍色的蓬型穹頂與白漆鋼筋以輕型的結構方式封閉出舒適的空間;冷氣一直在通風口與出口之間作定向的運動,似乎是能夠保持這里常駐的清新。拉桿箱的塑性輪與地面的凹凸接觸時所發出的聲音因為接縫處的規律分布而聽起來有頻次,伴隨著荃的駐足而停了下來。
“嘶……機票怎么找不到了……”荃在自己的包中摸索一陣。一只手扯著拉鏈處的打開的巨大傷口,貼在腿上保持平衡。“明明剛才還在的。”
“沒事的,慢點找。”陌非的語氣格外輕柔,【從一出門開始就注意著細節。】
“噢,夾縫里。”荃疾走了兩步追上陌非,“我忘了,本來是想著盡量不要弄皺……”
“走吧。”陌非很主動地牽著她的手。『有些恍惚么……』他知道她昨天下午去過企事單位額,但是他沒有開口問過一句。
“對了,”荃忽然問道,“你跟公司請了幾天假?”
“一周。”陌非回答道,作出一副輕松的姿態。“回來以后還能再休息兩三天。”
“嗯……”荃點點頭,“多幾天也好。”
“你不問我今年圣誕節怎么辦么?”
“嗨,今年……”荃的表情有些微妙,“我也請了年假,但是……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面露難色。
“……”陌非搪塞地給了她一個無需多言的笑容,不再過問。
托運辦的工作人員很標致,航空公司統一的藍帽白服,端正的站姿。看著荃將較小的那一個行李箱遞了出去,陌非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覺,一直等到離開后才問了她。“我裝了首飾在里面。”荃靠近他悄悄地說道,做賊似的耳語。“還有幾件新款的夏裝,托朋友幫忙買的。”旋即沖著他使了個眼色。他釋然地笑了笑,有些成人隱晦在里面;『這么認真的么。』
他看見她連過安檢時都一直盯著那從外表看挺樸素的箱包。
“晚點了。”陌非說道。兩人站在坐式屏幕前,從南州飛來的航班距離落地還有兩個小時。“要多等一個小時。”
荃有些恍惚,與沒聽到時的走神一樣沒有注意到陌非的注視。“荃。”陌非拍了拍她的肩膀,“晚點了。”
“晚多久?”她一下子皺起眉頭,神經癥的反映。
“……一個小時。”
她暗暗地舒了口氣。
“荃。”陌非忽然叫住她,直視著她的雙眼。“出來玩的話,就沒必要想那么多了吧。”
“……嗯。”荃伸手將一邊的頭發往旁邊理了理,點點頭。
“……”
陌非沒有多言,直到兩人在登機口坐下亦是如此。
“喝水嗎?”陌非主動地問道,“我去買。”
“!……不用。”她迅速地伸手抓住陌非的胳膊,眼睛里有些驚恐流露出來。
“……”
“……沒必要,機場的水太貴了。”她的眼睛朝一側的地面上看去,聲音漸漸變小。
陌非緩緩坐下來,思慮片刻后兩只手上下包住荃的手,輕柔地摩挲起來。“放心,我哪兒都不去。”
“……嗯。”荃難色地笑著點點頭,眼神又很快從他臉上游離到身邊的每一個人身上,擔憂的神情一覽無余。
『現在的她是最脆弱的時候,缺乏安全感。』陌非默默地望著她的側臉,『尤其是對于一個投入那么多到事業上的女人來說,這次挫敗對她而言也許真的太沉重;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一如往常,無論真實還是虛偽、都表現得鎮定,哪怕是如坐針氈式的……』
荃忽然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你坐在這里不要走,我馬上回來。”離開座位兩步,她回過神來一般隨手從包中翻出一張衛生巾后拿在手中,是很顯眼的位置,然后繞開旁邊的衛生間朝遠處尋覓過去。
“……”陌非剛想喊她一聲、提醒她附近就有衛生間,片刻的猶豫后又安靜了下來。
他望著那只箱子,咽下一口唾沫后沒去動。『留一點驚喜總是好的。』他這樣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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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穿著白色膠套衣服的人,荃是認識的,他們跟隨者持槍的隊伍一起經過機場大廳直奔二樓。荃靠在那上面的扶手上出神地望著,手里攥緊了欄桿。
“女士?”清潔工握著拖把站在她身邊,“您不舒服嗎?”
她發現她正盯著自己右手手里的那張未開封的衛生巾,有些受驚地松開了手,金屬的欄桿在冷氣中有些滾熱。
“……”清潔工并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您如果是找衛生間的話,從這里過去右轉有一間……”
“啊,謝謝……”荃回過神來,從自己站的位置上挪開。“抱歉,麻煩了……”
“沒事的。”清潔工順著她原先站立的位置拖過去。
“那個……”荃連忙搭上話,“您知道他們是……”
清潔工抬頭看了一眼。“是機場的安保人員。”
“那他們呢?”
“他們?”清潔工定睛看了看。“……不知道,沒見過啊……”她犯難地盯著,“這身打扮像是醫院里的人吧……不知道,我之前沒見過。”
“……嗯,麻煩您了。”荃說著便離開了。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陌非隨口一問。荃沒有回答,左右張望后盯著他做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表情,示意他不要多問。“……”陌非摸了摸鼻子,『別啊,你這樣還怎么穿夏裝……』
荃的手機忽然響鈴。
“……”她看了看,【老阮,】攥緊了手。
“你老板?”陌非湊過來看了一眼;他聽荃說過的,【首席執行官兼執行總監,】是她的直系上司。
“沒事,他打錯了。”荃掛掉了電話。不到數秒,鈴聲再次響起,屏幕上是一樣的名字。
陌非有些懵,呆呆地望著她。
荃深吸一口氣,很麻利地站起來按住陌非的肩膀。“等我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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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梓漠答應道,辦公室門旋即被拉上。
一段不算長但是有些令人不安的等待。
“進來吧。”
梓漠很聽話地走了進去。
接待室的布置很簡潔,兩邊的墻上沒有太多的陳設。精神矍鑠的老人坐在桌位后面背對著拉上半卷窗簾的落地玻璃窗,紅潤的皮膚上布滿了褶皺,整個人豐滿而健壯。他瞇縫著雙眼仔細打量著梓漠,像是在看一個獵物。“這是當事人。”光頭的黑人警長向老人解說道,“她在被拘捕后提出自愿幫助我們追捕嫌疑人……”
梓漠的頭傾向一邊,并不看著面前的兩人。
老人比了個手勢示意他無需多言,“讓她自己說。”他的聲音很干凈,不洪亮但是有力。“坐。”這是對梓漠說的。
梓漠坐下,雙手握著放在桌面上,看著地面猶豫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望著老人,說道:“你怎么確保我的人身安全?”
老人饒有興味地向前靠過去,手肘撐在桌上。“哦……能否告訴我,是誰對你造成了威脅?是嫌疑人嗎?”
“我不知道。”未等他繼續問下去,梓漠繼續說道:“但是‘他們’已經殺了我身邊的人。”
老人蹙起眉,盯著她看了良久。他沖黑人警長使了個眼色。“身份證。”警長要來了梓漠的身份證,向老人點點頭后離開了房間。“說吧。”老人在警長離開后開口道,“你很安全。這里沒有別人,也沒有錄音機或者攝像機。”
梓漠微微點點頭。“謝謝。”
“把這個上傳到聯邦,讓他們返還數據。”警長將梓漠的身份證交給數據庫的人員,“打印下來送到接待室。”
“那個女人……”林靠近過來,一直到警長身邊。她抱起雙手,有些寬大的臀部靠在臺柜上。“她能信任嗎?”
“她說她可以做污點證人。”警長把頭湊了過去,“雖然是被捕后才提出的,但是她很主動。”
“巴甫利茲將軍什么態度?”
“還不知道,得看她想刷什么花樣。”頓了一下,警長接著說道:“她好像知道些內幕。聽起來,她有可能是被自己的組織加害,為了尋求自保才叛變的……”
“可是你忘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警長打斷了林的話,“現在和之前不一樣;軍方有消息,這次巴甫利茲將軍似乎是有意要找環北的麻煩,已經有人派去從環北縣到冰零山的公路上把守著,就等著查到那個泄露的樣本。”
林很緊張的樣子。“誰透露給軍方的信息?可靠嗎?”
“還不知道,但是至少現在看來是沒有問題的。”警長看起來也不輕松。“但這不是什么好事。一旦這條消息被確認真實,恐怕會生出很多事端……”
林的上下眼瞼略微縮了縮。“現在的警戒到了什么級別?”
“之前‘泄露門’的時候,據說是因為從環北縣流動到環城市的人口造成了大規模傳染;說不定,這次會封城。”警長有些擔憂地說道,“本州的軍區就設立在大環城市,調動起來很方便……”
“警長,資料打印好了。”
他接手過來看了看。【姓名:鳴;現狀: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