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趕快走！”

此時此刻，陳列著那些陌生士兵的通道對于科研中心的每一個人而言都是一種籠罩在空氣中的沉重，原本就封閉的環境更令人感到窒息。

達不安而怨懟地走進實驗室，現在的四個人身處在一片更加沉寂的環境中，從口中發出的聲響似乎從來就不存在過；監控數據時儀器屏幕的燈光打在臉上，斑斕的色彩仿佛是中毒時的幻覺。

“到點了。”坐在沙發上的時站起身走到操作臺旁的靜身邊，“換班了。”

靜不客氣地從他身邊奪過后走到休息室中，白大褂一解便癱倒式地沖著沙發躺了上去；一只手的手臂橫在眼睛上面，這里暖系偏暗的燈光環境還不足以滿足她對休息的需求。一只腳隨意地搭在被壓得變形的坐墊邊緣上，因為失去了棱角而不容易搭住；越來越不耐煩地嘗試過幾次后索性任由那條腿拉伸來地耷拉著，盡管那很不舒服。

達向前走了一步。“滾。”靜輕輕地說了聲，連嘴都懶得張的樣子。“這兒不用你。”

“……”達很識趣，沒有多說什么，把手中的紙杯放在茶幾上后準備離開。

“達，過來一下。”時的聲音，從里面傳來。達看了看靜，她還沒有什么反應，便轉向繞過了她。

靜忽然朝著沙發靠背的一側翻了個身，面對著那足夠擋下她整張臉的高度。

“……”一見面，兩人都有些茫然無措，最后還時先開了口：“……‘有人’找過你了嗎？”

他很容易想到內藤涼介，他也能猜到時想跟他說什么。“……嗯。”

“是真的嗎？”

『就算是真的，難道這種事情還會被承認嗎？！』他沉默了半晌，沒說話；他覺得這樣更蠢，那意味著他的確就是“做了”。他開口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是她先動的手嗎？”

達的內心是崩潰的，這種基于誤解的為自己設身處地的體諒最為致命，因為沒法直接反駁；不偏不倚，矢口否認反而像心虛。『等等，可我本來就沒有做啊？！』

他還未作回答。時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大家一開始都不相信，還去看了監控，但是都沒有結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據說‘她’和733號樣本同時出現在醫療室里，還有人看到她打傷了人之后逃了出去，【和那個怪物一起。】”

“她有向你提起過關于733號樣本的事情嗎？”時突然發問道，“我覺得她是蓄謀已久。事情恐怕比我們想得復雜得多，甚至……從她一進來的時候，一切就已經開始發生了。”

“……”達覺得好像自己得說點什么才好。“好像是……有什么線索嗎？”

“你是多久知道的她？”

“多久？好像……她剛剛來的時候，大家都在說起這件事，說‘從總部指派過來給鳴海博士的女秘書’。”

“還有沒有別的？”

“別的？嘶，她——她不是一直待在鳴海博士的辦公室里么？那地方也沒什么人去，挺冷清的，她好像也是就一個人待著，也不容易出來……”

“嗯。”時越過白大褂的邊緣插在褲兜里的手上下動了動，【牛仔褲表面的起伏似乎是因為指頭位置的變動而有了變化。】“你之前在開會的時候問靜的那件事，【控股集團因為和櫻花有協議，所以沒有派下這個季度的視察，】你是從哪里聽到的？”

“啊？那個……『怎么突然問起這個？』”達抓了抓頭，一時間也想不起具體的細節。“那個，呃……聽別人說的吧，我自己也不太記得了……”

外面忽然響起一陣騷動。“放開，我自己會走！”是靜的聲音，旋即便是實驗室隔離用的厚鐵門被關上。

達有些緊張地沖外面瞟了一眼。“是軍方的人。”時解釋道，“你之前出去的時候他們就來了，要挨個問我們關于733號樣本泄露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

“……”達有些神經癥。他現在只能祈禱自己在科研中心里又發現了那東西的事情還沒被人知道。

“你之前也有在監控著733號樣本吧？”

“什么？不是一直是我們四個輪……”

“我知道，問一下而已。”時將揣在褲包里的抽出來拍拍達的肩膀，“我有點事出去一下，你幫我看著一下第八號的數據。還有，要是那些人來了，你幫我先頂一陣。”說著，時走了出去。他將手放到白大褂的兜里，那白色就很自然地垂了下去，正好遮住他的褲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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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用能源公司為了能夠繞開各級政府一再延后的公布數據、以及避免上市公司在賬目上的水分，建立了專屬于自己的一套情報系統；這個系統最大的任務就是收集到最準確的各項數據，包括每一家企業在每個季度的支出、投入、預期、資金動向和結構等等，事無巨細，一切相關的信息都會錄入報告發往通用能源公司的總部。這些信息被作為通用能源公司在市場政策的基礎，因為它有非常積極的擴張政策，需要這些數據來支持它調用資本進行兼并……”

“這套系統非常龐大，是全國性的，甚至還延伸到了本國在海外的投資機構；不過囿于垂直管理在與外國人交接上的不便，monitor只延伸到了那些單位的高層。”

“可以說，情報系統獲取的信息為通用能源公司創造了驚人的效益，但它同時也是一種違反公平的存在。大量企業內部的隱私信息被泄露，情報系統為了攫取利益而倒賣二手信息，相關的領悟一度十分混亂。而在管理上，情報系統采取了類似于黑道的模式；每一個人在這套系統中的關系只有兩個方向，分別是‘上線’和‘下線’。每一個monitor除去boss以外只與自己的上線或下線相互了解，平時以自己所刺探企業的職員的身份生活。這樣不但可以保證整個系統的安全，而且非常有效率，隱蔽性也非常強；但是這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容易在管理的節點處形成集團，也就是以不同級別boss為中心的割據勢力，而這種割據的分布往往是沿著地緣展開的。”

“通用能源公司為了保護這個秘密，在拆解的時候也同時解散了情報系統。但是誠如事實，這種管理下使其自身經年累月后便尾大不掉，加之這套系統自身非常隱蔽、在自己的效力者被拆解后更難被發現，于是許多boss會繼續利用這套系統來為其它機構效力，目標包括企業、家族，甚至地方政府。”

“嗯……”阮泠的雙手握在一起后放在顎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其實這種模式非常便捷。你不需要完全地了解它的所有，你只需要提綱挈領；而且一旦東窗事發，你也能夠很快擺脫。”

“但是也容易遭到背叛。”

“我想，許多boss，包括你，應該心中都有一個復興通用能源公司的夢想吧？”

“參議員說笑了。情報系統只是一個附屬，它只尋找能夠庇護自己的強者。Uso正是因為相信櫻花國際的實力，同時也非常看好參議員的潛力，所以才會有此選擇。”

“這話是出于你自己，還是出于Uso呢？”

“沒有區別，每一個boss都直接等同于自己所統攝情報系統。”

“呵呵。”阮泠滿意地笑著，端起面前的杯子飲了一口。“我很喜歡你的直率。”

“謝謝夸獎。”

“能夠來這里一趟很不容易吧？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您本尊。之前的交涉是通過那個女孩兒完成的，她是您的‘下線’嗎？”

“她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tumor，值得托付。”

『她可不是個值得托付的人。』阮泠想起了她與自己的那些對話，『一個樂于學習的人，思想是不斷涌動的，而這種人永遠都是不安分的。』

“此次泄露事件發生的諸多意外是我們始料未及的，但是就目前來看只能以不變應萬變，按照計劃實施。有一點是重要的：如果國聯黨的候選人已經在宣傳當中，那么就說明Naihito已經取得了相關的數據并隨時準備好公之于眾。屆時，我建議，我們最好直接放棄這一計劃，改為下一級的籌備。希望參議員能夠告知巴甫利茲將軍，讓他萬望以大局為重，不要因為貪功輕舉妄動而壞了大事。”

“我會的。”阮泠站起身送別，“很高興與您的交談，【環北冰零先生。】”

“不客氣，一切都是機緣巧合的安排，我們需要做的是耐心等待。就像這次封鎖，雖然意味著我們在與環北的周旋上出現了差錯，但是也正是因為人員物資的撤離，我才得以在這里見到參議員。”

『連本尊都出現了，看來Uso也已經著急了。』阮泠忽然問道：“不過，聽環北冰零先生的話，想必tumor都是善于偽裝的。如果必要的話，我也希望環北冰零先生能夠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要重蹈對Naihito覆轍。〗”

“那是自然。”

〖“我是指你的直系上司。”〗

〖“鳴海晴暉。”〗

阮泠笑了笑。『這之中恐怕沒那么簡單，而這個人，也恐怕不會是所謂的鳴海晴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