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走一邊吩咐凈房的人準備熱水,皂莢。
江離站在凈房外,聽著里面嘩啦啦的水聲,腦中開始浮現出那日于山洞日,賀蘭兄臺讓人流鼻血的身材,不覺臉一紅,立馬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能對純潔的恒王殿下有這種非分之想呢,這是萬萬不該的。
半晌
里面水聲停止
江離突然有些失落的回頭,難道洗完了。這么快。
便聽里面傳來一聲“進來給我擦背”
大魏是關外鮮卑族所創,民風開放,但這男女共浴一室,對她來講還是有點接受不了的。
“要,要,我,我進去嗎?”她結巴道
“是”門打開,迎面而來的水汽,氤氳著整個房間,那迷蒙如霧的水汽間,隱隱有一人背對門而坐。空氣里帶著一絲薄荷的清涼,還有一點藥的味道。
不對,為何會有藥的味道。
轉過屏風,便見賀蘭尋端坐于木桶內,背上布滿傷痕,他拿著一白玉瓷瓶,遞給江離
“你來。”
江離手微微一顫,遂壓下心中疑惑,將那瓷瓶的藥膏涂于指尖,輕輕抹向溝壑縱橫的傷疤。
指下飽滿有力的雪白,一陣輕微顫抖,江離輕聲問
“疼嗎?我盡量輕一點。”
賀蘭尋臉色微紅,少女吐氣如蘭,近在他耳后,他深吸一口氣,輕笑道“無礙”
江離有些心酸,她以前好像從未想過,眼前這個強大的男人人,也會受傷,而且如此之重。
那些傷口,有鞭痕,有刀傷,有的因天氣炎熱,得不到治療,已開始發爛。她不得不用他遞過來的銀刀將那些腐爛的肉給清除出去。
一系列動下來,那人竟是半點聲響也不曾發出。她覺得鼻根發酸,眼眶發熱,一滴熱淚,啪的一聲滴入浴桶里。
賀蘭尋聞聲響回頭,抬手摸了摸少女的頭,輕笑道“我不疼的,真的。”
“這是為何人所傷?”江離問道
賀蘭尋眼中閃過一絲復雜與晦暗,片刻便被霧氣所遮掩,他低頭道“阿離,柔然與后秦已經達到結盟,想來西疆離動蕩不遠了,這一戰不知幾年才能回,你父親的事,自姚姮失蹤后便斷了線索,關在牢中的姚中元,倒是可以好好審審,想來若他能老實招供,那便離真相不遠了。但若此事涉及其他,還望你能三思而行。”
江離聽得,蹙眉道“你可是查出了些什么。”
四目相對,賀蘭尋終苦笑,他何嘗不知,眼前這少女豈非一般人,她思維敏捷,玲瓏剔透,絲毫不遜色于男兒。自己這番話,已擺明了透出很多信息給她。
他有些糾結,但想想若是自己不說,她也會查出來真相。索性還是告訴她一些吧。
“對,是有些眉目”賀蘭尋輕咳一聲。
“自大魏建國以后,道武帝一直將益州視為糧倉,全國上下三十郡縣糧食的產量,皆不如一個益州所產。我想乃父的勵精圖治,很有可能才是為他引來殺身之禍的根源。”自那日接到密衛送來的信息時,他一直在糾結著這個問題
,江氏一族的殺身之禍皆是因益州過于豐茂而起。而后秦國主姚興,能出此招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江離半趴在浴桶上,歪著腦袋道
“此話何解。”
“若是太平歲月,一個州的糧食產量足以養活半個國家,但其他郡縣同樣也可以自給自足,這當然體現不出什么。那么若是起了戰爭,那益州就是魏軍的糧草供給之地,若益州糧草足,那凱旋指日可待,若是不足,或者中間出了什么問題呢,你自幼聰慧過人,想必兵法也曉得。釜底抽薪,原比正面交鋒來得容易。”賀蘭尋長長睫毛垂下,看著眼前趴在浴桶邊上的少女
“這個問題以前我從未考慮過,當時,我還甚至以為是新帝登基忌憚父親,但從未想過,將益州治理的水草豐澤,糧食滿倉也會成為殺身之禍的源頭。”她聲音有些顫抖,手指緊緊的扣著木桶。
賀蘭見她有些失神,嘆息道“所以,我才不愿將此事告訴你,因為你的家仇,現在不僅僅是你一個人要面對的問題了。以前大魏與后秦和親,兩國之間邦交不錯,現在兩國關系破裂,發生戰爭指日可待。
但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誰能保證一年后,兩年后,甚至可能是半年后,兩國會不會恢復邦交關系,還不好說。但若是真恢復了,到那時候,你大仇還未報,即便你知曉了是誰在背后搞的鬼,也不可私自動手,因為于國家而言,一個太守的犧牲,還不足以與國家百姓安危相抗衡,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我父戎馬一生皆是為國,最后被人暗算死于非命,而做為他的女兒,江家唯一活下來的人,既然已經知曉真相,確因為國家大義而不能為他老人家報仇,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江離憤怒之下,扯到了賀蘭尋的傷口,那原本剛剛結痂的口子慢慢流出血來。
賀蘭尋皺眉,江離見些,有些慌亂,趕忙拿起繃帶給他包扎,悴不及防的被拉進了一個縈繞著青松翠柏之香的懷抱里。
“我告訴你,是想讓你清楚,這些事情,不是你一個人在承擔。切莫要為了一已之痛快,做出后悔的事來,哪怕,哪怕是為了我。”
她只覺嗓子里塞了一團棉花一般,一則為了剛剛得知的某種真相邊緣,二則,為了眼前這人,猝不及防的告白。
一直以來,她都知道,他的心意,雖然他從未說過些什么,如今在這水汽彌漫的凈房里,血跡揮灑的浴桶邊,聽到他這發自肺腑的一席話,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臉紅了紅,這人光滑皮膚緊緊貼于自己之身,身上的水珠未干,這一貼,自己的衣衫盡濕。
突然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滑落下來,江離一驚,才發覺賀蘭尋此時嘴唇發白,眉心擰在一起,趕忙扯著嗓子喊,賀朧下來幫忙。
平日里寸步不離的賀朧大人,今日竟然不在他身邊,無奈,只得自己動手。
她索性閉了眼睛,將他的衣衫撿起披在身上,好歹要遮住阿,中衣,褻褲。
她臉紅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