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門派的功法路數,出自昆侖,看姑娘你的年紀應該不到二十歲,昆侖派于前年陸羽傳位陸青竹,想來你應該是陸先生最后一位弟子吧。”司玉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吐氣如蘭。
江離一振,再次細細打量起這眼前這位婦人,她雖然看著像二十幾歲的樣子,但眼角爬上了些細紋,眼底也有些與相貌不符合的成熟蒼涼與望盡天涯路的寂寞。
這人最起碼已過了三十歲,看得出來皮膚白皙,保養甚好,她腦中飛速的旋轉著,這夫妻二人對昆侖所知甚廣,甚至連師傅于前年傳位于大師兄這等事都知曉,想來也算是陸羽的故交。
她深吸一口氣“嫂嫂莫非與我師傅相識。”
對面女子朗然一笑,她眉宇疏朗,帶著一股天高海闊的大氣與瀟灑之氣“是我丈夫,他愛武成癡,經常找天下豪杰比試,昆侖陸掌門陸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江離眼睛一亮,瞬間想起自己那個愛酒成癡的師傅,以及經常外出歸,又想起自己剛才與店中飲的那壺大漠謠,原來是師傅的故交。
她起身,退后一步,拱手道“既然是師傅故交,那便是我的長輩,請受我一拜。”那女子哈哈一笑衣袖一起,抓起她的胳膊一拉,她便又回到了自己坐位上。
這一拉一放,內力竟不弱于自己,想來剛剛若是自己不救她,也不人能傷她吧。那么剛剛那場面就是試探自己咯。她無奈的笑笑,想著這對夫妻還真是有趣,一個胡鬧,另一個陪著她胡鬧。
她將身體舒服的靠在馬車上的軟靠上,笑道“別嫂嫂,嫂嫂的叫了,叫姐姐吧,顯得我還年輕些,我瞧你挺順眼的,我在這陽關外呆了半個月了,每天都摔一跤,這么多人,只有你肯出手相助,唉真是。人心哪”她語氣里竟然有股遺憾與得意
江離嘴角抽了抽,看著這個脾性奇怪的孕婦,別人懷孕后都是好好在家待著,她倒好跑到百里風沙彌漫的小飯館里,試探人心,可真是個妙人
她眉目半閉著“我與老方打賭,若我摔倒了肯定有人會出手相救,他不信,說什么人心險惡,況且又逢戰亂,誰會無緣無故的救你,嗨,看吧,還是我贏了。”言畢她得意的敲了敲馬車壁。
自那一角小窗外扔進一個錦囊,她滿意的顛了顛放進袖子里。江離再次抽了抽嘴角,為這對奇葩夫婦的行為有些摸不著頭腦
司玉半瞇著眼睛看著她,嘴角彎起笑意淡淡
“世人愚鈍,只敬羅裳,不敬人,我還偏不信呢”
江離垂下眼眸,手不經意間摸了摸腰間那封飛鴿傳書,那是十日前她師傅以昆侖獨有的情報渠道傳與她的
陽關之外,七里之東,昌陵之內,可助爾矣。
陽關之外,就是陽關城外,七里是一個地名,昌陵酒館便是剛剛毀掉的那個小飯莊。
她心里默默的感激的想著,眼前這女人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貴氣,雖漂泊江湖多年,依然如故,歲月不僅沒有磨去她的光環,反而還增添了一種風韻,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阿,看看人的那身段,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再看看自己。
她憋憋嘴,眼神不著痕跡的瞥發一眼對面那女人的胸。然后心里思索著,她姓司,南朝晉人。
好巧,記得當年她母親給她讀名人傳記時,順口提了一句,南朝三十年,公主,司馬錦玉,琴棋書畫,兵法璇璣,無一不精。
只是十年前,突然失蹤,據某些民間八卦皇室野史愛好者講,這姑娘應該是不滿晉帝賜婚,與人私奔了。而簾外那個一臉春色蕩漾的,當年名動一方的刀客,恰好也是十年前消失去江湖的吧,而對面這人,姓司,名玉,好巧,好巧。
半晌她迎上那笑意,露出自認為很美的四顆牙齒。
司玉見她笑的坦蕩,眼底微微一震,長眉舒展開來,從座下的地方摸了摸,她肚子高聳,動作也不太利索,半晌,從里面抓出一塊小包袱,扔給她,然后繼續閉目養神。
江離接過那淺綠繡暗紋的包袱,輕輕一抓,她臉色一變,若沒猜錯,那應該是進入賀蘭王城的令牌。
賀蘭王城,是西北邊關一帶的主城,與陽關相隔甚近,因得天獨厚的優勢,以山脈為城,為大魏阻擋了來自西北柔然的鐵蹄,陽關是大魏的正西,與后秦國接壤,自陽關向西北百里,便是賀蘭王城。
這里是三國接壤的三角地帶,也是矛盾沖突的必發地。就好比現在的中東地區的,敘利亞,伊拉克。
賀蘭王城依山而建,巍峨城門便是一道城墻,易守難攻,它有獨立的軍政大權,農桑,經濟,官級,可以說是一個獨立的王國。這個不論是軍隊,經濟,農桑都比較牛叉的一塊肥肉,偏偏這塊肥肉歸附了新興的國家,魏朝。
原因無他,聯姻唄,自古家國天下,成了一家人,什么都好說話了。
話說賀蘭王城里出的第一位太后,便是拓跋嗣的奶奶,原草原部落的大妃,該女人玲瓏剔透,深諳政治之道,比起那些草原上,只知養牛放馬,喝馬奶酒摔跤的男人們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當年在草原叛亂,被柔然夾道攻擊后,她毅然放棄自己的身份,帶著唯一于戰亂中活下來的兒子,拓跋珪回到了她的娘家,那時她們母子落魄,無一兵一卒,回到賀蘭王城,肯定受了不少苦,想當年嫁給叱詫草原一乎卓可汗是風光無限,如今夫死,草原被占,孤兒寡母寄人籬下,想想也是夠慘的。
不過這位女人,用她長遠的眼光,與無比犀利的政治胸懷教導她的兒子,眼睛要向遠處看,不要盯著腳下那一點點苦難,這點苦算什么,將來你若能一統天下,你便可以隨意踐踏那些冷眼與嘲笑的人。
果然一年后,原乎卓可汗部下的一些散兵游勇找了過來,這也是最初的拓跋珪軍隊的形成。五年后,那個昔日寄人籬下的少年終長成,他統一了北方,建立了大魏,連昔日收留他的賀蘭部落也不得不忌憚他幾分,將部族中最尊貴的孩子派往平城做質子,以示自己永無背叛之心。
賀蘭尋便是那個倒霉的孩子,當然還有他那個死了十年的叔父賀蘭勻。
賀蘭部落將賀蘭王城治理的繁榮昌盛,這里雖地處高原,北接戈壁,西接沙漠,向南向東是平原。算起來也算是個荒涼的地帶吧。
然第一任賀蘭部族族長賀蘭炎,確實是個天才,當年他興修水利,鑿壁取井,因西北天氣干燥,便發明了暗井,一來可以保存水源,二來也可防止沙子沉落,保證了水源的干凈。
同時在北部大量種植適合戈壁生存的紅木,防止戈壁侵襲,引戴渭水穿城而過,灌溉紅木,便得城內四季無風沙。
賀蘭王城分外,王城,內城,與外城,以同心圓的狀態一層層建起
很明顯,王城只有賀蘭一族嫡親人才有資格入住,內城,就是掌城內軍政大權的人,與在當地居住近十年以上的人,才有資格入住,否則,連入城資格都沒有,當然也不乏賀蘭族長愛才之心,自外引入的軍事政治人才,賜與的房舍。
外城呢,就是遷徙而來的居民,與一些三國接壤的邊境的人,有胡人,柔然人,魏人,后秦人,總之很雜亂,很難管,但統統都臣服與賀蘭部落的鐵蹄之下,不聽話,扔到王城北的戈壁上喂狼。
發展到現在,賀蘭王城建立已有近三百年的歷史,相比與大魏建國不足一百年,實在是太有資格與其分庭抗衡了。然事世就是那跌宕,第一代大魏太后出自賀蘭王城,后拓跋珪又娶了自己的小姨,太后的妹妹,這個小姨比外甥還小幾歲。賀蘭微嫁與拓跋珪時,年方二十,于三年后生下清河王拓跋紹,也就是咱們之前講過的清河之亂的男主角,殺了自己的親爹,意圖等位,最后被拓跋嗣一劍給宰了的那人苦逼皇子。
賀蘭尋是賀蘭卓的兒子,賀蘭微的堂弟,拓跋珪的小舅子,拓跋紹,與拓跋嗣的親表叔。阿,這燒腦的關系網
所以說這皇室的關系是最復雜的,單細胞生物的腦袋真真不是夠思考的。
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的江姑娘,在一番思索后終得出一份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