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沈家宴會,惠嫻沒有出席,今天,是她第一次見到沈沉魚。
冷逸州那次宴會是見過沈沉魚的,他皺眉看向惠嫻,有些不悅道:“說什么呢?這位是沈沉魚沈小姐?!?/p>
沈沉魚嘴角的笑容絲毫不變,眸光明亮,聲音清淺:“冷夫人您好,我是沈沉魚?!?/p>
惠嫻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馬收斂起驚訝,正了正身形,只是笑容略有些僵硬,“抱歉,沈小姐長得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位女孩,一時失態,還請見諒?!?/p>
高雅芝心有疑問,卻沒表現出來,她笑道:“沒關系,小魚長得像你認識的人,說明你們挺有緣分。”
惠嫻的笑容更僵硬了,眼睛一直看著沈沉魚,話卻是對高雅芝說的,“呵呵,是很有緣分。”
只是不知道,這究竟是善緣,還是孽緣。
眾人謙讓著落了座。
有意無意的,沈沉魚被安排坐在了冷陌琰的右手邊。
她嘴邊一直掛著淡笑,目光平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情緒,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從冷陌琰出現在她的視野里,她就渾身緊繃著,手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抓皺了平整的裙裝,掌心粘膩,是汗。
冷陌琰身上的氣息一如他的人,清清冷冷,帶著淡淡的煙草味,無處不在一般,肆意鉆進她的鼻腔,勾起那些被她努力埋藏的往事。
曾經,因為她聞不得煙味,冷陌琰就把煙戒了,后來他的身上再也沒有煙草味。
事雖小,但她很感動,一度在夢里夢到,都會笑醒。
只是那些所謂的甜蜜,都在此時此刻化成一把把溫柔卻尖利的刀刃,溫柔地劃在她的心上,縱橫交錯,鮮血淋漓。
“百分之十五,一個點都不能少?!?/p>
耳邊忽然響起冰冷低沉的聲音,讓沈沉魚恍惚的神思驟然清明,平整的裙裝更皺了一些:她剛剛居然……又一次沉溺在過去。
因為再見,這短短的幾天,她頻繁如此,這讓她有些煩躁。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這大半個月,貴公司股價持續走低,就如今貴公司的股價,百分之十五的集團股份市值不超過300個億,而我卻要承擔貴公司1000個億的巨額債款,怎么算,都是貴公司劃算。”
沈錚笑得不動聲色,“冷總似乎忘了,除了這集團股份,沈氏集團還要分享出多年積淀的商業資源,那就像一座金礦,不是錢能衡量的?!?/p>
冷陌琰右手輕搭在實木桌面,修長的指尖不時無聲點一下桌面,他神色淡淡,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壓力。
“別說是金礦,就算是條金礦山脈,也得給懂得開發的人才能創造出價值來,否則,也不過是堆破石爛木,沈總覺得呢?”
這分明是在說,沈氏的商業資源,在沈氏手里只是破石爛木般的廢物,暗諷沈錚不濟。
沈錚叱咤商場幾十年,何時受過這等侮辱,還出自一個小輩之口。
臉色微沉,“既然冷總承認它是金礦,也承認了它的潛在價值,那我是不是有理由認為,在分享資源的基礎上再拿出百分之十五的集團股份,是不合理的?百分之八,這是我的極限?!?/p>
沒有人會不在生意場上討價還價。
即使沈氏有求于人,也不能坐以待斃、任人宰割。
冷陌琰不甚在意地挑眉,“百分之十五,這也是我的極限。”
頓了下,補充:“最低極限?!?/p>
那副態度,仿佛事不關己,成與不成,都無所謂一般。
外界都覺得沈氏集團在危機時刻緊緊抓住冷氏集團的大腿,妄圖以聯姻的方式將1000個億的巨額債款轉嫁到冷氏集團的頭上,實在是癡人說夢,也很不要臉。
可是誰知道,沈氏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只比沈錚這個董事長少百分之五,一躍成為集團第二大股東,只要冷陌琰通過其他途徑再購買百分之六,那沈氏,難逃易主的風險。
還要分享出積淀這么多年的商業資源……沈氏,前途堪憂。
但是,沈錚實在無法坐視沈氏集團就這么破產……
他看著正前方的虛空,目光晦澀掙扎。
坐下后就沒開過口的沈沉魚,轉眸看了眼神色涼薄的冷陌琰,這場談判,他是十足十的勝利者。
但……
世事無絕對。
紅唇輕啟,她說:“冷總一定要沈氏百分之十五的集團股份,司馬昭之心實在明顯,仁九集團曾提出1000個億的債務可以不追討,只要沈氏接受它的投資,讓它成為沈氏集團的控股集團,我父親的職位不變,權力依舊……”
沈沉魚優雅大方地笑了下,繼續說:“……所以你瞧,沈氏也不是沒有其他選擇,如果沈氏一定要易主,那么這個主,是仁九集團還是冷氏集團,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甚至,仁九集團控股沈氏對我們來說更為有利。”
“但是對冷氏集團來說,則是一次巨大的損失?!?/p>
“百分之八的集團股份,現在是遠不值1000個億,但是等沈氏起死回生,這百分之八的長遠價值絕不止1000個億,更遑論沈氏的商業資源即將給冷氏帶來的利益,冷總是聰明人,這肥水是流進自己的田,還是流入外人田,就看冷總今天怎么決定了。”
沈錚緊緊盯著冷陌琰的臉色,暗地里為沈沉魚捏了把汗。
仁九集團可沒說過要投資,更沒說過他的職務、權力不變的話,仁九集團說的,是走法律程序,讓沈氏直接破產。
沈沉魚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成與不成,試一試才能知道。
況且她已經將其中的利弊分析得很清楚,只要不傻,都不會作損己利人的選擇。
冷陌琰清冷的目光幽幽落到沈沉魚的臉上。
那目光,犀利得仿佛能看進沈沉魚的內心,讓她沒由來心頭一陣緊張,但她臉上的笑容卻越發自信與篤定,眼睛里的光芒也越發明亮驚人。
商場談判,不能輸了氣勢。
冷陌琰看了她片刻,唇邊忽而勾起一抹嘲弄,“沈小姐這是在極力促成沈氏與冷氏的合作?”
沈沉魚只當沒看見他嘴邊的嘲弄,神色自然:“很顯然?!?/p>
冷陌琰唇邊的嘲弄更深:“沈小姐就這么迫不及待要跟我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