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幻云的眸光如同利箭射過來,讓秦瀲不由得別過臉去。
楚幻云的聲音極冷極淡:“秦瀲,她和鄭克淵不熟。”
“不熟?我記得你之前從燕幽回來的時候就見她和鄭克淵在一塊待著,他們現在見個面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如你所言,雪兒不可能一點消息都不傳給我。”
“行了,你在這慢慢想吧,我去對付那群老頑固。”秦瀲嘆了口氣,“你再多派點人去找齊宸雪吧,早點把她找回來我也早點脫身。”
“秦瀲,這事不用你提醒我。對了,我聽說,前幾日有人狀告方丞相的遠親強占民妻。”
秦瀲有些好奇:“這么八卦的事都能傳到你耳朵里?”
“我只是路過的時候聽到了宮人的幾句議論而已。”
“那件事啊,那件事我早就已經派了一個正六品的主事跟著順天府尹權衡權大人辦案。”
權衡是正三品大員,正六品對正三品,打醬油的意味十分明顯。權衡也是叫苦不迭。這燙手的山芋最后交到了他的手里。這案子鬧得沸沸揚揚,輕輕不得,重重不得。太輕了文人墨客不滿意,這些人中不乏貪生怕死,貪財好色,但最喜歡干的就是動動筆桿子罵人,有時候連皇帝都頂不住,他要是不把這些大爺伺候爽了,可以想見不遠的將來,彈劾他的奏折能把御案壓垮了。太重了顯然也不合適,若是真將方丞相那遠親方槐繩之以法,那方丞相的臉面往哪擱,朝臣的臉面往哪擱?他也是方丞相面前的人,得罪了主家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愁得權衡權大人幾夜沒合眼,臉上的皺紋深了幾分,腦袋的白發都多了不少!
權衡抱定了一個拖字,想著待眾人抱打不平的熱情勁冷卻下來,這個案子也就好處置了。哪知道士人們也不傻,紛紛上書要求盡快破案,秦瀲看著成堆的奏章,樂呵呵地下旨責令順天府限期破案,給天下讀書人一個交代。權衡只得硬著頭皮往上沖,將那方槐判了個斬立決,又從方丞相府拉出一個管事的貼身小廝頂缸。不管怎么樣,方丞相都是必須要摘出來的,否則不光是方槐他們一個小方家,就連方丞相也丟不起這個臉面。這個判決結果一出來,文人之中罵聲一片,有不少和方丞相不對盤的大臣也紛紛表示不滿。蒙誰呢?誰不懂得這其中的貓膩啊。能仗著方丞相在朝中的勢力胡作非為,他們就不信方丞相不知道這人是個什么品性,舉薦這樣的人在朝為官,根本就是在禍害江山社稷,禍害黎民百姓。
不管怎么說,這事總要給一個各方面都滿意的說法大家才會高興。趁著這個時間,幾名楚幻云安插過來的官員的聯名上疏,參吏部尚書、方丞相以權謀私、治家不嚴、結黨不軌等十二大罪。
秦瀲命令人嚴查。這一番下來,著實牽扯了許多人進來。方丞相聚集方黨的骨干在密室中商量了幾天,都覺得應該暫避鋒芒。倒不是說憑借方家的權勢還斗不過幾個御史,只是如今處在風口浪尖上,方家若是明火執仗地對著干,無疑就是和整個天下的文人對抗。日后不管誰當了皇帝,還要仰仗著他們這幫人治理國家呢。當然,結黨營私,弄權舞弊這種大罪是不會認的,方家宗族繁盛,子弟眾多,嫡枝旁枝里都有許多不肖子弟,交出幾個來熄一熄眾人的怒火,也算是幫助方家整頓一下宗族內部了。幾番博弈下來的結果是:方槐斬立決;方丞相等方系一干人馬降級留用,方氏一族不肖子弟方槐一房流徙西南三千里,罰沒大半家產……方丞相治家不嚴,罰俸一年,閉門思過三個月,方丞相空下來的丞相之位暫由京都秋闈新科解元華明陽代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文官終于滿意了,天下文人看客滿意了,秦瀲和楚幻云心中也滿意了。
“楚幻云,你是不知道方丞相那老狐貍有多狡猾,整個丞相府連一只遞消息的蒼蠅都飛不出去,要不是我讓人挑出了這個方槐的錯處,恐怕想動方丞相得等個三四十年。”
“三四十年?那方丞相豈不是早就死了。方丞相最近有什么動靜?”
“暫時還沒什么發現。”秦瀲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不過仆強主弱,只怕社稷不穩,早晚得尋由頭收拾了他。”
要說這場博弈里,恐怕沒有人比方丞相更無辜了,被自己那侄子這么一牽累,連相位都丟了,方丞相別提心中有多郁悶。
“你看看,你看看,老夫早就叫他們好好約束著自己的子孫,莫要叫人捉了把柄。結果呢?這么大一件事,不聲不響就有人捅到秦瀲頭上去了。秦瀲是什么人?那和我是死對頭!如今玉璽在他手里,我能得什么好!老夫為了你們,操了多少心,你們就是這么對老夫的,啊?一個個靠著老夫的名頭在外頭耍威風,等著老夫給你們收拾這些爛攤子,你們有想過你們是方家人嗎!”方丞相在自己院子里破口大罵。
丞相夫人遞過一杯茶,勸道:“老爺還是不要生氣了,為了那些不成器的東西氣壞了身子劃不來。咱們不是還有延仲么?你看他多孝順啊!”
方丞相接過茶一飲而盡,出言反駁道:“他孝順?我看他是對你孝順吧,他什么時候好好跟我說過一兩句話?一天天都不知道好好讀書,就跟著他那群狐朋狗友去遛鳥票,哪里有一點上進的樣子。他要是爭口氣,我能放著他這個親兒子不管去培養那些個旁枝子嗣嗎?他怎么不跟華國公府的華明陽學學,人家也貪玩,但人家什么時候耽擱學習了,人家都是舉人了,他呢,他倒好,連一個秀才都沒考上。這還不全是你慣的!”
“老爺,延仲還小,貪玩了些也沒什么,等他長大了,也就懂事了。”
方丞相一聽這話更氣了:“好,好,你就這么慣著他吧,我看你能把他教成什么樣子。”
說罷,方丞相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