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明王謀反一事雖牽連到了周府，但因為有鄭克淵這一層關系所以也就只有追隨曲秉承的周潤軒被拿下。

知道女兒要生產，得了消息的周潤明也趕了過來。周潤明大步流星進了正院，看見女兒身邊的老嬤嬤們都坐在太師椅上坐著說話，屋檐下站了好幾個丫鬟，老嬤嬤看著神色輕松，周潤明就松了一口氣，問道：“怎樣了？”

周潤明來得太快，丫鬟小廝都來不及通報，他就已經到了。老嬤嬤都吃了一驚，他們老爺怎么這時候來了。

來不及多想，老嬤嬤恭敬地起身回道：“王妃才剛進去一個時辰……王妃是頭胎，頭胎一般生得比較慢，明天早上能生出來就算是快的了。”

周潤明聽了神色緩和了些，可還是有些不放心：“怎么沒有一點兒動靜？”他妻子生產的時候他還在戰場，如女兒又是丈夫不在，他這個做父親的來這里雖說是于理不合，可到底是一份愛子之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幕換了新衣。周潤明一晚上輾轉反側不能成眠，到了寅時就披衣下地，叫了外頭值夜的小丫頭進來問：“去問問，王妃是睡著還是醒著？”一個時辰之前，他打發了小丫鬟去問，回來說是王妃睡了，他這才放心地瞇了一小會兒。小丫鬟一整個晚上被他使喚的團團轉，基本每個一會兒就要跑一趟產房，平日里值夜都是在外間的榻上睡覺的，主子不叫一般沒什么事情，結果昨天晚上硬是片刻沒得閑，更不要說盹上一會兒了。小丫鬟不敢怠慢，不過片刻就進來回報：“王妃已經醒了，王嬤嬤正喂她喝紅糖水！”周潤明算了算時間，周毓婷最多也就睡了大半個時辰，他心里就有些煩躁：“還沒有生的跡象嗎？”小丫鬟搖了搖頭。

周潤明也曾聽人說過，知道生產實際上是個力氣活，很多孕婦就是因為生到最后沒了力氣，早晨難產，甚至一尸兩命。想起自家女兒的那個小身子骨，他就覺得心里堵得慌。難道老天爺帶走自己的妻子還不夠，還要要帶走自己的女兒嗎？

小丫鬟戰戰兢兢的，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周潤明沒理她，自己掀簾子就走進了院子。老嬤嬤和丫鬟都還站在產房的屋檐下面，老嬤嬤是一夜也沒怎么睡，可她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了，熬得雙眼通紅，精神萎靡不振！殿下不在，府中其他算得上主子的人都是男子，不方便插手王妃生育這件事，既然殿下當初把這么重要的事托付給她了，足以說明他對老嬤嬤的看重，她就更不能辜負王爺的信任。所以一晚上她只在王妃睡著了的時候在廂房里打了個盹，甚至睡覺的時候耳朵都是支著的，生怕那邊有什么事兒自己聽不見。

她剛進去看了周毓婷，周毓婷臉色蒼白，神色不振，她擔心長時間的陣痛消耗她的體力過多，等真正要生了的時候再沒了力氣，那就真麻煩了。看見周潤明出來，老嬤嬤過來草草行禮。周潤明揮揮手叫他們免禮，直接就問老嬤嬤：“算著也有六個時辰了，怎么還沒生的跡象？”

“應該快了，老爺再等等吧。”

屋子里，王嬤嬤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這些年來她把周毓婷既當成主子敬著，又當成女兒疼著，看她受這么多苦，心像是被刀隔一樣。她輕聲對周毓婷道：“趁現在不疼，您先閉上眼睛歇歇，攢點兒力氣。生孩子是越到后面疼得越頻繁，越厲害！”周毓婷也明白這一點，就十分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就是睡不著能養養神也總是好的。這時候一個穩婆走了過來，掀開她身上搭著的被子看了看她的下面，眉毛微微一皺。其他三個穩婆還有醫婆都被王嬤嬤打發去睡覺了。周毓婷怕她們跟著熬夜，再在接生的時候精神不濟出了紕漏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叫她們輪流休息。

見穩婆過來，周毓婷立刻就睜開了眼睛，問：“怎么樣了？還沒有生產的跡象嗎？”那個穩婆眉宇間有一絲愁色，道：“快了快了！就快生了！”

周毓婷聽得心里一陣氣悶，從昨天開始問她們，就是這樣一句話。問到現在還是這樣，周毓婷語氣就是一沉：“我只問您，宮口開了沒有？”這些事情她也不是一無所知的。那穩婆不知接生過多少人了，第一次看見雨瀾這樣的，雖然一開始又點兒慌亂，但是后面一直保持著冷靜與理智，配合得十分默契，有些生了幾次孩子的，到這個時候一疼起來，早就什么都矜持都沒了，但周毓婷還是這般鎮定就連穩婆也不由得十分佩服。

這會子又見周毓婷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只好說實話道：“宮口還沒有打開，看樣子今天上午恐怕是夠嗆能生了！”周毓婷聽了也有些心焦：“一般頭胎要生多長時間？”穩婆道：“快得五六個時辰，慢得十幾個時辰二十幾個時辰也是有的！”周毓婷一聽自己還在正常時間之內，心里踏實了幾分。

一旁的老嬤嬤給她出主意：“這么一直耗下去不是辦法，幸好豐神醫也在，不如讓他開一劑催產的方子。”

周毓婷想了想，點了點頭。

西廂房內，豐原大筆一揮寫了一個催產的方子，小丫鬟下去抓藥，很快湯藥煎好了，周毓婷喝了下去，里里外外眾人焦急地等待著，過了小半個時辰，有個小丫鬟滿臉喜色地跑出來報信：“開了！宮口開了！”穩婆和周潤明全都松了一口氣。周潤明也跟著放松了下來，伸手一抹，額頭上全是冷汗。

老嬤嬤臉色微微一沉，雙手合十，連連念佛：“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平平安安！”

“用力！用力！”產房里，周毓婷的耳邊就聽見穩婆的聲音了。喝了催產的湯藥之后，她的肚子疼了一陣，總歸是有了點兒反應，可是剛才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宮口還是只開了兩指那么寬，這么小一點兒孩子根本就出不來。三個穩婆緊張地聚在一起商量。她們都是經驗老道的接生婆子，王妃這個樣子，有幾分像是難產，幾個人這時全都有了悔意，原先接到這個差事的時候還以為借著接生，有機會和王府結個善緣，孩子平安落地，自然有她們的榮華富貴。可現在……萬一王妃有個三長兩短，她們有幾個腦袋夠賠的？商量了一陣，其中一個穩婆道：“王妃，這樣不行，換個方子試試看吧！”周毓婷現在已經精疲力竭疲倦欲死，這都已經生了快十幾個時辰了，孩子的影都沒有呢，能不累嗎？不過她還是硬撐著一口氣：“那就換個方子吧！”消息遞出來，豐原的眼神瞇了瞇，又寫了一道藥效更猛的方子。

等藥煎好了，差不多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周毓婷喝藥的時候就已經奄奄一息了。她嘴里含著最上等的野山參的切片，可是卻對于提供給她的精力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

“王妃的宮口差不多已經全開了，快得話再有半個時辰，慢的話一個時辰，孩子就能生出來了！”

“用力！用力！”周毓婷的耳邊就不斷回響著穩婆的聲音，可是她根本就是白費力氣。不管怎么用力，不管她含多少參片，不管她怎么抓著床邊的白綾，不管她屏息的時間有多長，不管她出的汗有多少，孩子就是出不來！轉眼之間，一個時辰就又過去了！如果說，剛才的十幾個時辰是地獄的話，那么這一個時辰就像是煉獄。這一個時辰的生產，已經將她所有的信心幾乎完全摧毀了。她本來以為不管多么艱難，她都一定能夠順利將這個孩子生下來的，她本來以為她能夠做到的。可是無論她吃多少苦頭，所有的痛苦就像是白白浪費一樣，看不到一絲的成果！周毓婷幾乎絕望了！那一瞬間，她只想到：難道自己再也見不到鄭克淵了嗎？

等在外邊的豐月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喜色。周毓婷，以后你拿什么和我爭淵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