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林也不掙扎,由得眾人捉了去,嘴里哈哈大笑說,“打我鞭子若能助小娘子在兩年后的花魁會上奪魁,雪了今次之恥,小娘子盡可打了,哈!”
沉香聽出他是話中有話,瞧著他絲毫不懼的樣兒,心里微微一動,點了點案幾,令護衛住手,“說,我沒這么好的耐性。”
桓林甩開護衛的手,湊到沉香的案幾前,“小娘子想不想在下次花魁會上,勝了霍惜玉?”
沉香豈會信眼前的桓林能有法子助她奪魁,漫不經心的應付著,“有話直說!”
桓林卻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兒,未說法子,先來討價還價,“我的法子包小娘子能一舉奪魁,但小娘子需答應放了駱家郎君。”
如意坊愕然瞧著眼前素不相識的桓林,這人口出狂言,莫不是得了癲瘋病?
沉香上下打量他一番,認定他不是在說笑,秀眸掠過驚訝之色,“若你真能說出個道道來,放了他又如何?”
桓林湊近,飽嗅了脂粉香,還有女人的體香,才低聲說,“說來也就四個字,包裝,炒作。”
沉香一時沒明白他的言中之意,待仔細品味了其中的味兒,微微點了點頭,被他的話勾起了些些興趣,起身到了臨街的一個小包房里,揮手喚他過來說話。
桓林與沉香肩并肩立著,目不斜視,深邃的望著人群如流的大街,反正眼前這女人中的尤物也輪不到他來染指,不如裝裝深沉,以免被她給瞧低了。
沉香手支著木窗,悠悠的說,“何為包裝、炒作,你說清楚些。”
桓林笑了笑,與她來到臨近的案幾,試探著道,“小娘子的舞與霍惜玉的舞,孰強孰弱?”
沉香略作沉吟說,“霍惜玉的是軟舞,沉香的是胡旋舞,都不是一種舞,也不能說誰比誰強。”
軟舞、胡旋舞?沒聽過!桓林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我見過自大食以西最偉大的舞蹈家,精通華爾茲、探戈、倫巴、熱舞等百種異域奇舞,舞技已登峰造極的大師,阿莫拉奇。”
沉香雖未聽過阿莫拉奇的名頭,但桓林說得似模似樣,七情上臉,也信了十分,頗為心動的虛心求教,“阿莫拉奇大師來過大唐么?”
桓林繼續說道,“自是來過,在大唐逗留了三月,收了一個女弟子,盡傳了數十種舞技,上月已回大食。”
聽聞大師已走,沉香是一臉的惋惜,“還收了個女弟子么?那是緣吝一面,太可惜了。”
桓林意味深長的瞥過她一眼,緩緩的說,“有什么可惜的,小娘子不就是阿莫拉奇大師在大唐唯一的女弟子?”
沉香驚愕萬分,渾然不知他在說什么胡話。
桓林哈哈笑道,“小娘子蕙質蘭心,此刻還不明白么?這,阿莫拉奇嫡傳弟子的名頭便是我所說的包裝。”
沉香驚訝的打望著他,不到片刻,終是醒悟過來,“原來阿莫拉奇大師是你隨口胡謅的?”
桓林伸了伸懶腰,說道:“這名頭是否胡謅,叫阿貓或是阿狗,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我說的話,小娘子是一字不落的信了個十足。小娘子此等于舞道無所不知,又聰慧機靈的女子都深信不疑,換作其他不知情的王公貴族們呢?還不立刻傳遍大江南北,紅透半邊天。”
沉香似有所悟,目光移向木窗外,“若那些王公貴族,朝廷大臣不信呢?”
桓林正容道:“人嘛!聽說了他人都不知曉的玩意,便能自鳴得意的吹噓,或是自以為見識高人一等。事物本身是真是假,對這種人來說,根本便不重要。到青樓尋歡作樂的一幫王公貴族,朝廷大臣,有幾人是真正懂舞技的?本就是沖著附庸風雅去的,你騙騙我,我騙騙你,你懂我懂大家都懂,就這么簡單。”
他口若懸河的說過這些心理學的理論,雖有很多專業術語,但相信沉香也能明白個八九成。
沉香捂著微微顫動的酥胸,看似無賴的理論,她卻打心里認可了桓林說的確是至理明言,沉吟片刻說,“多謝指教,還有炒作呢?”
桓林悠然的說,“炒作里的學問太深了,簡而言之到奪花魁上,便是,要那些王公貴族、朝廷高官、平民百姓,時時刻刻將你的韻事掛在嘴邊;久而久之,人心所向,你,就是全天下最炙手可熱的女人!你,就是花魁!”
沉香神情專注的聽著他的口若懸河,芳心泛起陣陣波瀾,這些話她是聞所未聞,好半晌才消化了這些陌生的理論。更令她心動的是,桓林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王公貴族的輕蔑,雖是一副嬉皮笑臉,不正經的樣兒,但,骨子里,卻透著清高、孤傲、自信。
桓林低垂著目光,嘴角掛上一絲微笑,今日的一席話已足夠震懾著沉香,該是見好便收的時候了,“若小娘子認為我的話還能入耳,便該兌現之前的承諾,放了駱家那個書呆子。”
沉香不置可否的坐回了小案幾,目不轉睛的望著桓林,“你什么名兒?”
這一次,她問得是發自內心的真誠。
桓林灑然一笑,答了她的問,“桓林,桓府的桓林。”
“原來是名門桓氏的人。”
沉香點了點頭,揮手找來護衛,“來人,好酒好菜招呼著,不得怠慢。”
隨便能買來的白菜、蘿卜也不值錢,桓林暗自思索著,腦子里的點子是說一少一,可不能在一個地方將彈藥全浪費了,還是要先吊吊沉香的胃口,才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沉香的支持,“今日我還有事在身,改日再來拜訪。”
沉香出言相邀,換做其他男人定是趕都趕不走,而眼前的桓林卻偏偏掃了她的興頭,急著趕著要走,俏臉頓時掠過驚訝之色。
桓林的話令她是意猶未盡,但,她總歸是天下有數的名妓,慣于在男人里周旋的女人,怎都不能拉下臉面,出言懇求留人,玉容漸漸又恢復波瀾不驚,“既然郎君有事兒,那改日再請教了。”
桓林與沉香告辭了,深深的吸了一口迎面而來的涼風,心情愉快的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口哨。今日到如意坊,竟歪打正著的與沉香和忠義社攀上了關系,有人脈,就能產生利益。
他來到大堂,目光瞥過沮喪至極的駱崇德,這個讀書人賣弄文采想賺幾個錢,卻意料不到的招惹了持官方執照的黑社會忠義社,差點被打了五十鞭,此時的他,看起來有些萎靡不振。
桓林沖著馮小寶說,“小寶兄,你玩盡興,我先走一步。”
憐兒依依不舍的看著他,“小郎君這么快就走?”
桓林捏了捏她的粉臉兒說,“下次再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