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是回不去了,桓林一人漫無目的在外院逛著,來到外院大亭子里,這才癱倒在地上,倚著亭子的大紅柱子,憋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流了出來。
“啊!”
他胸中的憋屈無法宣泄,忍不住緊捏著拳頭,仰天大喊起來。
外院幾個(gè)路過的雜役見了他的發(fā)狂,不敢上前來安慰,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繞著走了。
桓林直到喊到聲音嘶啞了下來,這才收了聲,就這么坐在亭子里,呆呆的坐著,腦子里全是薛鶯的一顰一笑,心兒生出難以抑制的絞痛。
“桓林!”
“林弟!”
兩個(gè)聲兒一起在亭子里外響起,桓林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劉幽求、桓秦到了。這兩人是自己在桓府的知己和恩人,也是今次算計(jì)自己的罪魁禍?zhǔn)住?/p>
桓林暗暗苦笑,不知該怎么去面對二人,也懶得回頭再去看他們一眼,“劉兄,桓老,我們再無話可說。”
桓秦由兩個(gè)女婢扶著坐在了他身側(cè),滿臉的愧疚,“桓林啊!這次是我這老東西對不住你,騙了你,你想罵就罵吧!”
桓林苦笑著搖頭,此時(shí)此刻,他連說話的氣力也沒了,哪兒還有興趣去罵人?
劉幽求也坐在他對面的欄桿前,“林弟,這次我們是算計(jì)了你,但也是為了你的仕途著想,你若真的和少夫人在一起,就徹底的完了!”
桓林冷冷的盯著他說,“劉兄,我本以為我們之間無須多言便能知心,但你仍是不了解我。若要我在仕途和鶯兒之間選擇,我一定會選擇鶯兒!”
他當(dāng)眾稱呼薛鶯為鶯兒,也就是再無顧忌,不屑再去掩飾與薛鶯的關(guān)系。
劉幽求臉上劇烈的一抽動(dòng),神情黯淡下來,“林弟,世上女子千千萬萬,孫家小娘子也是品貌雙馨,你怎么就一條路非要走到黑?”
桓秦也勸說,“薛鶯是桓家少夫人,你們在一起,桓家門風(fēng)不容啊!”
“物歸原主!”
桓林取下腰間的千軍刀,扔在劉幽求身前,起身環(huán)視二人一眼說,“我桓林只是流落到桓家的異鄉(xiāng)人,本不是桓家的人,也高攀不上,今日我就會離開桓府。今后,我與桓家再無干系!”
桓秦見他是動(dòng)了真格想要離開,支吾著說,“桓林,你這又是何苦?”
桓林默不作聲的從二人身前走過,正想離開,卻聽到劉幽求在身后說,“林弟,在桓家除了少夫人,就再?zèng)]有一個(gè)值得你留戀的人?!”
桓林猛地止步,轉(zhuǎn)過身沖到劉幽求前,扯住他的衣領(lǐng),神情激憤的說,“劉兄,桓家是我的家,我甚至比桓家三個(gè)郎君更在乎這個(gè)家!若你還是我兄弟,便該去勸老夫人,而不是我桓林!你竟然勸你的兄弟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和其他男人睡在一起,真是我的好兄弟!”
劉幽求愣在當(dāng)場,又長嘆了一聲。
兩人目光對視一會,桓林臉上浮現(xiàn)一抹痛苦之色,緩緩放開他,苦澀的說,“劉兄,你也有你的苦衷,我不該責(zé)備你,言盡于此吧!”
桓林再轉(zhuǎn)身沖桓秦深深的拱手行禮,“桓老,今后請多保重身子。”
在二人目光注視中,他大步的離開了亭子。
既然要離開桓府,總該去和薛鶯有個(gè)說法,桓林剛走到西苑門口,便見到芷茗已等候多時(shí)。
芷茗粉臉兒上的淚痕未干,迎上了他說,“小郎君,少夫人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誰也不見。”
薛鶯這次是真的發(fā)怒了,相信不出幾日就會和桓家做出了結(jié)。
桓林撫了撫芷茗烏黑的秀發(fā),嘆聲說,“芷茗,我今日便要離開桓府,這些日子你好好照顧鶯兒。”
芷茗一聽說他要離開桓家,淚水忍不住的流了出來,撲進(jìn)他懷里,“小郎君,你不要扔下我,我要和你一起走。”
桓林輕撫著她的背心,柔聲說,“傻丫頭,這些日子我會住在縣衙,等鶯兒與桓家寫下了退婚書,你與她一起來縣衙找我便是。”
芷茗淚眼摩挲的望著他說,“小郎君,你這么一走,老夫人會......”
桓林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打斷了她的勸說,“我不想再聽桓家的事兒,你留下來照顧鶯兒,若桓家任何人膽敢欺負(fù)你們,你立刻去找馮小寶,再來縣衙告訴我!”
芷茗芳心早牢牢的系在他身上,他既然不愿再提桓家,芷茗點(diǎn)了點(diǎn)頭,與他作了別,這才進(jìn)了西苑。
桓林告別了芷茗,正要離開內(nèi)院,去外院和馮小寶交代保護(hù)好薛鶯、芷茗,卻見到狄仁杰已守在內(nèi)院門口。
桓林連忙上去沖他躬身行禮。
狄仁杰面不動(dòng)容,開門見山的問,“桓林,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桓林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意,“恩師,是我無狀,令你見笑了!”
狄仁杰正容說,“說吧!實(shí)話實(shí)說!”
桓林想起了薛鶯孤立無援的身影,心兒又痛了起來,“恩師,我,喜歡上一個(gè)不該喜歡的女人。”
狄仁杰凝望著他雙目,淡淡的說,“是桓家少夫人薛鶯?”
他既然早看了出來,桓林也不瞞他,便將與薛鶯的交往,一五一十的說了。
狄仁杰默然聽了,又瞧著他說,“你此刻是什么想法?”
桓林苦澀的說,“恩師,我想請教,美人和仕途可以兼得嗎?”
狄仁杰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桓林,人言可畏,官場的慘烈比戰(zhàn)場更甚,你就是循規(guī)蹈矩,也能給你羅織出罪名。何況,你還背著勾引桓家少夫人的黑料,只要輕輕一擊,就能令你萬劫不復(fù)。”
這也在桓林的意料中,穿越之前職場的爾虞我詐他早就見識過,何況官場遠(yuǎn)比職場更黑暗。
狄仁杰又問,“桓林,美人和仕途,你選什么?”
桓林尷尬的笑了笑說,“我的答案肯定會令恩師嘲笑,我會選擇美人,眼下不能再和恩師去洛陽,也不配再當(dāng)恩師的門生。”
“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男歡女愛,人倫之常,有何可笑?!”
狄仁杰稍稍一怔,繼而失笑說,“孟子曾說舍生取義,所謂義,既然是君臣之義,也有師生之義,還有夫妻之義,男女之義。為了取義,性命都可不要,何況一個(gè)官帽?”
“桓林,你的選擇,我很生氣,但也很敬佩。但,這個(gè)選擇本無對錯(cuò),只在內(nèi)心的取舍之間。”
他拍著桓林的肩,語重心長的說,“桓林,若你愿意,仍是我的門生,明日我先回洛陽,等你在郿縣做出政績,我再酌情向二圣推薦。”
桓林既與他師徒相交于心,也就不必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