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府北苑
眾人已齊聚一堂。
太平公主、上官婉兒,還有左千牛衛大將軍王孝杰帶著上百名千牛衛也到了。
桓家諸人也站在一側,各有心事,只有薛鶯花容平淡的坐著,閉目養神。
孫博之老老實實的呆在一邊,因為今天,他不是主角;孫秀兒則站在他身后,靜靜的瞧著由遠及近的桓林、芷茗二人。
上官婉兒見桓林終是到了,起身上前說,“”桓林,交出昨日在草叢中找出的證物。”
桓林面不動容的交出昨日在草叢里找到的證物。
上官婉兒取了證物,沖太平公主說,“公主,我已找出殺害桓老夫人的兇手。”
揭曉謎底的時候終于到了,眾人都緊張的望著她。
太平公主已是性急,催促著說,“婉兒,快說呢!別繞圈子。”
眾人期盼的目光中,上官婉兒行至薛鶯身前,厲聲說,“兇手就是你!”
眾人都是一凜,薛鶯悠悠的起身說,“上官婉兒,你雖是天后的親信,卻不能胡亂冤枉好人。”
上官婉兒冷冷的說,“薛鶯,你也是公主未婚夫君薛紹的姐姐,敢作卻不敢當,當真是丟了河東薛氏的臉面。”
太平公主顯然不知曉薛鶯與薛紹是姐弟關系,微微一怔,目光瞧向了桓林,卻見他凝視著遠方,并未有一絲動容。
薛鶯微笑著說,“既然你知曉我小弟是公主未來的駙馬,便知今日之事不能由你一張口就來栽贓陷害。”
她口齒伶俐,大異之前的柔弱,先倒打了上官婉兒一釘耙。
上官婉兒繞著行了一周,還她一個淡淡的笑容,“薛鶯,我會當眾揭穿你的手法,讓你心服口服。”
她來至眾人中間,朗聲說,“首先,桓老夫人不是死在無遮大會后,而是在無遮大會前,被人捂著口鼻,窒息而死。”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桓林緊閉著雙眼,默然不語。
薛鶯俏臉陰沉的說“我在無遮大會后還替母親喂過藥,母親還囑咐我們第二日辰時輪值時都來北苑,宣布家主的繼承人選,怎會死在無遮大會前?此事,桓家的幾個郎君,大管家,大夫人,芷茗也可作證的。”
上官婉兒緩緩的說,“是么?桓家諸位郎君,大管家,芷茗,你們當時真的聽到老夫人說過話?”
劉幽求回憶了一下,便說,“我當時也只是聽到少夫人她一人在說著話,令我們次日清晨前來寢居,也是少夫人傳的話。”
裴凌煙也證實說,“對!母親似乎沒說過話。”
上官婉兒得二人證實,沉聲說,“薛鶯,這就是你玩的一個小把戲,你借著與已死的老夫人對話,營造一種老夫人在大會后還活著的假象。”
薛鶯冷冷的說,“上官婉兒,你是天后的人,斷案干系著天后的顏面,該是有憑有據才是。”
上官婉兒取來踏雪尋梅,舉在手中,“證據在踏雪尋梅。”
眾人愕然的望著她手里,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瑩光的踏雪尋梅,寶玉是寶玉,與本案何關?
上官婉兒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來到公主太平公主前,將玉交到她手里,“昨日公主見過無遮大會時的踏雪尋梅,今日再請辨認辨認。”
太平公主對玉器是爛熟于胸,一見便瞧出端倪,吃驚的說,“昨日的有黑斑,這個全無瑕疵,是真正的羊脂玉。這......我都糊涂了。”
上官婉兒淡淡的一笑,“昨日無遮大會上的踏雪尋梅是贗品,真正的踏雪尋梅從未到過無遮大會,由始至終都在老夫人的手中。”
她瞥過花容一沉的薛鶯,繼續說,“你想以真偽踏雪尋梅的轉換,將兇案嫁禍給無遮大會后輪值侍奉老夫人的芷茗。但,你的算計雖是天衣無縫,卻想不到,贗品踏雪尋梅會在無遮大會上出了紕漏。遇到公主前來賞玉,察覺到踏雪尋梅是贗品。”
她連聲指責,四周是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薛鶯是泰山壓頂不驚,從容一笑,“栽贓的本事不小,呵呵!若是老夫人早已死去,芷茗在輪值后,卻為何沒察覺到?”
上官婉兒說,“因芷茗喝了寢居中案幾上茶壺、茶杯里的水,中了迷藥,當然察覺不到。”
薛鶯失笑說,“迷藥?這話倒有些新鮮了,證據在哪?”
上官婉兒從包裹里取出兩樣東西,正是丟失的茶壺和茶杯,擺在她眼前,“這個茶壺、茶杯,就是證物。只要找醫士一驗,便知其中有無迷藥的痕跡。”
孫秀兒快步上前,接過了茶壺、茶杯,用指尖扣了一些貼壁的殘汁,放在鼻尖一聞,便說,“有曼陀羅花汁液的痕跡,這里面盛的,確實是迷藥。”
薛鶯冷笑著說,“上官婉兒,茶壺、茶杯上縱然是有迷藥,與我有關嗎?我什么時候將茶壺、茶杯扔出木窗外的?”
眾人是面面相覷,薛鶯說的不錯,芷茗喝下迷藥是在無遮大會后,她確實沒時間將茶壺、茶杯扔出木窗外的時間。
上官婉兒冷然說,“茶壺、茶杯是你今晨入寢居時,扔出木窗外,毀滅證據。”
薛鶯失笑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一入寢居就遇到了隴西雙盜,還有心思去扔茶壺、茶杯?”
上官婉兒望著猶自負隅頑抗的薛鶯,“我還有鐵證,休想抵賴。”
她緩緩的說過,領著眾人來到老夫人的寢居,徑直到了木窗前。
木窗前,上官婉兒瞧著緊閉的木窗,又問,“大管家,你說聽到了寢居里,有木窗被推開的聲音?”
劉幽求說,“是,清清楚楚。”
上官婉兒將虛掩的木窗推開,木窗發出輕輕的響聲,“能傳到寢居外二十丈處的劉幽求聽到,可見是有人從內將本是關嚴的窗戶重重的推開。若隴西雙盜從木窗入內,只須輕輕虛掩即可,何必關得死死的,為之后逃走制造人為的困難?”
她環視傾聽他破案的諸人,太平公主沖她眨眨眼,以示贊許。
上官婉兒繼續說,“你先前是將木窗虛掩著的,以便不動聲色的一推而開。但,恰恰是昨夜的狂風暴雨,使得虛掩的木窗被吹開,芷茗去上的木栓。”
芷茗低了頭,嗚咽說,“是風雨太大,當時,我還死死緊了木栓。”
上官婉兒得她證實,又說,“薛鶯,你入了寢居,取了茶壺、茶杯,裝作見到隴西雙盜,想去毀滅證據。一切本如你的預料進行,但當你來到木窗前才發現,本該虛掩的木窗已上了木栓,而且木栓上下都栓得死死的,無法輕松拔開。到了此時,這扇已經關嚴的木窗成了你全盤計劃最大的阻礙,在情急下,只能是強行推開一側的木窗。”
她用盡力狠狠的推著窗子,木窗發出一聲巨大的嘎吱響,終是開了。一股清新的空氣傳來,眾人都是精神一爽。
劉幽求證實說,“當時,便是這樣的響聲。”
薛鶯望著木窗外的草叢,冷笑說,“你有什么證據說隴西雙盜沒到過寢居?我要的是證據,不是你編造的謊言。”
上官婉兒指指木窗的窗沿,“這便是證據。”
薛鶯望去,窗沿干干凈凈,哪有半分的痕跡?
“什么都沒,哪來的證據?”
“什么都沒,才是如山鐵證。”
她指了指窗外潮濕的泥土,“昨夜的大雨,草叢里該已是滿是泥漿,若有人從草叢入了木窗,木窗的窗沿怎都該有泥土的痕跡。”
眾人是齊齊點頭,事已到此,薛鶯還能有抵賴的余地?
薛鶯花容陰晴不定,忽地嬌笑不止,“隴西雙盜的本事,你我都不知,說不準有法子不留痕跡也不一定。要說扔這個茶壺、茶杯的人,為何不是大夫人?為何不是芷茗?上官婉兒,你這是預設我是兇手,再來尋找證據,我不服啊!若是要編這種故事,我一夜可編出幾個來。”
上官婉兒征了怔,花容微微一沉。
薛鶯見她無言以對,反問說,“你憑什么說我沒見到隴西雙盜?隴西雙盜留字要盜踏雪尋梅,什么都沒做,就走人了?”
這正是上官婉兒一直未曾想透徹的疑點,面對她連珠炮似的追問,啞口無言。
薛鶯嬌聲說,“上官婉兒,你無話可說了嗎?”
上官婉兒在眾人的目光中,退回了太平公主的身側,“公主,這個疑點,我確實未曾想透,但真兇就是薛鶯無疑。”
太平公主沉吟著說,“這么說來,要破案便只能嚴刑拷打了?可她是薛紹的姐姐呢!”
上官婉兒拱手說,“一切聽憑公主發落。”
眾人都愣在當場,上官婉兒也沒有拿出指證薛鶯的鐵證,這個案子又該怎么結案?
桓家三個郎君齊齊下跪,哭求著說,“請公主為桓家做主,不能令真兇逍遙法外啊!”
太平公主望向了邊上的王孝杰,沉聲說,“王將軍,捉人吧!押回長安,交大理寺、刑部再審。”
王孝杰指揮幾個千牛衛便要上前捉拿薛鶯。
“慢著!”
桓林在眾目睽睽下,走到太平公主面前,正容說,“公主,我有話要說!”
太平公主沖著他微微一笑,“我還在奇怪,你這人平時能言善辯的,怎么一直不做聲?”
桓林說,“有上官才女在,我豈敢班門弄斧?”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說,“好啦!婉兒已認輸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呢!”
桓林深噓口氣,強壓下內心的酸楚,徑直走到薛鶯跟前。
兩人四目對視,薛鶯的雙眸透著一抹期盼的神色,就是在令桓林不要再心軟,必須將自己繩之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