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術薛沒想到大石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雖然他聽得沒那么仔細,但感覺有點別扭,而且馬擴面上不知什么反映,術薛不住瞪眼睛。馬擴瞧在眼里,頓了一頓道:“唔,一早女真就曾派人聯絡我們,約定共滅契丹,然后歸還燕云十六州。吾皇正是念著當年盟誓,兩國乃兄弟之誼,遲遲沒有同意。這一次,又是女真人已經逼近燕京,再三催促所致。試想,如果我們再不答應,一旦遼國有失,那燕云之地可就全歸女真了,我大宋朝廷也是萬般無奈才有所行動。”
耶律大石聽了馬擴的說辭,一拍座椅,站起來大聲道:“好一個萬般無奈!實不相瞞,河西那邊也曾數次相邀我大遼夾攻你們南朝,我陛下也是念著當年盟約,每次都把書信交付你們,如今你們聽信一幫從未打過交道的逆賊煽動,就來攻打我們,好,如今河西他們出兵奪了你南朝四州,我們大遼再次還擊南朝,那么也就算不上是背信棄義吧。”馬擴一聽變了臉色,還未說話,術薛早跳起來:“南朝蠻子簡直就是無恥之徒,這等謊言誰會相信,你還有臉跑來見我陛下,我說都統,不如把這幫小人就地抓起來砍了干凈!”
馬擴霍地起身,將衣袍一掙:“怎么,一言不合就想動武不成?”術薛一捋袖子嚷道:“那便怎地,早聽說你小子很受賊虜稱道,老子就是要伸量伸量!”說著就要沖上,大石一把拖著術薛喝道:“術薛你給我退下!”術薛見大石十分嚴肅,只得退到座前。大石站在中間,看馬擴毫無懼色,知道他不是等閑之人,改口道:“罷了,足下遠來是客,雖然我是想扣下你,但陛下已經有過旨意,希望足下可以在兩國之間澄清利害,耶律大石還是那句話,望貴使以大局為重,否則,將來后悔的必定是你們自己。我說完了,你也不用參加我陛下的大典了,休息一日,明日便回南朝吧。”
跟著耶律大石出來后,術薛道:“都統為什么不讓我試一試這家伙……”大石瞪了他一眼:“你還說,險些壞了大事!人家怎么也是一國的使臣,來我們這里被你仗勢欺壓,那叫大遼今后如何讓各邦看待我們?就算你耶律術薛本領再強,難道可以憑你一個人把所有人都殺了?”術薛呆了一呆,跟在后面道:“都統說的對,今后一切都聽都統的便是。”回到節度使官衙,大石命蕭達魯派人盯著馬擴離開。松山道:“都統,這馬擴是陛下留在這里要參加大典的,你催促他上路,不是違背旨意嗎?”大石笑道:“什么違旨,我大遼不可能答應宋使的要求,留下他也是無趣,不如回去辦正事要緊。”松山有些詫異,大石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
此時遼國上下在籌辦耶律淳入駐大內的典禮,耶律淳和蕭普賢女這兩日已經移居宮中。大石心里依然放不下北面金兵的動靜,跟著又派遣耶律術薛增加人手打探消息。此時遼國上下在籌辦耶律淳入駐大內的典禮,耶律淳和蕭普賢女這兩日已經移居宮中。大石心里依然放不下北面金兵的動靜,跟著又派遣耶律術薛增加人手打探消息。
留在南京的大石處置收編流民招兵買馬的事務,一忙就是數日,看看就快臨近耶律淳的大典。這一日午后,剛剛停了一陣過云雨,微露出來一道陽光。大石走出屋內看著被雨淋濕的地面,外面一騎快馬飛奔而來:“報告都統,皇、陛下……不好了……”大石一聽,顧不上地面的積水,沖過去道:“什么不好了,說清楚。”那人翻身下來道:“陛下在宮中……宮中快、快不行了……”大石一聽翻身上了那人的馬,大聲道:“你去取別的馬!”說完就奔了出去。
徑直奔到宮門前,跳下來就往里面跑,面對著修葺一新的皇宮大內,此刻耶律大石根本就沒有心思掃上一眼,心里想的是耶律淳的安危:“不能有事啊,陛下,大遼好不容易有陛下挺身而出……難道上蒼當真如此無情?”忍不住一邊跑一邊仰起頭瞅了瞅天色,天空一半微露日光,而另一半是陰沉的烏云……
寢殿外,文武官員多數都在,大石忙詢問究竟怎么回事,明明先前還能說話行走,病情一直在好轉,怎地沒過幾日就病倒了?蕭干神色慘淡的拉過耶律大石道:“重德,前一日從夾山那邊來了個人,帶來湘陰王的消息,陛下聽了甚是不悅,當日就再沒進食,今日就未能起來……”
耶律大石一怔:“夾山?是什么消息?”左企弓在一旁道:“湘陰王匯聚了五萬大軍,讓陛下備上糧草、牛羊和金銀給夾山那邊送去。”大石頓了一頓:“那,陛下有什么打算?”左企弓道:“太尉勸陛下不要理會,大不了同湘陰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石一呆,道:“也就是說,我們不光要對付金兵和宋軍,我們大遼自己人還要防備自己人?”
蕭干扭頭注意到大石語氣也很是不悅,點頭道:“是啊,李太尉這么想大家都有些不解,不過,他還想到另一個主意。”說著看了看左企弓,聽他道:“是,太尉還說可以預先找秦王耶律定來,作為皇位繼承人。”大石沒有吭聲,細細一想,耶律淳如今已經沒有兒子,這倒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蕭干和左企弓都看出耶律大石沒有反對的意思,心下稍寬。
大石忖道:“如今張琳已經過世,李處溫這么提議是不是在試探眾人?”他知道此時不是打聽緣由的時候,于是改了口氣道:“那么,陛下是同意招湘陰王的兒子秦王到宮里來?”還沒等蕭干等人說,身后一個人的聲音道:“誰說都同意了,我還沒同意。”大石回過頭一看,那人相貌粗豪,正是當年的遼東黃龍府尹耶律寧,他曾經與張琳一起領兵十萬征討女直,張琳是一個文官,不知兵事,結果可以想見,后來城池逐漸失陷,他與張琳先后都投奔南京而來,在耶律淳即位之后,加官為行營都統部署。
大石與他不是很熟,見他有些憤憤不平,蕭干站出來道:“你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沒有話說,這是天公地道的事。”耶律寧道:“如果湘陰王真有五萬兵馬,那么大遼就可以同女直再決生死,我們不該互相為敵。何況湘陰王,還有他的兒子燕王耶律撻魯、趙王耶律習泥烈、秦王耶律定,大家都是父子,血脈相連,不論選定立誰,自古以來,哪有迎接兒子卻把父親攔在外面的道理?這不是笑話嗎。”耶律寧說得振振有詞,耶律大石聽了十分贊嘆。蕭干、左企弓和旁邊虞仲文、康公弼等都知這話在理,也就沒人插言。
這時,殿內傳來一個聲音:“說得好。”耶律寧,耶律大石等扭頭一看,正是李處溫款款而出,身后跟著李奭和李處能。蕭干和大石上前詢問耶律淳病情,李奭交代兩句,送御醫離開。李處溫徐徐環視文武,搖頭嘆道:“陛下情況危急,御醫費盡心思,恐怕也就是這幾日的工夫了。”大石等人不住嘆息。耶律寧道:“那么陛下可有什么要對我們交代?”
李處溫笑著看看耶律寧:“不錯,有交代,閣下須得做好御敵的準備。我們也要侍奉好陛下和皇后,天下還是大遼的天下,維系江山是我們所有人的事,不光是你啊。”耶律寧望著李處溫:“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們可以晉見陛下嗎?”李處溫將手一攔:“哎……這是做什么,陛下龍體茲事體大,豈能再容爾等這許多騷擾?”耶律寧卻毫不顧慮地道:“敢問太尉,難道陛下臨終之際,你都打算攔著我們不為陛下送行嗎?”
大石等眾大臣一聽耶律寧膽敢這樣說,無不很詫異,可也都望著李處溫,看他如何應付。哪知道李處溫依然面帶微笑:“耶律都統言之在理,可是,那也要看陛下龍體安危與心情如何,陛下若想要召見,自然會命你去相見,可如果陛下沒心情見一些人,難道你是想要犯駕不成?別忘了,這里可是大內寢殿。詳穩雖然勇猛,也得想想是否懂得尊卑禮數。”耶律寧聽了有些尷尬,蕭干連忙上前笑道:“好了,耶律詳穩也是關心陛下安危,大家全都是為了大遼朝廷,以我之見,耶律老弟,你先退下吧,讓陛下好好休養幾日。”耶律寧憤憤不平地看了看李處溫兄弟,氣得轉身拂袖離去。
大石看著他的背影,心道:“這樣一個憨直的契丹將領,竟然被李處溫等制住了,李處溫在殿內與陛下究竟說了些什么呢。”李處溫兄弟叫過蕭干到一旁竊竊私語了半天,大石只得與虞仲文說起西夏出兵一事,可是對李處溫這樣的舉動,心里隱隱感覺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