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突迭大吃一驚道：“去金國？大王這怎么行，為什么要去金國，這太危險……”李天晟上了馬道：“陛下要東征金國，實現大家回歸中原的愿望，如今大遼越來越遠離，如果不知他們的情況，我們如何取勝？只有我熟悉金國，所以陛下才會派我前來，人多了也去不了金國，我一個人反而容易辦事。”蕭突迭道：“大王說的是不錯，可是若沒有人保護，我們也沒法向元帥和陛下交代。”李天晟聽他這么一說，忽然想到：“不錯，若是我一個人去，他們知道了反而更加誤會我同金國有什么來往……”于是點頭道：“兄弟說的也是，那……我帶兩個兄弟隨行便是。”蕭突迭拉住李天晟的韁繩：“大王，我去，你當年將蕭突迭帶到大遼，蕭突迭視你為畢生恩人，愿意誓死保護大王！”李天晟見他神色堅決，點頭道：“哪里，你我也是兄弟一般，既然如此，你安排弟兄們回去，我們隨后就出發。”
李天晟和蕭突迭還選了兩個勇士一共四人帶上數匹坐騎往南，經過大半日，第二日一早穿過長城趕到靜州。蕭突迭和侍從都換上胡人衣裝，跟著李天晟往東南先奔豐州而來。豐州原先在遼國屬于西南三大軍州之一，與西面云內州和東勝州都是邊防要地。如今在金國治下依然如此，起初有耶律余睹等降金的遼將把守，如今西夏已經臣服金國，于是又撤換一批將領，高慶裔隨粘罕到燕京以后，這里相對防守較弱。且豐州是一座較大城池，打聽消息也較容易。待入了城先行投棧，李天晟等要了幾大碗湯餅，正在用飯之際，就探聽到如今的金國已是新皇在位，實行不少新政，大有漢化傾向，從皇族到士卒均提倡用漢名。
李天晟不免心中感嘆，這吳乞買過世的消息真不知該如何向海娜說起，這一頓飯吃得十分沉默，蕭突迭知道李天晟有心事，兩個護衛則以為軍師是因為身在敵國行事小心的緣故。眾人在豐州略微休整，更換馬匹，然后出東門往大同府，再經弘州、蔚州、宛平來到燕京。
燕京城依然還是那么氣派。
李天晟身穿漢裝，與蕭突迭和兩個隨從先到外城尋了一處客店。李天晟決定在夜間潛入皇宮，蕭突迭聽了驚道：“這太過危險，萬萬不可。”李天晟道：“進宮的路線我熟悉，而且，我也懂些女真人的話，還有……你知道我夫人是他們的公主，即便被發現，只要是我一個人，料想也沒什么大礙，這里雖然是漢人開的店，但你們幾個還是要小心在意，盡量呆在屋里，不要讓外人察覺。”蕭突迭聽了只好點點頭。
當天用過晚膳，李天晟一邊做游賞，一邊穿過皇城慢慢靠近宮城。此時已接近中秋，夜間月圓如鏡，涼風習習，城中游人如織。金兵雖然加強內外巡視，但為了安撫各部族百姓，體現新皇對漢家習俗禮敬，因此，燕京城內外一派喜慶，金兵并未過多干涉百姓。
李天晟既熟悉女真話，也熟悉燕京各處情形，趁著夜色繞到皇宮外不遠處，搶先尋到一處隱秘的角落略作休息。正打算如何進宮，忽見一隊侍衛簇擁著兩個漢官模樣的人出來，隱約有人道：“蕭仲恭說的肯定就是宗干的意思，這么處置感覺不大……蕭兄你看是何征兆？我會不會有什么……大、大帥他會作何反映？”李天晟聽這聲音有些熟悉，待那人略微走近了一看，正是當日前來西域請回完顏海娜的渤海人高慶裔。但身旁那個姓蕭的卻是第一次見，李天晟心道：“聽他口氣，這人似乎是在粘罕帥府甚受器重的蕭慶。”那蕭慶看了看高慶裔，壓低聲音說了兩句。高慶裔臉色一變，一行人漸漸走遠。
李天晟琢磨：“蕭仲恭也是遼國的降臣，他在會寧府一直跟著大王子斡本，也就是那個宗干，正是當今新君合剌的養父。看那高慶裔的臉色很不好看，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煩。”李天晟想了一想，如今吳乞買病故，皇宮已經是合剌所居，之前以照顧吳乞買為名留居宮中的蒲魯虎等兄弟應該統統都搬出，可眼下不知都在何處，轉念一想，上宮門前詢問侍衛。
侍衛遠遠就亮出長戟喝止，李天晟說明情況，那些侍衛打量半天，叫嚷起來，一個將領從宮內出來，見到李天晟有些詫異。李天晟也是一驚：“是你……”那人擺手道：“來啊，隨我把這人帶走。”上前給李天晟一個手勢，將李天晟帶到一邊，那人正是之前在慶元宮守護吳乞買的殿前小底大玄征。
大玄征走了一段才道：“李駙馬怎地又回到燕京，莫非公主也來到這里？”李天晟道：“這……”大玄征道：“放心，他二人一直隨我為先帝護衛禁宮，可以信任。”李天晟道：“嗯，公主還在西域，只有我一人回來，我到中原才知陛下他已經……”大玄征嘆了口氣，“我見到駙馬，也想公主若遠在西域，應該不可能得知消息，陛下在公主駙馬走后堅持了近一年就……現在新皇登基也已經一年，在太師和太傅的輔佐下，大金新政頗有一番氣象。”李天晟道：“太師和太傅就是蒲魯虎和斡本二位？”大玄征道：“不錯，粘罕大帥已經升為太保兼大丞相，東西二帥府眼下由左丞相兀室出任，四太子兀術輔佐。”
李天晟默默一想：“合剌當真不可小視，剛即位不久，就顯示了非常手段。”先前粘罕手握軍政大權，對吳乞買想要改變家族習慣，處處顯得有阻礙，且戰事頻繁，在斡離不和斜也死后，粘罕更顯一枝獨大。也是因此，粘罕以為拉攏斡本推舉少年合剌為諳班勃極烈方便繼續控制大權，哪知道合剌登位沒多久，以封賞為名暗中偷梁換柱，明升暗降，粘罕來到燕京為官，甚至他元帥府許多心腹都到了燕京，首先至少解除粘罕在地方一呼百應的潛在威脅。
大玄征與李天晟一邊說著一邊走遠，“駙馬這次來到燕京是為什么？”李天晟道：“嗯，說來也巧，或許陛下曾給公主什么感應，她萬分擔憂陛下，所以我……不論如何我也要替她回來看一看情形，想不到，想不到陛下當真……”說了這么一通，李天晟心緒稍定，這是他臨機一動想到的，不過也算半真半假，海娜一直擔憂吳乞買那是千真萬確，想打探燕京方面的情況也不算虛假，不過，這兩者之間與李天晟這次出現卻沒什么必然關聯。
大玄征久在吳乞買身邊，深知他對完顏海娜的疼愛，對李天晟的話沒有多想，當即說道：“眼下宮中正在籌辦喜事，哦，駙馬打算在此待多久？”李天晟一怔：“是什么喜事？”大玄征笑道：“是陛下有意要在年底冊立正宮皇后。”李天晟訝異道：“冊立皇后啊，距離年底不是還有兩三個月么。”大玄征道：“是，不過眼下宮中就開始準備了，這可是大金國立足中原以來，第一次依照中原王朝禮制辦理這件大喜事。”李天晟微微點頭，“那……這位皇后娘娘是什么樣的人物？足下在宮里可曾見過？”
大玄征笑道：“不瞞駙馬，自從先帝大行之后，在下便出任這宮禁護衛之職，新皇的殿前小底是太傅從上京會寧府調來的，據說跟隨陛下已久，倒也是渤海人，叫大興國。在下在皇后入宮的那日倒也曾看過一眼，不過沒瞧見面目，皇后是裴滿氏，應該是能相助陛下的賢淑之人吧。”李天晟忖道：“連大玄征這樣宮禁舊人統統調離……裴滿氏，那也是女真人中的一大氏族，從完顏阿骨打起，完顏家就和裴滿氏互通婚姻，阿骨打起初就有一個夫人是裴滿氏。”
大玄征見李天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問：“對了駙馬，蒲魯虎殿下的府邸就在那里，讓我陪你過去，如今殿下在朝中也是地位顯赫，規矩甚多。”李天晟道了句：“多謝。”心里卻很是詫異，這蒲魯虎在父皇還在時，被粘罕逼得丟了皇位繼承人資格，怎地如今合剌即位，反而會顯得大權在握的樣子。這粘罕怎地反而不逼迫他了？莫非粘罕在朝中當真失了勢？
很快到了一處大宅前，這門前和上次在粘罕府邸前一樣，護衛站了一大圈，顯然完顏蒲魯虎身為當今太師，地位非同凡響。護衛見大玄征親自帶著一個漢人到此，一聽說是燕國公主駙馬，太師的妹夫人人面露詫異之色，隨即滿臉堆笑一邊迎入大門，一邊通報。
大玄征正領著李天晟入內，忽見完顏斛沙虎領著一隊人吵吵嚷嚷地出來，說著叫大理寺趕緊派出人手，這邊先去圍住高宅。李天晟一怔，見斛沙虎的人匆匆而過。大玄征道：“大廳就在前面，駙馬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