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微白的天空漸漸翻出肚色,隨著第一縷金黃落下,萬丈雄光勃然噴發,朝陽的淺暖蔓過林海。
諾格山脈,位于費澤拉斯西南部的丹牙國。
臨近諾格山脈的斯洛城雖然建在國家邊陲,但得益于諾格山脈的礦藏林木,儼然成為了方圓百里的中心。
在諾格山脈外圍山麓下,修葺著一爿不知該稱之樸實還是破爛的木屋,屋子四周什么也沒有,唯獨不遠處立著一棵罕見的蒼葉樹,仿若和木屋相互扶持。
晨曦輕松躍入了毫無遮掩的木窗,撫摸起一張潔凈的臉龐,那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黑色的碎發,黑色的眼瞳。
他叫凌辰。
“呼……”少年被陽光刺得清醒過來,伸了伸懶腰,便走出門去洗漱。
少年自幼不知自己父母姓甚名誰,自從孤兒院長大到十四歲,如今已流落丹牙國將近兩年。
在蒼葉樹旁席地而坐,凌辰背靠古樹,聆聽著悅耳的泉流,緩緩閉上了眼眸。
半刻鐘后,少年撇了撇嘴,裝作已經習以為常的樣子站起身,以盡量寬慰自己受挫的冀望心。
魔靈界,魔法之靈的世界,魔法是最基本也最玄奧的能力,用魔法制作的工具被普通地販賣,深入人們的生活。
人類的心臟處生有一顆用于運轉和控制元素的魔晶。
以其為橋梁,即使是天賦再弱的人,也能夠感應元素,修習魔法。
唯獨少年例外。
不過,十余年的屈辱沒有讓凌辰心性扭曲,反而鍛就他的達觀和……不羈。
畢竟日子總是要過的。
凌辰雙手往外抻了抻,佝起腰,使勁一踏,猶如被風術推了一把,迅速地闖入了林中,卷著落葉飛舞的勁風讓人懷疑他不會魔法是否屬實。
雖然無法感受元素和修習魔法,但凌辰的身體強度超乎常人這是事實。
至于原因,既然平日里號稱見多識廣、航海如吃飯的老船長詹爾都搖頭嘆息,想必斯洛城里也找不到名醫給他治了。
半盞茶的功夫,凌辰從林中拖出一頭長約兩米的野獸森虎。
那揪著虎頭的手臂雖然結實勻稱,但跟那些膂力如虎的士兵比起來也就跟牙簽差不多粗細,看起來很怪異。
足以支撐軍營里七八個狼虎將士飽餐一頓的森虎,對凌辰而言只不過是份比較滿足的早餐。
看來,他最讓人訝異的還是這無底般的胃。
足踏清晨的干爽,他行走在山間的薄嵐中,迷蒙的水氣繚繞在四周。
少年往城里的凈塵部前進。
立在整座斯洛城中心的那尊龐大的圓形樓閣,高三十余米,徑長上百米,受青翠的碧波桐林環繞,如白玉般的外墻有某種不可褻瀆的神圣。
在這輝煌宏偉的建筑里,不僅藏著許多研究魔法的專家學者,更有深不可測的法師。
時間還早,凈塵部里的人不多,輕車熟路的凌辰已經不再對大廳里價值數百法幣的櫻燈和鋪地如紙的鑲金的凈玉感興趣,直奔任務欄的法徒分區。
任務內容:尋找一條丟失的項鏈;
任務說明:“愛隆家族”的大小姐費拉蘭在諾格山脈邊緣不慎丟失了自己兒時的水晶項鏈;
200法幣!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話不假,捕捉到了高懸賞任務的凌辰嘴角輕揚。
這筆足以讓老船長治病的好買賣,竟然用來尋找一條普通的水晶項鏈。
大戶人家就是闊氣。凌辰心里倒是樂,抬手把這任務單從墻上揭下。
那老木屋就修在諾格山脈附近,風吹雨打不動搖,沒必要又急急跑回去找。
凌辰大步流星,來到城垛邊的一爿小雜貨店,一路上和那些照過幾面的店主們點頭打招呼。
“喂,船長!死了沒有?生意還做不做啦?”凌辰站在門口,見店面還沒開,不耐地踹了踹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探出頭來的少女讓凌辰把嘴里咀嚼好久的葷話吞回肚眼里。
這個身著女仆裝,秀發卷曲的少女,亭亭而立,容貌姿色算不上壓垮茶花樓里的陪酒女,卻勝在清純有朝氣。
“小貝琪,最近怎么樣?”凌辰摸了摸這女孩的頭,溫和的作派讓人以為剛才踹門的另有其人。
貝琪表情享受,微笑道:“一切安好。”
“干什么呢?又是你這小子。”一個中年模樣的男子從樓梯走下,語氣嫌惡,和凌辰先前的態度一模一樣。
可那滿是胡渣的嘴角卻高高揚起,深邃的雙眼中也隱隱泛光。
凌辰和這個叫詹爾的老昏棍,哦不,老船長是在諾格山脈外圍認識的。
當時剛出孤兒院不久的凌辰在打獵,他在找藥。
一頭野獸的出現……作為午餐讓兩人結識了。
后來得知,詹爾是在找‘火扶桑’治病,兩人相識相熟,凌辰的性子自然讓他撇不下這樁事。
稍顯矯情地說,如果世上還有什么人是凌辰在乎的,除去記憶中的幾位,便只有貝琪和詹爾了。
“沒什么,剛剛在凈塵部接到個任務,來這里看看而已。”凌辰笑了笑:“外面有什么新聞嗎?”
“暴風軍都起義了,你還外面外面的。”
“盼著他起義呢。”凌辰哈哈一笑:“說吧。”
“費澤拉斯嘛,”詹爾摸了摸胡渣,像是在尋找能讓凌辰感興趣的話題:“‘天使的微笑’的副會長好像宣布接受史詩級任務,遠征魔獸山脈去了。”
“哦?”凌辰露出感興趣的模樣。
眾所周知,黑白兩塊大陸的勢力除了各個國家、超級家族,還有一股最強大的力量,——公會。
白法大陸的公會,聚集在費澤拉斯的東方,與黑法大陸相鄰,那是魔法師強者云集的地方。
他們一起接受各種委托任務,或者結伴出行冒險,又或者一起探討魔法的真義,彼此切磋。
由于那里的公會遍地都是,所以被稱為公會圣地——梵多。
天使的微笑,一個傳承數百年的龐然大物。
據說是大陸上最強的公會,里面一個普通的魔法師都具有開疆擴土,平定江山的能力。
“又在想了?”詹爾并沒有嘲笑他,反而仰起頭回望往事:“年輕人,有追求是件好事,想我當年拉起一條破船就出海,后來加入了冰船公會,多少磨難多少冒險啊,現在想起來,卻只有懷念了。”
“你都講好多遍了,懶得聽了。”凌辰無所謂地擺擺手,長噓一聲,有意無意地點了點:“我走了,保重身體。”
詹爾會心地大笑了幾聲:“沒事,你不用太拼命。我這條命還硬著呢。”
無法察覺話里話外的一些特殊意味的貝琪只當兩人在互掐,偷偷抿嘴。
“哎呀,貝琪,你笑什么啊。”凌辰拍拍她的頭,三人笑談起來。
突然,一道哨聲清嘯,四周拉扯著嗓子的叫賣聲戛然而止,清晨的暖意被驅散,各門店的人都急忙跑出來,躬身而待。
凌辰詹爾兩人面色難看。
“貝琪,先上去,聽話。”凌辰聲音溫和,卻帶著藏不住的冷意。
少女放下掃帚,依言上屋,朝凌辰看去的眼神里滿是擔憂。
道路盡頭,一群身影正朝兩人走來,為首的是一個紅袍蟒靴的老人,撐了根高可比肩的法杖。
斯洛城凈塵部的負責人,徐凱。
“詹爾,病好了嗎?”徐凱關懷的語氣讓人更加惱怒:“看起來氣色不錯嘛。”
“本來是不錯。”凌辰搶過了話。
“注意身份!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徐凱身邊那個白衣長發的青年人立刻呵斥。
“那你又是什么身份?”凌辰撇了撇嘴。
“放尊重點,這位是徐凱大師的弟子。”后面的衛兵冷哼道:“斯洛城的少主,梁鵲。”
青年雙手環抱胸前,咧嘴一笑。
“噢,稱號挺多,人馬馬虎虎。”凌辰揶揄道。
“小孩子不能太目中無人。”徐凱深深地看了詹爾一眼,轉而對凌辰一揮手。
火光乍現,熾熱的能量抽起強風,一掌拍在凌辰胸口。
少年倒飛而出,砸在一堆舊鐵器里,撞出幾道清脆的響聲,如同奏樂。
“哈哈哈!”那青年捂著肚子大笑:“聽說這小子天生適合當沙包,看來是真的啊。”
廢鐵堆里煙塵彌漫,從里頭傳出細微的咳嗽聲,待到清風拂過,揭開的場景讓那笑聲戛然而止。
少年坐在廢鐵堆頂部,溢血的嘴角微微撇著,右腿翹在左腿上,雙手輕松地搭在兩邊:“你就這點能耐?”
徐凱冷冷一笑:“裝腔作勢。”
“徐凱!你這老混蛋別欺人太甚!”這時,詹爾霍然站起身,指著徐凱破口大罵。
“我欺人太甚又怎么樣?你恢復實力我也不怕,何況如今?”徐凱冷哼一聲。
詹爾立刻雙眼發白,吐出一口血。
“爸!”閣樓上的貝琪自然忍不住,沖了下來。
梁鵲干癟的嘴唇上露出潔白的牙齒,目光貪婪地掃了掃貝琪。
“行了。”徐凱擺擺手,朝詹爾冷笑道:“我也只是正好出城,來探望探望你。走!”
徐凱滿意地起步,整隊人漸漸離開。
“賤民,等我一個月以后學成魔法了,一定回來找你當沙包。到時候你別不在啊,不然我就找那個小姑娘。”故意落在最后的梁鵲朝凌辰狠聲道。
“沙包可是很重的,大戶人家的少爺怕是抬不動。”黑衣少年嘴角揚著。
梁鵲聽說過他身體的厲害,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街道徙然冷清,各個商鋪的人都轉過頭不愿去看。
這無可厚非。
望著受傷的老船長,凌辰攥了攥拳頭。
要盡快幫詹爾恢復實力了。待到對方走光,凌辰啐嘴里的一口血,思忖著。
回到諾格山脈腳下,根據任務信息上提供的信息,他沿著費拉蘭之前的路徑開始尋找。
不出所料,一個上午的探查給他的回報就是滿身的汗水。
凌辰的五官十分發達,眼睛能夠清晰地看見十米開外的一只螞蟻。
站在山腰,少年眺望遠方,憶起了很多往事,不禁自嘲一笑。
那些大貴族吃一餐飯的錢,對于凌辰來說,就是一條人命。
差距這兩個字對于丹牙國里的平民和貴族來說,不過是最簡單也最常上演的戲碼。
率先打斷凌辰思路的,是遠方山腳出現的大片陰影和細微的馬蹄聲。
遙遙望去,那是一大隊軍隊人馬,帶頭的是一個騎著白馬,穿戴金色盔甲的藍發男人,看上去有40歲。
表情肅然、緊隨其后的是百余名銀甲騎兵,個個腰配重劍,頭戴櫻冠,整個軍隊氣勢內斂,卻讓人望而生畏。
丹牙國王麾下的金甲和銀甲騎兵,平常駐在王城里作為禁軍守衛宮廷。
凌辰心有疑惑,卻權當這是某個大貴族或者國王的事,與自己無關。
收回目光,轉頭將視線投向了旁邊的小道,忽然感覺眼睛被晃了晃,凌辰似乎看見了一個在太陽下發光的物體。
凌辰縱身一躍,直奔光源。果不其然,雜草叢中掛著的是一條串滿水晶珠子的項鏈。
緊握著項鏈,少年也不顧被太陽灼燒得發燙的臉,直奔凈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