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快撤,敵軍殺過來了!”幾個親衛護著北宮伯玉,向帥帳旁邊撤退。
北宮伯玉渾身幾乎都使不上力氣,自從起兵以來,一路上都是凱歌高奏,各地的太守也是望風而降,這樣的過程讓北宮伯玉更加確信了那個人對自己說過的話,大漢早已經腐朽到了骨子里,即便是最精銳的官軍,也不過是一群紙老虎。
一開始也的確是這樣,西涼的勇士在他北宮伯玉的大軍攻擊下,真的如同紙老虎一般,那些買官當上太守的人,也不過就是一些廢物罷了!
這種輕視的心讓北宮伯玉失去了基本的判斷力,他雖然用探馬探查到了進入安定的官軍數量,但在他當時的想法之下,認為這些官軍不過是過來充充門面,裝裝樣子,而且只有七千騎兵,怎么可能敢來自己的大營劫營!
“大帥!”
“快走吧,大帥!”
“大帥,漢軍勢大,快走吧,大帥!”
北宮伯玉聽著親兵們的呼喊,突然大怒,一甩手,拔出長劍,高呼一聲:“不要亂,你們去通知各部的軍侯,讓他們集結部隊,將這些騎兵的尸體給我留在大營,我們羌人擁有最高貴的血統,區區漢狗怎么能夠擊敗我們,結陣,反擊!”
親兵們對視一眼,無奈的嘆息一聲,留下了數十個保護北宮伯玉后,其他人分散開來,向大營的各處跑出。
張遼帶來的數十死士不斷抹殺著從大帳中跑出來的西涼兵,北宮伯玉站在帥帳的臺階上,自然看到了那些死士,他揮劍指向了死士們的方向,喊道:“西涼的勇士們,看看那些肆無忌憚的敵軍如何踐踏著你們的尊嚴,我西涼大好男兒,竟然被區區數十個死士沖破了防御,爾等還有何面目存活于世!”
尊嚴?
尊嚴!
潰亂的西涼兵慢慢的開始鎮定了下來,那些還沒有穿好盔甲的西涼兵,臉上的慌亂慢慢的被堅毅取代,一個死士的短刀插入了一名西涼兵的心臟之中,那個死士淡然的眼神忽然一怔,那個西涼兵竟然猙獰的笑著,抓住了他的手臂。
又有兩個趴倒在地,身上被短刀砍中數刀的西涼兵從地上爬了起來,也是一臉的猙獰,怒吼著沖向了那個死士,那個死士被撲倒在地,幾記重拳砸在了死士的下巴上,死士一陣頭暈目眩,握刀的手卻是一痛,竟然是一個西涼兵用牙齒咬住了他的手臂。
死士吃痛,短刀脫手而出,被一個西涼兵奪了過去,一刀扎入了那個死士的心口,隨后又將刀柄用力的一轉,胸口瞬間被剜開一個大洞,死士悶哼幾聲,嘴角鮮血直流,頭一歪當場身死。
西涼特有的號角聲響起,大營中混亂的西涼兵、羌兵在號角的聲音下,竟然慢慢的鎮定了下來,他們就近拿起了武器,開始反擊。
張遼揮舞著大刀,心中甚是焦急,這些號角的聲音在他聽起來非常的刺耳,他的家鄉在并州,曾經匈奴人入侵雁門郡的時候,年幼的張遼也聽到過這樣的號角聲,據老人家們說,這是總攻的號角,代表的是一個種族的榮耀與尊嚴!
西涼之地漢、羌、氐、匈奴等族雜居,就算是漢人的身上都留著異族人的血液,他們天生好戰,將榮譽和尊嚴擺放在了第一位,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生命,這樣的號角聲下,就算是最怕死的西涼兵,也會面露猙獰的拿起武器,捅向自己的敵人!
“聚兵!”張遼砍翻了幾個西涼兵,高舉大刀,高呼了一聲。
附近的幾個軍侯聽到指令,急忙將身旁的傳令兵派遣了出去,一層層的命令下達過去,四散殺敵的騎兵瞬間開始向張遼的方向聚攏過去。
而帥帳的高臺上,北宮伯玉的臉上散發著無邊的寒意,他手提長劍,冷冷的看著營門方向,渙散的西涼兵也開始慢慢的向四周聚攏,留下的那一片尸體沒有人會去可憐,也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去在意那里面是不是有自己的親朋好友。
張遼眉頭微皺,他粗略掃視了一圈,整個大營中,被騎兵沖擊到的地方并不多,雜亂的營帳影響了騎兵的機動力,而且在第一次沖擊中死掉的人只有兩千余人,對于擁有四萬人的大營來講,實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如今西涼兵和羌兵不斷的聚攏,他們有的人甚至不穿盔甲,但卻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長槍。
急促的破空音傳來,一陣箭雨從空中襲來,張遼揮刀撥開幾支羽箭,喝道:“退!”
七千騎兵后隊變為前隊,一邊撥開羽箭,一邊迅速的退出了大營,這一波的箭雨是西涼兵倉促間射出,但即便如此,也損失了十多個騎兵,有些戰馬也被流矢射中,嘶鳴聲不絕于耳,騎陣因為馬匹的原因,有那么一刻的混亂。
“大帥,追擊嗎?”一個軍侯問道。
北宮伯玉瞇著眼睛,道:“追擊?你兩條腿能跑得過四條腿?全軍拔營,我們后退十里,等韓約的騎兵到了,就該讓他們見識見識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銳騎兵!”
看了看天色,北宮伯玉面帶笑容,繼續說道:“算算時間,官軍的這支騎兵,應該剛剛好可以在路上與韓約遭遇,以韓約的手段,這七千騎兵一定抵擋不住我麾下精銳騎兵的第一波沖擊,我等徐徐后撤,等著韓約的好消息!”
“大帥,不可啊,我等皆是步卒,而且乘夜退兵十里,加之方才被官軍襲營,軍心渙散,若是此刻棄營而走,恐怕官軍的騎兵會去而復返,那時候我等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北宮伯玉眉頭一挑,尋聲望去,冷冷一笑:“我倒是誰,原來是前武威太守袁禮啊,我軍如今氣勢高昂,本帥實在看不出哪里軍心渙散了,官軍區區七千騎兵,襲營也不過讓我軍損失數千人馬罷了,我等徐徐而退,縱使他再度襲來那又如何?”
北宮伯玉將一個‘前’字咬的很重,他走了幾步,繼續說道:“況且,我記得你這太守也是買來的,還聽說你還是汝南袁家分支的后人,哼哼,這四世三公的袁家,怎么也會出現你這樣的叛徒呢,你如此妖言惑眾,是不是見官軍抖了威風,又想再度投降官軍呢?”
“我勸你,還是打消這樣的念頭,你莫要忘了,你現在可是我這個反賊的同黨,就算投降了官軍,官軍也不見得待見你,而且因為你的原因,恐怕你們袁家要倒霉了吧,袁禮啊,你還是乖乖留在本帥身邊,看本帥如何滅了官軍的威風,小心思就不要再有了。”
袁禮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看著北宮伯玉那張讓他厭惡的嘴臉,雙手緊緊的攥著。
其他和袁禮私下要好的官員也是臉有怒色,看著北宮伯玉,他們這些人是北宮伯玉用了什么樣的方法逼迫投降,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如今用反賊同黨這樣的話語來冷嘲熱諷,讓這些平日里覺得自身尊貴的官員們自然很不是滋味。
而且,如今陣營不同,夜間撤軍本就是大忌,更何況還是步卒在面對騎兵的時候,沒有了營寨作為據點,在平原之上,就算是人數再多,也會被機動性極高的騎兵慢慢蠶食,而且北宮伯玉剛剛所說的士氣高昂,只不過是一種表象罷了!
一種利用了西涼兵和羌兵骨子里那股對榮耀和尊嚴的信仰!
“哼,不知所謂的東西。”北宮伯玉冷哼一聲,拿出令旗,一指身后,高聲喝道:“全軍棄營,我等后退十里,等韓約將軍的騎兵到來,明日且歇息一日,后日我們全力攻下安定,將那個昏君的兒子斬首祭旗!”.
“吼!”將士們高呼一聲,頂著疲倦的神色,慢吞吞的開始后撤。
張遼率領騎兵奔跑了數里,卻見前面火把綿延,似有數萬人夜間疾行,他心中警惕,喝令全軍備戰,幾匹快馬從遠處奔來,其中有人高呼張遼的名字。
“孟德?”張遼一喜,亦高聲回應,隨后撥馬上前,與曹操會面。
“文遠,襲營可成功?”曹操急切的問道。
張遼搖了搖頭,將北宮伯玉大營之中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說給了曹操聽,曹操眉頭微皺,捋了捋胡須:“異族號角?這么說來,他們已經聚兵完畢?”
“怕是如此,西涼兵不愧是精銳中的精銳,雖被我夜襲入營,但短時間內卻能夠迅速集結,若不是我后撤及時,后果恐怕不堪設想。”張遼有些懊惱的說道。
自己第一次統領大軍作戰,卻想不到是這樣的結果,這讓他心中很是難受,而且覺得虧欠了太子殿下對自己的信任。
“不必如此,我等初次掌軍,謹慎一些是沒錯的,不過謹慎之余,也該有一些年輕人的沖勁,而且兵者,詭道也,文遠...我忽然有個想法...”曹操微微一笑,看著張遼,在火把的照耀下,曹操的眼中滿是狡黠。
“孟德有何良策?”
“通常來講,第一次襲營之后,不會再有第二次,我們不如反其道而行,再殺他個回馬槍,西涼兵和羌兵聚兵如此神速,如今你率軍后撤,他們緊繃的神經會有那么些許放松,此次再去劫營,成效必定比之前還要有效!”曹操一拳對掌,興奮的說道。
張遼心中一想,覺得此計太過冒險,但細細品來,卻有覺得曹操說的有那么一些道理。
兩人合計了一番后,決定張遼繼續引軍回攻北宮伯玉的大營,而曹操率領一萬步軍隨后趕上,兩軍合一,必定要將北宮伯玉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