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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重生之第一毒妃

我還在

楔子

四月十二。

風朗日晴。

這天,我鳳冠頭戴,霞帔著身,一步步踩著臺階,拜先祖,慰黎民,成了夏和名副其實的皇后。

我看著身邊那個毫不見笑意的男子,勾了勾唇。

世人都說,皇后娘娘央求陛下在四月十二舉行封后大典,是為一個吉日,一個好兆頭。

但只有寥寥幾人記得,四月十二,是前皇后的生辰。

諷刺的是,宗稷竟然答應了我無理的要求,這讓我很是詫異。

我向來渴望他的關懷,他只一遷就,我便是忍不住幻想了起來。可不過幾個時辰,洞房花燭,美景良宵,他剛一開口,就打碎了我所有的美夢。

“江浣,你只是夏和的皇后。”

說罷,他便離去,不帶一絲留戀。

我怔了怔,伸手一摸床梁,鉆心的涼。

(一)初見

我第一次見到宗稷的時候,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

那時的他芝蘭玉樹,面如冠玉,溫文爾雅的笑使人感覺如沐春風。

只一眼,我便知道,這個男子注定是我此生的劫。

可下一刻,他的身后便出現了一個粉衣薄面,笑如新桃的女子。她面容溫婉,清目含羞,與宗稷站在一起真可謂是男才女貌,才子佳人。

他們說說笑笑從我身邊走過,宗稷的目光至始至終都在那女子身上流連,不肯分給我一點余光。

他溫柔似水也好,繾綣慣壞也罷,卻都不是給我的。

一想到這,我的心就如火炙,鉆心的疼。

后來,我查到了他的身份,才知他原是當今陛下四子,生來榮華富貴,人之翹楚。

而他身畔的女子,則是謝太傅的獨女,芳名清晗。

太傅入宮教學,常帶著謝清晗,一來二去,太子與四皇子也就與她熟識。

金童玉女,竹馬青梅,宗稷會喜歡上她也是在情理之中。

眼看著二人適齡婚嫁,這親事雖未明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謝清晗必定是未來的四皇子妃。

可我素來好強,又怎會這般罷休。

我知道宗稷對謝清晗用情頗深,但我卻是不怕,畢竟狐妖最會惑人。

(二)來歷

我是只活了五百年的狐妖。

娘親說我自幼體弱,不到五百歲絕不準出山半步,我悉心聽她教導,卻也貪戀無名山外的景色。

因此我方褪了新毛就迫不及待的下山游玩。

我果真是體弱,要不然不會修煉了五百年卻只能幻化女童的模樣,但狐妖自古便生得美貌。因此我化的女童也是眉目清秀,惹人憐愛的。

可能是我模樣實在是好,青天白日的都能遇到人販子,我法術被娘親封印,力氣又小,就只能成了那刀下魚肉。

幸好有同族的長者出手相救,是以我才得毛發無傷,卻是耗了為數不多的元氣,只能附身于一女童以求療傷。

被我附身的女童名為江浣,是朝中大司馬的幼女,十三歲的她體格倒好,我費了老大的勁才封印住她的靈魂。

而當我醒來的時候,她的記憶便接踵而來,是以我與從前的江浣一般無二,倒也是未讓她的家人起疑。

娘親說九尾狐妖得天獨厚,生的美貌,發力高強,是萬般妖靈最幸運的一族。但天下從沒有白來的午餐,每一只九尾狐一生都要歷一次大劫,歷得過則萬事永安,歷不過輕則打回原形,重則死無全尸。

我想,我大抵是破天荒地以來最不幸的一只九尾狐貍。

三百年前的一轟天雷,我被電母狠心打回原形。

三百年后的上京初春,我第一次見到宗稷便知道,這場劫,我歷不過了。

(三)賜婚

江浣今天沒有去學堂。

因為我用她的身子去了皇后寢宮。

我裝作偶然經過的樣子被謝清晗瞧見,她向來心善,見我獨身一人便好意邀請我與他們一道。

我順勢答應,俯身一禮,“臣女拜見太子殿下,四皇子。”

太子斐倒是友好,笑著應了一聲,但宗稷卻只顧著看謝清晗,全然沒有注意這邊的情況。

謝清晗臉上浮起一層紅云,嬌嗔的瞪了他一眼,宗稷卻不在意笑得越發溫柔。

這二人旁若無人的恩愛,全然落在了我的眼里,但謹慎如我卻注意到宗斐眼里一閃即逝的落寞。

我眼前一亮,瞬間就明白了什么,謝清晗大家閨秀,聰慧可人,喜歡她的又怎會只有宗稷一人?

知曉了這一點,我越發與宗斐親近,待快要離去的時候,我對著她低聲說了一句,“你想娶謝清晗,我可以幫你。”

那太子沒想到我來了這么一句,愣了幾瞬,待他反應過來時,我早已遠走。

當晚我便傳書給娘親讓她解了我的封印,緊接著我又喚來同族長者,讓她在皇后的神識上動了點手腳。

而后不過三天,一紙賜婚你,舉國皆慶。

四月十二。

太傅獨女謝清晗與太子宗斐大婚,普天同慶。

世人都說謝姑娘與太子才是兩情相悅,四皇子不過視謝姑娘為妹妹,太子內斂不愿表露情感,這才讓人誤會了他們的關系。

可當花轎到了太傅府前,卻傳來謝清晗以死逼嫁的消息。

京城霎時亂成了一鍋粥,太子擔憂新妻,下馬去探,下一刻官兵便圍住了四周,百姓窺看不得才悻悻離去。

午時三刻,皇后一道密旨下到謝家。

當晚她就被送到了東宮,行天地之禮。

謝清晗幽幽轉醒時已是戌時一刻,她一睜眼便看到了滿眼血絲的宗斐,嚇得差點就要淚流。

“清晗,我也喜歡了你好多年,你嫁了我,我會對你好的。”

謝清晗卻是沒有應答,只是眸中多了幾分心碎。

我躲在房頂看完了這一切便起身去尋宗稷。

我是在城南纖云橋下找到他的,那晚杏花開的很好,飄落在湖面如人間繁星。

他滿臉失意,一身醉意,再英俊的面容都掩蓋不了他傷心欲絕的痛。

我提步上前,喚他,“四皇子。”

他聽到了,卻沒應我,只輕吐出一個字“滾!”帶著酒后戾氣。

我又怎會畏懼,緩緩靠近他,他一把將我攔下,我腳一滑便跌落在他身上,那時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眼里全都是我。

我貪戀他的體溫,施了點小法叫他不要推開我,那時我說:“天涼了,四皇子還是快些回去吧。”

他無言,將目光投向別處。

我也不自討沒趣,就那么半坐在他身上,他動不得,我也不想動。

那個時候四面有風,河上碧波蕩漾,我揚起的發絲與他的纏繞在一起,遠遠看去像是結發。

時隔多年,再次想起如今,才發覺這竟是我們相識半生最平靜溫暖的一次相處。

我忽而一句,“四皇子,你想做皇帝嗎?”

他似是略一思量,才應了我的話,“嗯。”

我不知道他那方思量是在考慮什么,但只要他想要,我便會給。

但,我也有野心,“那你娶我。”

“好。”

這次,他倒是不帶猶豫。

那年,江浣十四。

(四)相悅

我到底是年紀還小,嫁給宗稷的時候他已有了一方側妃兩房小妾。

我是以昭王側妃的身份嫁過去的,父親說委屈我了,但我只笑著搖頭。我知道昭王妃的位置是留給誰的,所以我不爭,但也從不懼搶。

都說女大十八變,兩年來江浣的容顏也變了許多,我清楚地看到宗稷掀開蓋頭時眼底的那抹驚艷。

他看了我良久,似乎在看一位故人,后來,他開口道:“許久未不見,你倒是變了許多。”

“殿下謬贊。”我嬌羞一笑,與當年的謝清晗一般無二。

千金良宵,紅燭暖帳,那晚他低伏在我肩頭,在耳畔喚我一聲“清清。”

我面上紅云霎時間退得一干二凈。

后來,人人都說昭王美姬良多,獨愛新娶的江側妃,參加宴會,圍場狩獵都帶著她,雖說是側妃但處處與王妃無二。

我對此權當笑話,聽了就聽了。

他與我成親不過一年,大理寺卿便查出太子私兵五萬,勾結敵國意圖謀反的罪責。

老皇帝氣的怒不可揭,怎么也不肯相信這是會是他素來以謙和仁厚著稱的長子所為。但人證物證俱在,他不得不相信。

于是老皇帝當即大手一揮,命昭王入東宮,擒反賊。

那天天很好,萬里無云,宗稷入了東宮卻未去正廳緝拿太子,反而直奔后院而去。他叫人不要跟著,但我卻偏偏追了上去。

當我看到謝清晗的時候,才發覺她的臉微圓了幾分,顯然宗斐將她照顧的很好。

我看著他們久別重逢,相擁相吻,彼此的眸中只剩下了對方。

那是我不禁想起我與宗稷成親后的日子。

宗稷待我的確是好,他把最好的一切盡數給了我,但有幾次我看著他回望我的目光,總覺得他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他常說:“你很像她。”

每說一次,我的心便又硬一分。

而今,他終于打破了我最后的妄念,傷得我體無完膚。

太子被廢后,宗稷擒賊有功。順理成章的坐上了太子之位。

我從昭王府搬到了東宮,還是他的側妃,飲食起居與往常一般,似乎什么都沒有變。

只是,從那之后,他再也沒有在我房內留宿半回。

四年后,老皇帝駕崩。

宗稷登基稱帝。

宮里宮外都以為我會被封后,但我只是被封為了皇貴妃,除了鳳印,宗稷把后宮大權盡數給了我。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笑著接受。

山雨欲來風滿樓。

宗稷把封后的人物一說,朝堂便炸開了鍋。

我并不覺得驚訝,因為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要封謝清晗為后是必然,因為他對她的愛始終如一。

大臣會反對也是必然,因為謝清晗不僅是宗稷的兄嫂,膝下還有一子。

那孩子叫宗允,是宗斐唯一的嫡子,長得和他很像。

宗稷剛登基,雖是名正言順但朝中也不乏反對的聲音,這一下子全都站出來大罵他昏庸無道。

我也知道宗稷一直想處理了那幾個頑固,因此不過略施小法,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宗稷便鏟除了異己,皇位也坐得安穩了。

如此一來,便是方便了他立謝清晗為后。

于是局勢一穩定,宗稷便下了旨。

封后大典那天,我也去了。

我那時站在下面,端端正正,笑的大方,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謝清晗的鳳冠刺得我有多么疼。

兜兜轉轉,終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我也說了,我素來好強。

(五)變故

那日我定時去給謝清晗請午安,正好撞見了宗稷在她宮里同宗允玩耍。

俊男靚女再加幼子童顏,他們三人在后院玩笑,陽光正和,氣氛溫馨,若不是宗允那張酷似宗斐的臉,我差點都要以為他們是一家人了。

我靜靜看了一會這場景去,好一會才退了回去。

夜晚,我正當凈面,宗稷便來到了我宮中。

我前去迎駕,但他看我的目光卻有些不明。

我不問,他也不著急開口,我倆就這么靜坐了一會。

直到寒霜漸生,月上初頭,我才說道,“陛下今晚前來可有要事?”

“江浣,你覺得宗允如何?”他不答反問。

“斐皇子孩童心性,天真爛漫,但怕的就是陛下不喜歡。”我知他來意,直接了當的說出內心所想。

“你……看著辦吧,別讓她知道。”說完,他起身離去,不帶半分留戀。

我點頭應下,深覺好笑。

宗稷,你的愛,還是這么不豁達。

三日后,宗允死了,死的悄無聲息。

整個太醫院都說是猝死,只有我知道謝清晗懷里抱著的只是一塊石頭,真正的宗斐早讓我扔到狐貍洞,讓眾狐貍分而食之了。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做,也許是被迫喝了這么多年的涼藥,也許是我想報復謝清晗,報復她不能乖乖讓我搶了宗稷的寵愛。

宗斐以皇子身份而葬,吊唁那天我遠遠瞧著哭得像個淚人一般的謝清晗,扶著她的宗稷眸中的愧疚是那么明顯。

既是心疼,何必當初?

我頷了首。

(六)重病

謝清晗病倒了。

她身子本就弱,宗允一死心痛得傷了根本,一病不起。

宗稷衣不解帶的照顧她,幾個月后,她身子才稍稍好點。

與此同時,西戎來犯。

當夏和失去第四座城池時,宗稷終于忍無可忍,御駕親征!

他出征那天,我雖去送卻一路沒說一句話。我只靜靜的看著他們依依不舍。

眾目睽睽之下,我提前離去。

這是不敬,卻無人怪罪。

我不想再忍,我自小雖是體弱但有娘親庇護這五百年來從未遭人欺負,為了一個宗稷,我忍了謝清晗那么久,這不是我。

我從不心善。

于是我施法讓寧妃假孕,又順便懸空了謝清晗的手,寧妃喪子,滿座皆驚。

當初宗稷不想累著謝清晗,就把后宮大權給了我。他當年定是料不到,這下正好方便了我先斬后奏。

我假意請示朝臣,隔天就將謝清晗打入了冷宮。

她入冷宮那天,還是我親自去送的。

我靜靜的瞧著她慢慢踏入冷宮大門,無喜無悲。

她最后一步進去時,我忍不住問了一句,“娘娘,你還愛陛下嗎?”

她沒有回頭,聲音清婉,“他平安就好。”

言罷,她大步踏入冷宮。

我看著冷宮大門緩緩關上,不知從哪來的細沙迷了我的眼。

宗稷離開一個月,太醫便帶來了好消息。

雖是喜事,可在這個節骨眼上,誰都沒想到我會突然懷孕,畢竟宗稷已經許久未到我宮里來了。

但我卻依舊記得那個有風的夜晚,他一身酒氣,跌跌撞撞闖入我的寢宮,一邊含糊著念著“謝清晗”的名字,一邊吻著我。

我雖不愿成為別人的替身,但還是任他作為。

而他醒來后,或許是神識不清沒想起來,忘了賜我涼藥,于是便有了這個孩子。

半年后大軍凱旋,那是我已近臨盆。

他在前朝周旋完來到鳳儀宮,未見他心愛的女子,只看到我挺著肚子在涼亭看書。

他一把打掉了我手中的書,全然不顧我身懷六甲。

他問我,“清清呢?”

我答:“被臣妾打入冷宮了。”

他扼住我的喉嚨,怒不可揭,“誰給你的膽子?”

“陛下不是說臣妾可以全權處理后宮事宜,不用向您請示嗎。”

“清清是皇后!”

我笑,“可陛下從未說臣妾不能動她,何況她并無實權。”

他一把丟下我,我踉蹌幾下才穩住了身子。

“你憑什么傷她!”

“陛下又憑什么傷宗允的性命?”我沒讓他看到我眼中的淚水,譏諷笑說,“正巧后位空懸,臣妾想大司馬幺女應當配得上母儀天下。”

他后退了幾步,眸中含痛,“你根本比不上她!”

我的確比不上。

我比不上謝清晗陪伴他幾十年的情誼,也比不上她的溫柔賢淑,可我,只想要他。

我臨盆的時候,宗稷沒有來。

乳娘說我痛了五天才誕下一名公主,我為她取名阿貍,孩子粉雕玉琢煞是可愛。

可宗稷還是沒有來看我們母女一眼。

后來,有宮人送來鳳冠鳳印,道兩個月后封后。

我讓人帶了話說推遲到四月十二。

宗稷允了。

(七)離世

聽宮人說,謝清晗病得愈發重了。

我聽了,只應一聲,便繼續逗雙兒玩樂。

當天下午我小睡了一會,醒來卻發現雙兒不在身旁。

我剛踏入御花園,就看到匆匆離去的宗稷,以及想挽留又不敢挽留的女童。

事后,我問了雙兒的奶媽,奶媽說陛下與長公主玩的好好的,冷宮卻突然來人道謝清晗咯血嚴重,于是……

剩下的話我沒聽,只想著謝清晗不該也不能打擾我們一家。

我挑了個宗稷不在的日子去冷宮看她,她見我來了倒主動喚我,“江浣。”

我坐她身邊,打趣問:“娘娘住得可還習慣?不習慣臣妾再貼些銀子來?”

她微微一笑,并未在意我的說辭,“江浣,你愛陛下嗎?”

這是我在她初入冷宮時問她的問題。

我倒了一杯水,并未回答。

她見我這般,又換了個問題,“太傅是否已告老還鄉?”

“是。”我答。

“江浣,現在大司馬在朝中已無威脅,你可會護他一世安穩?”

我只瞧著她,并不出聲,果然又聽她道:“若我死了,你可會?”

“娘娘以為,我憑什么應你?”我喝了一口茶。

“你是愛陛下的。”

我不置可否。

“允兒是陛下讓你動的。”

我搖盞的手停了下來。

“我知道你是狐妖。”

話音一落,杯盞摔到地上,濺起陣陣水花。

我終于正眼看了謝清晗,“娘娘在說什么,宮中可禁談鬼怪。”

“那天寧妃滑胎,我瞧見你施法了。”她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天生神力,很多事情在你眼中都易如反掌,若我死了,你可會護他一世安穩?”

“憑什么?”我睥著她。

“就憑我的三魂七魄,”她頓了頓,又搖頭,“說錯了,是三魂六魄。”

“看來娘娘查我查的很仔細嘛。”我笑了笑,又倒了一杯水。

“將死之人,自然想死得明白些,”她無力的看著我,眸光深處暗藏堅定,“我之靈魂,你要是不要?”

“你當真?”我盯著她。

她也不怕我獸瞳初現,淡然迎著我,“當真。”

“你不怕灰飛煙滅?”

“不怕。”

我勾唇淺笑,“好。”

那天離開后我便再也沒見過謝清晗,本想眼不見心不煩,卻還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

謝清晗失蹤了。

她失蹤的突然,找的也方便。

發現謝清晗的時候她正穿著一襲嫁衣緊握著宗斐的手,到死也不放開。

我不敢瞧宗稷的目光,趕忙吩咐宮人將他們的尸體抬出去,末了才記得喚宗稷,“陛下……”

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忽然像沒了支撐一般倒下,雙手掩面不停念叨著,“宗允。”

我不問卻已明白發生了什么。

謝清晗啊謝清晗,你以為這般死去,便會讓他忘了你嗎。呵,他那么愛你,怎么會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我垂了眸,竟是濕了眼。

宗稷是以皇后之禮葬的謝清晗,我沒有意見。

葬禮那天是四月十一,紙錢飄灑于天間,那送靈幡卻不勝風力——折了。宗稷大怒,全宮賜死多達千人,我亦無言。

從那之后,宗稷似乎蒼老了許多。

他不再踏入后宮半步,也鮮少游園玩樂,每天只一板一眼的處理國事。我問過他身邊的內侍,據他說宗稷雖是不及而立的年紀,但鬢間已長出了幾縷銀發。

我知他不想見我,也不去招惹他,只在夜深人靜之時偷偷躲到他屋頂上吹冷風,一坐就是一夜。

(八)質子

西戎卷土重來的那段日子,他連夜無眠,卻最終抵不過西戎帝一句“皇女為質”。我幾乎用了全部的法力才得以篡改西戎帝的神識,最終“皇女”成了“皇后”。

離去那天,他親自來送的我,我很少能如今日這般與他平視,不禁有些不舍。

他還是如從前一般不加多言,只道一句,“等朕來接你。”

我點頭,隨后轉身離去,不敢回頭。

來到西戎,我見到的第一個人是狐族長者。

他那時已成為西戎御史,趾高氣昂,“三百年前的仇,我終于報了。”

三百年前的天雷其實可以要我的命,但娘親舍不得我就抓來一妖替我受刑。

這狐族長者正是當年那只小妖。

怪我體弱,嗅覺為狐族之末,他不過換了容顏我竟未聞出他身上的味道。

我被他引來的天雷傷了心肺,撐著最后一口氣住進了質子府。而他被我暗中下的毒失去了法力,而后結束了生命。

兩年后。

夏和大軍破西戎城門,夏滅西,一統南北。

多年未見的宗稷皮膚被曬得有點黑,他見到我時顯然有一瞬間的驚意,良久才伸出手撫摸我的臉龐,“你瘦了。”

回到夏和,我還是那個江浣。

宗稷比以前更忙了,我看他周旋于朝堂之間,心疼又心酸。

閑暇時他也會來我宮中小坐一番,與我下一盤棋,如當年他和謝清晗一般。

幾個月后,我又有身孕,宗稷賜了諸多獎賞,卻從沒有來看過我。

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形同陌路的日子。

浮生若夢,我方醒。

原來,不管有沒有謝清晗,他與我終究是不可能的。

后來,我誕下一名男嬰,剛生下來就被封為了太子。

我不記得宮人是怎么恭維我的,只記得宗稷在看到孩子時驚喜的目光,以及那句足以要了我的命的“長得真像她。”

再后來,國泰民安,我倆也過著相敬如賓的生活,但我知道他每次望向我都是在看別人。

我心痛卻不表露,最后便只剩下了麻木。

最后的最后,他老了,滿頭銀發。

江浣也老了,一臉皺紋。

但我卻沒老,即使宗稷病危,我也沒老。

那天我與往常一般去看臥病在床的他。

我喂他喝藥,他卻不慎吐出,湯汁灑了一地。我聽他念叨著什么“我從未想到,你老了也這么好看。”

我剛想回一句,卻又聽他說“清清”,于是我便沒了聲音。

我問:“陛下,你還愛謝清晗嗎?”

他似是沉思,而后垂目,“如果有可能,朕寧愿當初不把她綁到朕身邊,這樣她也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清清,朕后悔了。”

直到最后,他說:“朕其實,只想讓她一世安好。”

我笑了,但淚卻止不住的流。

當年宗斐被廢,乃是宗稷一手設計,他要的除了太子之位,還有那東宮伸出曾為他展露笑顏的女子。

那個女子,占滿了他的心。

而我,卻是一敗涂地。

宗稷伸手安慰,卻呼吸困難,我知道今日便是他正寢之日。

但我卻舍不得。

我用江浣的身體扶住他,偷渡了神識回了無名山,見了許久未曾謀面的娘親。

她剛想訓我,卻被我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我告訴她,“娘,您把我剩下的壽命都給他吧。”

“不行,你的壽命給凡人,你至此消失,但那幾千年的壽命在他身上至多不會超過三十年!不值!”

“娘,值得的,從我三百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我就知道值得的。”我說著說著,流下了淚。

“你……都想起來了?”娘親顫顫微微開口。

“想起來了,女兒萬幸在那狐妖的天雷下想起來了。”

(九)從前

原來,在宗稷的前世,在我的三百年前,我早已見過他。

那時的我還是狐族資質最好的妖精,而他是山間獵戶,我本想將他綁來吃了,他卻說了些人間的話本子,我為聽故事留他一命,誰想時日一長我竟愛上了他。

他住的木屋旁常年種一棵杏樹,等開春時節,他常會折幾朵最好看的杏花,簪在我的頭上。

那時我們之間沒有謝清晗,每一天都很快樂。

只可惜我三百年前的胞姐,偷了電母的寶境逃之夭夭,電母找不著罪魁禍首,便讓我代她受了四十九道雷電。

資質再好的妖也比不過神仙。

第四十七道雷電下來時,我引雷到了狐族一小村,殺了狐族長者全家。這才是我們的仇。

第四十八道雷電激發了我的心魔,讓我親手掐死了自己的愛人。

第四十九道雷電打我回原形,讓我經脈受損,嗅覺更是徹底毀了,即使醒來也不過是個會些妖術的凡人。

后來胞姐被電母殺死,我則沉睡了一百年。

沉睡之前我問過娘親,等我醒來可否再續前緣。

娘親蓋住了我的眼睛,聲音硬咽,“可你親手掐死了他啊。”

是啊,我親手掐死了他,這樣的我又有什么臉去見他。

我忽然想起他看我兇相初露時眸中的痛楚,對啊,那是痛楚,不是恐懼。

后來呢,我記得他緊緊抱著我,任由我殺人無情,我記得他對我說:“浣浣,醒過來吧,醒過來我給你戴杏花。”

想到這,我大驚失色,內疚又撕心裂肺。

我封印了自己的記憶,想連同那不可表露的愛也封存起來。

但我卻沒想到,就算再次醒來,再次下山,那人卻還是我終此一生的劫。

大抵,永遠也歷不過了。

“娘,您明知……”

“我明知什么!我明知幾十年前,你初遇謝清晗和宗稷時,你便偷了謝清晗一魄!”

我慘笑。

那時一見鐘情的我,不顧狐族禁術偷謝清晗一魄并幻顏與她有兩分相像,這才得了宗稷另眼相待,后來謝清晗三魂七魄我盡數化入體內,我變得與她愈像我越不是自己,甚至連孩子也像謝清晗。

但我不后悔,雖然知道是假的,但宗稷能把我當成謝清晗伴他左右,他既然愿意騙自己,我便也騙自己他是愛我的吧。

“體內有別人的魂魄,你此后都不得轉世,現在把她逼出來,還來得及。”

我卻根本不理會娘親的苦口婆心,張了張嘴,“娘,你若不應我現在便打碎神識,從此灰飛煙滅。”

我看著娘親艱難點下的頭,無力勾唇,“記得移壽的時候順便抹了我和他的記憶,我不想他因我愧疚,也不想我在混沌之地徘徊時,還……念著他。”

(十)真實

我不是娘的孩子。

我不是狐妖。

那只狐貍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電母下手狠,傷了她的心脈,而她不堪往事,封印記的同時,也毀了妖靈。

她死得不早不晚,在沉睡的那一刻,便沒了呼吸。

我來的也不早不晚,在她抹去記憶后,便附身而上。

那一日,是四月十二。

謝清晗的生辰,也是江浣出生的日子。

畢竟,上一世,她們姐妹死于同一天,同一人手中。

只是宗稷并不知道。

我沒有狐妖的記憶,不知道她曾經愛著誰,恨著誰,但我卻是電母寶貝的鏡靈。

她追殺狐妖姐姐不是因為鏡子,是因為我,一個可以折射出附身者本來模樣的境靈。

狐妖的姐姐轉世了,成了謝清晗。

我在狐妖的身子里睡了一百年,醒來,便成了娘的孩子,狐族長者的仇人。

而狐妖,成了江浣。

想起這兜兜轉轉的余生,我一個無悲無喜的境靈都覺得可笑。

愛山間獵戶的狐貍,愛宗稷的重臣之女,都是江浣。

而我,只能附身,附不了心。

所以在我燒了江浣閨房里宗稷所有的畫像后,胸膛處竟隱隱作痛。我知道那不是我的痛,那是狐貍的痛,她三百年前的痛。

這個傻姑娘,原身、轉世都愛著那么一個人,無論他愛她與否。

后來,我的神識又緩緩回到宗稷身邊,他身邊的江浣在我離開時便已經死了,死時還緊緊握著宗稷的手,好像這輩子她有他就夠了。

我伸出手來想靠近宗稷,卻忽然想不起他是誰。

我看著愈漸透明的自己,不得已離他越來越遠,直到第一縷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我才恍恍惚惚記得,“這個人,好像是誰的愛人……”

尾聲

宗稷醒的時候,江浣已經不見了。

他年事已高,體力不支便將皇位傳給了太子。

做太上皇的日子很是悠閑,他便是有了時間來拾綴過去。

他去往了一切和謝清晗有關的地方,也長待在她的墓前絮叨半天。

他的內侍偶爾會告訴他,這是江皇后的墓,不是謝皇后的,他總不信,時間長了還會因為這而動怒。

新皇有時會問他母后的事,他卻只想起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還有那酷似謝清晗的容顏。

后來的某天,他途徑一處,見那里杏花開得正好,便問宮人這是哪里。

宮人說:“這是纖云橋。”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卻只記得一些零碎的片段,終而不去回憶,只望湖上碧波,還有那星星落花。

纖云橋邊,杏花開。

那日,四月十二。

七月未暖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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