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恒微微蹙眉，他不喜歡成軒總是此一副對誰都瞧不上的模樣。他見過七皇子，堪稱溫潤如玉的一個人，也是良善之輩，不該受此侮辱。“阿軒……”

“怎么了？”成軒尚不知過錯，也沒深究的心思，想到什么，在蘇恒開口之前先行說道：“白顏的父母來了。你可知？”

“嗯。”蘇恒點頭。

成軒瞧著他，目光流轉，忽而問道：“你也去見了？”

“嗯。”

成軒背過身斟了杯茶，轉道其他話題：“二哥同你說了嗎？父皇終于愿意把青兒許配給你了。”從前，皇上忌憚二皇子勢力過大，如今見青兒非蘇恒不嫁，僵持許久，不得不妥協。

蘇恒眉頭皺得更緊了：“什么時候的事？”

成軒一聳肩，“昨兒同我們幾個說的，大約過幾日會找你商量迎娶的事吧。”他轉過身來，端著茶杯，似笑非笑：“阿恒，你會娶青兒吧？”

“我……”

“你可別說你不娶了……”成軒調笑道：“你要是不娶，那我們青兒可得孤身到老了。她可是非你不嫁的，況且你們蘇家不是一向等著這門親事的嗎？”

“我會和他們說清楚的。”蘇恒神情不大好，本就時常無甚表情的面龐瞧起來更是冷若冰霜。

“說不清楚了。”成軒懶散坐下，靠在椅背上，“青兒倘若不嫁給你，就要嫁給秦澤，秦澤可是大哥的心腹。雖說我們這幾個同輩的都是打小混在一起長大的，但其實還是有親疏之別。就像十年前，誰會想到如今大哥和二哥是水火不相容，我們倒成了他們麾下的一群狗。”

“阿軒……”

“我只會在今日同你說這些，以后，我不會再說了，你可以有自己的選擇，賭上你的未來也好，或是整個蘇家的興衰也罷，這是你的事。我無權插手。我只想讓你知道，作為你的朋友，我提醒過你，是你自己執意而行，怪不得我，也怪不得別人。”成軒說話時，眼睛盯著杯中那靜靜漂浮的茶葉，不知在想什么。

蘇恒向來知曉成軒平日里瞧著熱絡，骨子里其實極冷漠，可聽著這些話，還是有些難過。但這樣的難過在所難免，從大皇子和二皇子為太子之位分裂的那日起，他們打小一起跟著張太傅念書的這些人，都已經不會再像孩童時期的他們那般親近了。如今，誰也不是小孩子了。

明明是初春時節，蘇恒卻感受到了冬日的嚴寒。走在從德志宮往宮門去的石板道上，望著這青白的天，他想起以前讀書的日子。那時相較于二皇子他們，蘇恒其實更喜歡大皇子。大皇子成燁比他們長幾歲，脾性恬靜，沉得住氣，遇事運籌帷幄，不慌不忙。成燁算是蘇恒心中一盞明燈，以他引路，追其身后。可后來，蘇恒發現這盞燈燃的每一滴燈油都是旁人的骨血，成燁走的每一步都是踏在別人的尸首之上，甚至不惜犧牲他們一同長大的好友。他猶記得好友穆寧被成燁陷害入獄后，握著他的手，說了好些話，每一字音上都似乎粘連了血液。蘇恒走時，穆寧在他身后聲嘶力竭得吼道：“成燁得南詔，則南詔亡！”

那一年，蘇恒只有十一歲，卻好似一夕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