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
“什么人?”宮門口當(dāng)值的侍衛(wèi)本是困倦萬分,因一席黑衣的人走來,驚起了精神。“沒看到宮門已關(guān)嗎?”
“狗奴才。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是誰再說話!”
打頭的人一聲怒斥,驚得侍衛(wèi)忙仔細(xì)瞧了瞧,遂弓著身子求饒:“二皇子恕罪,是小的有眼無珠。”
“快開門!”打頭小廝低喝一聲,侍衛(wèi)趕忙打開城門。
蘇府。
“公子,還不去睡嗎?”一進(jìn)門,見蘇恒還在就著燭火舉著書,蘇約忙問道。
“有人要來。”蘇恒精神不佳,聲音很低,透著濃濃的疲倦,“你若是困了,先回房吧。”
“不困……哈……”正說著,蘇約打了個哈欠,遂“嘿嘿”笑了兩聲。蘇恒無奈地沖他搖了搖頭。“公子,這么晚了,是誰要來?三皇子?”
“二皇子。”
話音剛落,侍衛(wèi)朝世敲門,“公子,二皇子來了。”不同于蘇約,朝世是蘇恒更為倚重處理事務(wù)的侍衛(wèi),有勇有謀,武功高強(qiáng),蘇恒雖隨身帶著蘇約四處走,但朝世才是掌握蘇恒大多機(jī)密的人。倘若真要論個親疏,蘇約如同弟弟,朝世好似朋友。
“嗯。”蘇恒應(yīng)了一聲,起身往外面走。
蘇約走在后面,小聲問朝世:“二皇子來做什么?”
“總歸是有要緊事,你先回去睡吧。”朝世平日里便總是不茍言笑,他向來憧憬成為蘇恒那樣冷靜的人物,故而打細(xì)節(jié)處便喜歡模仿蘇恒的一舉一動。
蘇約嘆了口氣,“在你們眼中,我始終就是個小孩子,什么也不同我說。”
正往前走的朝世聽了這話,回過頭,難得露出了笑容:“你難道不是小孩子嗎?”他的眉眼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蘇約“哼”了一聲,便乖乖回房去了。
“蘇恒,你可別忘了,你答應(yīng)過我,你要輔佐我,擁我為君!”
朝世一進(jìn)門,就聽見二皇子怒不可遏的聲音,近來皇上有意分給大皇子更多職權(quán),已然讓二皇子急火攻心,才會按耐不住,一點風(fēng)吹草動便要追上門來質(zhì)問。瞧向蘇恒,面上沒什么神采,朝世憶起他是打從宮里出來就是如此。
“我沒忘。”沉默良久,蘇恒終于啟聲。
“那你今天下午去我大哥那做什么了?蘇恒,你可別忘了,你們蘇家的命還掌握在我手里。你父親蘇平云蘇大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其間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你不記得沒關(guān)系,我那都替你留著證據(jù)呢!”三皇子確實動怒了,嚷嚷時脖上青筋直冒。“倘若你背信棄義,大不了大家魚死網(wǎng)破。”
堂間一時靜默。
蘇恒稍抬眼,“如果你我之間無半點信任,我做再多承諾也無濟(jì)于事。”
“好,我只要你一句話,如果你轉(zhuǎn)投大哥該作何?”二皇子一聲質(zhì)問。
朝世不明白二皇子為何非要那樣輕飄飄的承諾,人如果都奉承諾為信條,那這世界該是如何井然有序。他瞧向蘇恒,只見蘇恒復(fù)又垂下眼瞼,“那便拉整個蘇家陪葬。你可滿意?”
二皇子冷著臉,朝世卻還是看見小小的笑容從他嘴角漫出,他答:“你要記住你今日的話。只要你有半點異心,就別怪我不念舊情。我給了你機(jī)會的。”
此番夜間會晤了結(jié)得迅速,朝世送二皇子出門時,更夫剛剛走過。朝世立在門側(cè)目送著,一行人尚未走遠(yuǎn),便聽二皇子急吼吼地安排道:“盡快解決掉那個女官。留在大哥那遲早是個禍患。”
“喏。”
朝世望著他們消失在黑夜里,悄然關(guān)上了側(cè)門。他們說的是白顏吧,那個一路追隨公子來皇城的女生。真是遺憾,不過見了兩面,便許是再也見不到了。
朝世回到房中,如料想的,蘇約也在。為方便行事,他和蘇約各有一間屋子,但蘇約此人生性膽小,畏黑,倘若朝世在府上,他便要來同他擠一張床。睡也就睡吧,偏偏他睡覺極為不老實,夜間左右橫踢,極愛練招式。近來為二皇子的事奔走,事務(wù)繁多,每天都十分疲憊,朝世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睡個好覺,便每日都盡早回房,然后關(guān)好房門,防賊一般防著蘇約,哪料今日還是叫那廝占了先機(jī)。
“我明日要起個大早去辦事,你晚上千萬老實點,要是把我弄醒,我就一腳把你踹到地上。”朝世恐嚇道,言畢瞧著蘇約拍著胸脯打包票時的肯定,便深刻意識到自己是在白費(fèi)口舌。“對了,你說……白顏是個什么樣的人?”
“阿津啊?阿津是個極好的人,待人極好,旁的女孩總喜歡認(rèn)哥哥,受人保護(hù),她卻逮誰都要別人喚她姐姐,尤其喜歡守護(hù)別人。你同她怎么說話,她都樂呵呵的,也不會同你生氣……”頓了頓,蘇約問道:“怎么突然說起阿津來了?二皇子提起阿津了?”
“沒有。只是忽然想起這么個人來。”朝世不自覺壓低了嗓音。
蘇約尚無意識,道:“從前在姑蘇的時候,我不懂阿津為何總喜歡黏著公子,公子去哪她便跟到哪,可一起時,公子從未給過她什么好臉色,她同公子說話,公子也愛答不理的。后來,我姐姐告訴我,這是因為阿津喜歡公子,才會如此。那時,我倒有些生公子的氣,再后來我瞧著公子其實對阿津很上心的,阿津繡的荷包,公子都好好收著了,偶爾也會佩戴著,卻總是藏在里頭,不讓人看見。有一件事,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嗯。”朝世應(yīng)了一聲,聲音里滿是疲倦。
“去年年夜,我不是隨公子入宮了嗎?你也知道公子,一杯就醉,席間正熱鬧的時候,他悄摸就走了,我找到他的時候,你猜他在干嘛?”蘇約忽然“嘿嘿嘿”不懷好意地笑了兩聲。
“在干嘛?”
“在和阿津那個!”說興奮了,蘇約翻過身來,趴在床上。
朝世蹙眉:“哪個?”
“就是那個啊!嘴對嘴,親親啊!我和你說,多虧我在旁邊守著,不然就要被別人看到了。大皇子還來同我說話,我一點都沒表現(xiàn)出公子在那的模樣,只說我是迷路了,還把大皇子騙了。公子都不曉得我看到了,我只告訴了你,這是秘密。”
朝世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有氣無力地應(yīng)道:“該睡了。不早了。”
蘇約“哦”了一聲,又嘟囔道:“你可真是……我告訴你這么大的秘密,你就這么冷淡。唉。你以后肯定像公子那樣,喜歡一個人還不好意思說……”
漸漸的,蘇約的聲音也淡了下去,最后變成平穩(wěn)的呼吸聲。可最先打住話題的人卻醞釀許久仍沒睡著。
到底要不要告訴公子,二皇子要對白顏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