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我回去嗎？”蘇恒忽然問道。

“當然……”我怎么會想你走呢？我舍不得你呀！內心之中分明咆哮千遍，白顏還是盯著地面，有氣無力地說：“神族需要你。青珩需要你。你若是走了，誰來幫他贏過慕青？”琿麟同他說話的畫面仍舊歷歷在目，可是蘇恒不提，白顏也無處可問，于是心里愈加憋屈。

“這帝君，誰來當有何區別嗎？”沉默良久，蘇恒驀然開口，冷聲問道。

適才抬頭，白顏震驚地瞧著蘇恒，不明白他為何轉變之大。“你說什么？你在同我說笑嗎？慕青哪里可以當得上帝君？她……”

“她如何？”蘇恒反問。

一慣溫潤似水的蘇恒竟然為了慕青同她梗著脖子辯駁，仿佛觸及逆鱗一般，白顏難以置信，促狹地想：莫不是其實藏了這許久，他心里的人是慕青？這倒也解釋得通為何他們相處了這許多年，蘇恒半點要同她說喜歡的心思都沒有。原來是這樣。怒火中燒，白顏瞧著他，仿佛在瞧一個陌生人，嚷起來：“她配不上帝君之位！”

“是她配不上，還是你有意偏袒青珩？”看來是真的生氣了，蘇恒都不稱青珩為帝君，而是直呼其名。

怒極反笑，白顏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是是是……是我有意偏袒！”她停下腳步，駐足石子路上，樂安宮已在眼前。

雙方僵持不下，停在樂安宮之前的空地上，誰也不往前走，誰都非要較著勁。可到底還是蘇恒先敗下陣來，緩和了語氣，“阿顏……”

一咬牙，白顏紅著眼問道：“你到底為何要搬來樂安宮？”

這個問題，早在蘇恒搬來時白顏沒有問過，二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歲月中，白顏亦未曾問過，可今日，她想問個明白，想讓自己死得瞑目些，而不是藏頭在這種不清不楚中自欺欺人。

未料到會是這樣的問題，蘇恒愣了愣，才緩緩開口：“我答應了你母君要照顧你。”

原來是這樣。原來蘇恒所給的所有的好不過是因答應了母君要照顧她，原來一切的一切只是她自己的在嘗了些許的甜頭之后奢想出的，一切的一切只是她自娛自樂的戲目。“好！”白顏驀然大笑起來，一片赤色從雙頰蔓延到耳后，腳下沒注意，踉蹌兩步，蘇恒本能伸手扶住她，可站穩之后，白顏只是一個拂手，撣掉蘇恒的把持。“澤蕪神君，”她仍舊笑道，不似剛剛那般癲狂，稍顯平靜，只是那雙眸泛著點點淚光，我見猶憐，她一字一頓道：“你、可、真、是、重、情、重、義。”甩下這樣的話語，白顏加快了步子，頭也沒回地沖進樂安宮中。進門便撞見在門后呆若木雞的月白，白顏這才散了那怒氣，蹙了蹙眉，只什么也沒說，從他身邊走過。

“姐姐。”月白匆忙跟上來，跟著白顏進了房間。“你同哥哥生氣了？”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過問。”白顏坐在桌前，捧著茶杯。

月白努了努嘴，“可是……”

實不該把氣撒在一個孩子身上，白顏斂了口氣：“我現在心情不大好，你去尋橫川陪你玩吧。”

“橫川去和他心上人吃酒了。”月白說道，頓了頓，他忽然想起別的事來：“在九重天時，我其實是生了你的氣的。”

聽到這樣的剖白，白顏著實一怔：“為何呢？”

“就是……就是你總是同那個臭肉包在一起玩，也不同我們一起，你還扛著他，你從來都沒扛過我！”說這些話時，月白還有些羞赧，半低著頭，不情不愿的模樣。白顏瞧著這快同自己一般高的小少年，心里喟然：這孩子怎么只長個子，不長腦子呢？他好端端個小大人，還同小肉包那小孩子計較什么？“唉。”月白先長嘆一聲，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同白顏講道理：“在大殿時，我倒是沒多想，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就是一股不滿直沖向腦中，現在想來，這就是吃醋吧。所以啊，姐姐，我才是你的弟弟，你得對我好，知道不？也不是不讓你對小肉包好，只是你對他好是不能超過對我的好的，你這人吧，總是不注意，對誰都很是親密，叫人也瞧不出你到底同誰最親密……”

月白的話叫白顏哭笑不得，倒也是一股腦地應和著。只是到底還是不由得咋舌，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能被月白教訓。

或許，月白的話在旁人聽來多是有趣，會覺得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可若是能讓蘇恒聽見，只怕會是醍醐灌頂。

蘇恒又何嘗不是吃醋呢？

見不得白顏處處為青珩著想，見不得白顏事事向著青珩，見不得白顏挽留他是為青珩。

多可笑，一慣運籌帷幄的蘇恒居然毫無意識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如一頭困頓的幼獸，惱得無助。未經風月的他素來不曉得世間還有這樣的情感，也從來無人教過他遇到喜歡的姑娘應該如何呵護，他只是在迷霧中摸索，會碰壁，會無奈，會不得其所，在感情面前，天才也成了個尋常男子，處處犯錯。

有時他也會想，倘若他的父君在他身旁，會如何寬慰他，會如何指引他。而打小，那個他敬若父親的帝君向來只是把他當做一件兵器罷了，可能倚重，卻從未傾注什么情感，瞧不見他的好，連半點溫情都不愿施舍。如此念了，愈加思鄉情切。

“小叔，你可決定了？”深夜而至的人絲毫無可能叨擾的意識，琿麟徑直坐到桌前，自顧自地斟茶，熟絡得仿佛是自家一般。

蘇恒有些頭痛，寫字的手放緩了下來。“嗯。”他沒什么精神氣地應道，“隨你回魔族。”

一聽這話，雖是之前猜了八九不離十，但如今正式得到肯定，琿麟還是抑制不住地落了杯盞，一雙眸子隱隱泛著激動的光點，“好！”他大呼一聲，分明知曉該克制一些，可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打算何時去同天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