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做了決定，蘇恒也不想拖延：“明日。”

“那……侄兒不打擾了，明日等你消息。”得了想要的答案，琿麟立刻起身告辭，喜不自勝。

月前飄來薄霧，掩了半邊皎潔，天空灰蒙蒙的，一副將要落雨的壓抑席卷而來。

司命宮。

宮中靜寂一片，只里院右側(cè)的屋子忽地竄起燭火光來，紙窗上印著一人坐起的身影，是司命。他匆忙下床推開門，鞋沒穿好，半圾著，可也顧不上形象。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一顆泛著微弱的光的星星，那光清淡得叫人心疼，終于等到了……是帝星。帝星如一個害羞的孩童，閃爍了，可不消一刻鐘又湮沒了。

帝星消失之后，司命適才注意到環(huán)繞在帝星旁邊那顆原先泛著耀眼光芒的星星，如今已然暗淡不少，奄奄一息，照這樣下去……

久立門前，最終卻也只是嘆了口氣，司命半垂著手關(guān)上了房門。

門外，天邊，那顆逐漸隱沒的星星像是一個無助的孩童，委屈兮兮地沖這天下眨巴著眼睛，但也無人搭理。

它只能自生自滅。

這就是這世道吧。

夜退晝起。謀劃的一切落成現(xiàn)實。午前，樂安宮來了位貴客，屏退了宮女們，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兩人，白顏沒什么神采，窩在藤制躺椅上。

她是從青珩那里得知的蘇恒要回魔族的事，青珩問她：“該怎么辦？如若琿麟策反了他，拉他一同造反，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呢？她只是個神君，她又能怎么辦呢？白顏莞爾一笑：“你要不試試把他栓起來？”

見白顏竟無絲毫緊張意思，青珩不由得急了：“你之前不是很在意的嗎？”

“是嗎？”白顏慵懶地倚在木椅上，“這天下又不是我的，我跟著著什么急呢？不過湊熱鬧罷了。”

似乎回到了先戰(zhàn)神離去的日子，那時白顏也是如此對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可前些日子她分明對他，對神族都是極為上心的啊。女人真是善變。碰了一鼻子灰，青珩也不愿多勉強(qiáng)。只是沒想到他前腳垂頭喪氣地剛走，慕青后腳就雄赳赳氣昂昂地來了。

“我沒辦法。”見慕青，白顏先行交代道。

慕青揚著下巴，睥睨著她：“他們下午起行，你帶著神族的饋贈同他們一同上路。”

聞此，白顏咧起嘴來：“你不痛快，就非要讓我也不痛快嗎？”

“我沒有不痛快。”慕青冷聲道，“回禮的事是之前就說好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感情用事。”

昨日被月白教訓(xùn)，今日被慕青教訓(xùn)，還有沒有天理了？白顏半瞇起眼，蘊著怒氣，“你在打什么算盤，以為我不清楚嗎？”

輕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慕青順著她的話問道：“那你說說我在打什么算盤？”

“你不過是想借我牽制住蘇恒罷了。”白顏憤憤道。

“你真以為你對他有多么重要嗎？倘若他對你有半點留念，爾今就不會走了。”慕青嘲弄一聲。

她之所言正戳中白顏要害，白顏歪著頭，思忖半天，心平氣和地問道：“你來，絕不是交代我跟行的事這么簡單吧？”

“算你識相。是，我要你……”慕青盯著白顏，四目相視，她頓頓開口，“殺了琿麟。”

“你瘋了吧！”白顏大嚷道。

“我瘋了？是你太傻吧？你當(dāng)真以為，琿麟會甘心久居魔族大陸。你可知道，琿麟此番來的途中，在無妄海住了兩夜。”“琿麟這個人，年紀(jì)雖小，卻深不見底。”慕青繼續(xù)道。

無妄海？魔族到神族是一條通天路，要是去往無妄海，得繞一大圈。無妄海。白顏細(xì)細(xì)琢磨了，便明白過來，他是去見海鬼大仙了。“無妄海底到底有什么？”白顏思忖良久，才問道。

慕青雙眸突然綻出光點，仿佛有什么美輪美奐的場景正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有先知。”

“先知？”白顏重復(fù)道。

慕青忽然笑起，看著白顏，如看著一個無知的孩子，“你以為我父君是如何坐上天帝位置的？”

白顏緩緩抬眼看向眼前的人，她逆光而立，茫茫的光亮在她身后炸裂開，看著她，白顏想起了帝君，回到剛剛的問題，她垂了目，輕聲道：“我殺不了他。”她終于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管他的，是扶不起的青珩，還是利欲熏心的慕青，與她何干？她只要對得起她的心就好了。“我有別的辦法讓蘇恒回來。你需要多久達(dá)成神族與魔族的交好……或者，如你們所愿，吞并魔族？”

慕青緊鎖眉頭，難得沒有再冷嘲熱諷，良久才答話：“三萬年。”她低垂下眼瞼，若有似無地嘆了一聲，又闡述道：“三萬年后，才是成事的契機(jī)。”她記起去問司命，白顏到底是不是父君的私生女，司命不說，卻又告訴她，如今帝宮中除了他們姐弟倆，確實還有一個帝君的孩子。她不明白司命的意思，但白顏總歸是留不得的。

有時白顏也會訝異，慕青似乎什么都知曉，比司命還要通透，想來，關(guān)于蘇恒的那件事，白顏也至今不曉得她是如何知曉的。想來她也是同無妄海底那厲害的先知達(dá)成了共識，百般都好，白顏已經(jīng)倦了，不想再在這個混亂的臺上唱下去。她往藤椅上縮了縮，應(yīng)道：“好。”

分明是走同一條路的人，白顏卻始終只是領(lǐng)著神族一行人不近不遠(yuǎn)地跟在蘇恒和琿麟隊伍后面，仿佛并不熟識。到魔族之后，一切禮儀行完，受琿麟邀約，白顏又留下住了幾日，也不知哪里來的毅力，其間竟未與蘇恒說上一句話。當(dāng)然，蘇恒也并未來找她。

魔族對于蘇恒的回歸多是欣喜，舉國上下仿佛臨了什么節(jié)日，歡騰十分。蘇恒一現(xiàn)身，眾人便頷首以示崇敬，琿麟手一揮，沖他們振臂高呼：“魔域的伊列歸來了！”他們便嚷著，鬧著，恨不得用全身的力氣來表現(xiàn)自己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