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左相聲音不小,在場大家幾乎都聽到了。高位上的盛德帝立即接了話,亦道:“沒錯,蕭瑾,孩子上前來,讓朕好好看看,一晃你都長這么大了,長的一表人才呀,果然有當初……”
皇帝頓了一頓,“一代才女顧清伊的風范,哈哈,很好,很好。”
蕭定雄臉色頓時一凝,是呀!自己的這個女兒隨著越長越大,真的開始越來越象她的母親了。
也幸虧蕭瑾從小練武英氣很重,她本身又比普通女子長得高一些,常年在軍營,膚色亦黑一點,加之剛剛剪得短發的遮攔,以及略微易容了一下,各項混在一起,當前倒是看不出,可再過幾年他就不敢保證了。
更何況明年蕭瑾也要成年了,總不能一直女扮男裝下去吧。看樣子要開始著手想出脫身之計了。
蕭定雄的沉思,很快被太監大聲念著的圣旨打斷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寧遠將軍蕭瑾,英武神勇,屢建奇功,特旨擢升為壯武將軍,欽此!”
還未等蕭瑾領旨謝恩,蕭定雄趕緊上前推辭道:“陛下,萬萬不可,蕭瑾年幼魯莽,又有何德何能,領此榮恩?”
這次回來早就預料到了蕭瑾可能會有所賞賜,卻絕沒有想到居然是連升三級。
這對于蕭瑾來說絕對不是好事,爬的越高,到時候脫身越難。
“蕭愛卿,你太過謙了,蕭瑾小小年紀,斷發易裝,以身犯險,深入敵營,擒獲敵軍主帥,使得我方和談將會處于絕對優勢,如此大功,擢升三級,又何嘗不可?”
皇帝嘴角微張,捋了捋的胡須,并轉向一頭短發的蕭瑾,道:“蕭瑾,你這個少年戰神,當之無愧,朕特許你在頭發沒有長長之前,任何場合就不必脫帽。”
蕭瑾趕緊領旨謝恩,并非常強調自己愧不敢當,直到看到皇帝顯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蕭瑾才松了一口氣,心里直嘆,原來她也可以如此虛偽。
主菜撤下,上來的是各種點心和鮮果、當然還是少不了美酒。
晚宴已近尾聲,盛德帝和他的愛妃已然退場。這時眾人更肆意走動了,畢竟皇帝走了,大家可以敞開胸懷大喝一頓。
自從蕭瑾被皇上破格提升后,在場不少官員都來向自己道賀,什么少年天縱,什么舉世將才,什么虎父無犬子,什么必有大作為……
耳朵聽得有點起繭了,蕭瑾好不容易才擺脫敬酒的官員,她一向不善飲酒,再喝真的醉了。
“賢侄呀,知秋讓我問問你,三天后是否有空一起聚一聚?”
蘇尚書一臉和藹地對蕭瑾問道,蘇尚書之子蘇知秋是蕭瑾的至交好友之一。
“沒錯,我家棠武今天就在府中念叨你好多次,說也不知道這兩年,你變化如何,要知道他一向沒有耐心,怎么可能等三天后,最后他忍不住,跑去街上看你了,聽說最后沒有擠進去,哈哈哈。”
孫侯爺依然是豪邁的大笑,其子孫棠武則是蕭瑾的至交好友之二。
蕭瑾正欲回答,就見寧王殿下正朝她走過來,蘇尚書和孫侯爺意味深長地相互一笑,一起走開了。
寧王用很熟識語氣對蕭瑾舉杯,“蕭瑾,你清瘦了,邊關甚是辛苦吧,不過你小小年紀就能在戰場殺敵無數,金戈鐵馬,真讓本王羨慕,真希望有機會能和你一起馳騁疆場呀。”
蕭瑾其實和這位寧王殿下,或者說和皇家中人都沒有怎么打過交道,從小父親似乎有意隔離和他們,小時候蕭瑾并不知道為什么。
后來一次偶然機會,蕭瑾聽到了父親和玄法大師的對話,才知道了真相。
皇后,說的好聽是一國之母,母儀天下,其實大多愁悶悲思,整日小心翼翼,提防有人陷害。
就拿當今王皇后來說,不得不忍受著盛德帝的好色、喜新厭舊,還時時要和不同的寵妃明爭暗斗,最后實在忍受不了,改在坤寧宮吃齋念佛,不問世事多年。
在蕭瑾看來,這些還在其次,她最在乎的是自由,一輩子陷于深宮,不能再隨時陪自己父親,不能再隨意行走四方,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自由是路人。她非常慶幸自己父親也不希望她當鳳星。
在那之后,蕭瑾也刻意避開皇室中人,因為她真的不愿意屈服命運。
現在這位寧王殿下,如此自來熟真是不知讓蕭瑾該說什么了。
雖然自己才十四歲,可是從小看的兵法,父親又從來不避諱她來談論天下形勢,她父親甚至經常玩笑地說,有時候還不如她想的周全。
她當然知道這位王爺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這個剛剛擢升的四品武將,人家寧王殿下又豈會看在眼里,不惜降低身份來給她敬酒,根本目的都是想拉攏自己父親。
“寧王殿下,我一介粗人武將,有什么好羨慕的,我還羨慕殿下文采斐然,情趣高雅呢。”大昌重文輕武,蕭瑾如此之說,倒也合理。
寧王殿下聽完哈哈大笑,直道有機會一定互相交流互補。
宮中夜宴,有人歡喜有人憂。
國舅爺王朝就是那個憂的人。這次封賞幾乎有功的武將都官升了一級,唯獨他沒有升官,只是封賞詔書說他一手促進兩國和談,賞了黃金白兩。
他覺得他在邊關吃了這么久的苦,最后才換得如此獎賞,尤其那個蕭瑾連跳三級,再相比自己的賞賜,王朝實在是不甘。
不遠處,秦翱正在盯著他們,他見自己的弟弟寧王和蕭瑾似乎交談很是融洽,他頓感心頭不快。
王朝是何等人也,很快就看出了自己的這個侄子的異樣,便陰陽怪氣道:“太子,什么時候寧王和蕭定雄他們搭上了,蕭定雄不是一向號稱不問世事,只管打仗嗎?”
秦翱一聲冷笑道:“馬兒哪有不吃草的,舅舅這你也信?蕭定雄那是老謀深算,不過你瞧著,孤絕對不會放任他們走到一起。”
當然還有他的那位好弟弟,三皇弟自以為得到了父皇的一些寵愛,就開始生出不該有的非分之想,哼,他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秦翱暗自下決心。
夜宴終于結束,走出皇宮,外面的夜風輕輕吹拂,將從夜宴帶來的酒氣漸漸吹散,蕭瑾深深地吸了口氣,感覺微醺。
此時還沒有宵禁,但夜晚人已不多,黑夜下的京師顯得格外寧靜,蕭瑾陪著父親一起騎馬返回將軍府,一路又見清風茶樓……
這是另一家清風茶樓,顯然和白天見到的那個茶樓是同一家的產業,要說為什么這個清風茶樓如此吸引蕭瑾的注意,是因為牌匾上的四個草書大字“清風茶樓”。
按理茶樓牌匾一般不適合用草書,可偏偏這四個字放在這里一點也不突兀,且風格自由,落筆瀟灑,自成一家。
沿著牌匾往上看,又見到了那雙充滿笑意的黑眸還有那一襲白衣,蕭瑾搖了搖頭,再看哪還有人影,讓她不竟懷疑自己是不是醉了。
蕭瑾蹙眉。
白衣,是她最不喜歡的顏色,因為那個白衣,會讓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