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氿眉心一皺,狠狠揮開頭頂上那只礙事的爪子。
甩手間,有一細小的瓷瓶從她的袖口掉了出來,跌落在泥地上,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正是入寒淵給的解藥。
柏氿微愣,伸手正欲將那瓷瓶從地上撿起,卻被殷瑢搶了先。
殷瑢把玩著那小瓷瓶問道:“這是何物?”
以前她可沒這玩意兒。
柏氿劈手奪回瓷瓶,“斷腸毒藥,難道殿下想嘗嘗?”抓著瓷瓶的小手卻被殷瑢反握在掌心。
殷瑢輕挑眉梢,聲音冷中帶酸:“夫人好手段,出去撿個冰渣都能順帶撈瓶斷腸毒藥回來。”
柏氿見狀,咧開嘴角,頗為頑劣地笑道:“同門見我可憐,專門留給我防身用的。怎么,莫非殿下您,嫉妒了?”
嫉妒這可以被她藏在袖子里貼身帶著的廉價毒藥?
呵,怎么可能。
臉色有些發(fā)黑的世子殿下極其高傲的冷哼一聲:“有我在,你哪里需要用這種不入流的東西防身?還是扔了吧。”
言罷,竟當真要將那瓷瓶扔出視線。
就在這時,山洞外突然傳來殷十三咋咋呼呼的呼喊:“主子哎——!您還活著不?!您要是還沒死透,麻煩給屬下我報個信兒哎——!”
殷瑢的動作微微一頓,柏氿趁機奪回藥瓶,塞入胸口內(nèi)袋。
幸而此時的世子殿下雙目失明目不能視,否則,若叫他是瞧見這一幕,估計就不是扔瓶子這么簡單了。
洞外殷十三仍在呼喊,殷瑢垂眸一聲嘆息極為清淺。
這吵吵鬧鬧拌嘴打趣兒的日子,終是要到頭了么?
沒再與柏氿過多糾纏,他緩緩起身,扶著山壁,朝洞外華光走了幾步。
“十三,莫喊了。”他道。
這音色低沉淡漠如山川冰雪,背影挺拔得仿佛能以一己之力,抗下無盡血海陰謀。
柏氿盯著這挺拔的背影,微微一怔。
那一瞬間,她仿佛又看到了初見時,那個冷漠疏離,高貴妖異的世子殿下。
洞穴外的殷十三安靜了一會兒,突然爆發(fā)出更為響亮的驚呼:“哎呦,我的主子哎!您這衣襟怎么裂開了?!您這脖子上怎么還有牙印?!主子,您……您該不會是被強曝了吧?!”
柏氿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殷十三仍在咋呼:“誒不對呀,主子,您難道不是應(yīng)該跟主子夫人在一起嗎?咦等等,這牙印怎么看起來好像是女人的牙印?”
說著,殷十三突然又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主子,您這不是被強曝了,您是被家暴了!”
柏氿老臉一紅,當即撿起一塊小石子,直朝殷瑢的后腦砸去。
還不快讓你家侍衛(wèi)閉嘴?!
殷瑢被砸得腦袋一歪,殷十三見狀奇怪道:“咦,主子,主子夫人為何要用小石頭砸您?”
腦袋被砸出一個小包的世子殿下面無表情淡淡說道:
“哦,沒事,她害羞了。”
“啊?誒?啥?”
殷十三越發(fā)奇怪。
害羞等于使用暴力?
一想到暴力,殷十三突然又突然記起,他在林中遇到的那個又奇怪又暴力卻又十分漂亮的女人。
冷風吹過,殷十三不由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他捧著自己脆弱的小心臟默默感慨:
女人這種生物,還真是可怕啊!
山洞里,柏氿聽著殷瑢又沉又穩(wěn)的語調(diào),雙頰燒得越發(fā)厲害,想都沒想直接朝殷瑢砸了第二顆小石塊過去。
殷瑢反手精準捕捉這顆飽含怒火的石塊,在一片白光中微微側(cè)身,俊美如天神下凡。
柏氿微微一愣,只聽他對她道:“從這兒出去后,免不了又是一番王權(quán)爭斗,險惡得狠。”
他又朝她伸出一只手掌,淡笑中微微透出幾分強勢,“但你也只能同我一道走了。”
柏氿起身,拍凈身上沾染的塵土,直朝前方的殷瑢走去。
無視掉那只等在空中的修長手掌,路過他的肩頭時,她冷淡開口道:“這真是個悲劇。”
朝前沒走幾步,柏氿忽然停了下來。
她微微轉(zhuǎn)身,見他獨自立于陰暗洞穴,滿身傷痕血污,明明是狼狽落魄,卻又偏偏生出幾分凄美寂寥。
令人心疼。
柏氿垂眸微嘆,又朝殷瑢走去。
她牽起他的衣袖,側(cè)過了頭,沒有去看他的表情,“你的眼睛不方便,還是我牽著你走吧,省得你一不小心摔死在路上。”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殷瑢察覺到袖口的力道,不由彎了彎嘴角,摸索著向上抓住一只觸感熟悉的小爪子。
柏氿的臉頰微微一熱,沒有回頭,墨色的眼珠卻移動到眼角,余光瞥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枝頭忽然滴落一顆雪水,晶瑩的水球?qū)⑹篱g萬物凝成一團。
垂下眼眸,柏氿盯著二人交握的雙手看了一會兒,終是回握住了那只長著薄繭的手掌。
轉(zhuǎn)頭看向前方坎坷山路,她淡淡地道:“走吧。”
殷瑢緩緩勾起唇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