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柳清泉來接柳依依出院。
出租車停在了一個老舊的小區,柳清泉帶著柳依依穿過幾棟樓,來到了自家的樓棟門口。一路上不斷有熱情的大媽跟柳依依打招呼。
“依然,回來了。”
“依然,吃飯了嗎?到大媽家來吃點兒。”
柳依依笑著點頭,笑著回絕。
等看到依然父女走上樓梯,幾個大媽聚在一起悄悄議論起來:
“可憐啊,沒媽的孩子。”
“是啊,她那后媽真不是個玩意!”
這時樓上傳來一聲尖利地叫聲:“一大早你死到哪里去了,有事找你也找不到!”接著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知是摔了碗還是掉了盆。
“唉,又吵上了。”大媽們搖搖頭散了開去。
二樓,柳依依跟在柳清泉的身后,還沒進家門,就聽到了這聲尖利的叫罵,迎接她的是摔鍋砸盆的聲音。
柳依依有些膽怯地縮在柳清泉的身后,慢慢探出頭來,只見一個三十來歲涂脂抹粉的女子,正面色猙獰地看著她。
“你別嚇著孩子!”柳清泉不悅地說。
“喲,孩子?我看是祖宗吧。我們全家省吃儉用一年省下的錢,她住個院一下就全花光了。”女子不屑地嚷道。
“你,別胡說!孩子病了自然要看病。”柳清泉呵斥著。
“看病?她是生病了嗎?走個路也能摔破頭,我看她是想尋死吧!”女子被激起了脾氣,口無遮攔地罵道。
“你——混賬!”柳清泉氣得把手高高舉起,顫抖著卻打不下去。
女人一看,可不干了,當下就嚎了起來:“哎呀,打死人了,大家來看看啊,讓你的學生來看看啊,還是當老師的喲,什么為人師表啊,在家就會打老婆呀——我辛辛苦苦幫你養女兒,給你煮飯洗衣照顧你,可你卻只會打老婆啊——”
柳清泉被堵的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嘴角抽搐著:“你……你……我何曾動你一根指頭!”
女人仿似沒有聽到,仍舊不依不饒地嚎叫著。
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柳依依心里暗暗嘆道。她為父親不值,也為父親感到無奈。她決定還是不參與他們夫妻的吵鬧,免得讓父親更難做。
柳依依抬頭看了看這似曾相識的屋子,本能地走向了邊上的一間小房間。
不大的房間被簾子隔成了兩半,靠窗戶光線好的地方,放著一架鋼琴,上面擺放著琴譜和一束漂亮的菊花。簾子后面是一張小床,上面雜亂地堆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媽,她一回來,我怎么練琴啊!”一個嬌嫩的聲音不耐煩地叫道。
依依回頭一看,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應該是她的妹妹柳安然。不知是不是剛才那女人的鬧騰太刺激,柳依依的腦海里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些對這個家的記憶。
她的親身母親已經去世了,這個女人是她的繼母。她對依然很不好。
“你妹妹馬上要鋼琴考級了,不能沒地方練琴,你平時除了睡覺不要進去打擾她。”女人冷著臉說。
柳依依看了看隔壁的房間,說:“妹妹不是有房間嗎?她可以在自己的房間練琴。”
女人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妹妹的房間總共就那么點大,放了寫字臺和衣柜,哪還有地方放琴!你做姐姐的就不能讓讓妹妹,怎么總是和妹妹比!”
所以,我就應該在床上寫字,衣服也放在床上?柳依依心里暗暗反駁著,可也不準備和她鬧起來,就默默地拿了換洗的衣服,走進了浴室。
柳依依關上門,轉過身,浴室的鏡子里映出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大約十五六歲,鵝蛋臉兒,細長的眉毛像柳葉兒,大大的杏眼又黑又亮,小巧的鼻子,紅嘟嘟的小嘴像花瓣似的。
柳依依看著鏡子里的女孩微笑,鏡子里的女孩也望著她微笑。
“柳依然,你可真漂亮!”柳依依對著鏡子里的女孩說道,“可你也真可憐!平時,你的繼母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嗎?你一定覺得這樣的日子太痛苦……是啊,攤上這樣惡毒的繼母,無能的父親,這日子得過的有多艱難。到底是什么事讓你活不下去了呢?你的離開,讓我占據了你的身體……你為什么不向你的父親傾訴委屈呢?唉,說了也沒用,你的父親太懦弱了,他拿你的繼母也沒辦法……你還有堂哥啊,為什么不去找他?哦,堂哥畢竟也是個孩子,他又怎么斗得過你的繼母……你一定是去找你的娘了吧?我也想我娘,想我爹,可我找不到他們了。我回不去了……”
柳依依望著鏡子自言自語著。說到這兒,眼淚止不住地跌落下來。她低頭擦去淚水,抬頭望著鏡子露出微笑,輕聲說道:“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娘,和她一起快樂的生活。你放心,我也會在這個世界好好過下去的。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柳依然了,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我會幸福的!”
柳依依朝著鏡子展顏一笑,然后轉身走進淋浴房。
“這里的人還真神奇,洗澡是站著洗,可這東西怎么用呢?”柳依依伸手去摸摸這,碰碰那,憑著身體的本能,她打開了蓮蓬頭開關。
“呀!”柳依依被噴了一頭一臉的水,開心得叫起來。
水順著頭滑到身上,濕濕的,溫溫的,非常舒服。
“這里的人還真會享受,也真是聰明啊!”柳依依嘆息道。
她脫去濕透的外衫,低頭一看:天啊!這是什么?柳依依白嫩的腰上布滿了青紫,一塊一塊,有的已經結痂,有的印記很新。
這可惡的后母,她竟然虐待依然!柳依依恨恨地想著,更加同情依然,也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警醒。
“咚咚”浴室的門被敲響。
“柳依然!你洗個澡要洗多久?水不要錢是吧!”門外響起繼母不滿的叫聲。
柳依依匆匆洗好澡,穿上衣裳走了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繼母就把睡眼惺忪的柳依依叫了起來:“死丫頭,快起來煮早飯,待會兒你爸爸還要上課,要早點吃飯。”
“不是放假了嗎?怎么還要上課?”柳依依嘟囔著去衛生間洗漱。
“要不說你爸爸傻呢!人間放假了都領孩子到家來補習賺錢。他倒好,不但要給高三上課,還要去學校給新老師講課,累死累活也沒幾個錢。”女人不滿地嘮叨著。
柳依依走進廚房,看著玲瑯滿目的各色用具,不知如何下手。
“嗯,這飯怎么煮?我忘了。”柳依依決定破罐子破摔。
“你個死丫頭,”女人說著伸手就朝柳依依的腰上擰去,“你是故意的吧!”
柳依依早有準備,怎能讓她得逞?她快速閃到一邊。女人一個重心不穩,險些摔倒。這可惹怒了母老虎。
“你想摔死老娘啊!”女人呼叫著,抄起身邊的掃把就要朝柳依依打去。
“你干什么!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柳清泉走出來拉住了女人。
“你女兒要摔死我,你沒看到嗎?”女人氣急敗壞地說。
嗬,還真是會惡人先告狀啊!柳依依撇了撇嘴。
“哪能,她不是故意的。”柳清泉勸著女人回屋,又遞給柳依依十元錢,“依然,你去買些早點吧,稀飯爸爸來煮。”
柳依依接過錢,歡快地走出了家門。
清晨的的街巷寧靜而又喧囂,充滿了生活的氣息。炸油條的攤子上正出鍋著一條條金黃的油條。路邊的包子店里一籠籠白胖胖的包子被端了出來,熱氣騰騰。路上各種叫賣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像有人在彈撥琴弦,煞是動聽。
張記打鹵面、王大姐餛燉鋪、宋大媽水餃館、小胡炒粉、阿肥煎包……
柳依依一路看一路逛著,興味盎然地看著路旁小吃店的招牌,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有了一個更直觀地印象。看來,這兒和我們大宋朝沒什么兩樣,都是那么繁華,人也都是那么好吃。柳依依偷偷笑著,在心里腹誹道。
賣煎餅的攤子前,幾個早起的學生正圍著煎餅攤等著煎餅。
柳依依也湊了上去。只見賣煎餅的老大爺右手舀了一勺面糊倒在平底鍋上,左手拿一個小推子一圈一圈地轉著推面糊,一個又大又薄的圓餅就攤了出來。大爺又往上面打個蛋,繼續用小推子推開,翻一面,撒上蔥花、菜末,放上金黃的薄脆,刷上醬,卷起來。一個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煎餅果子就好了。
柳依依眼睛睜得大大的,覺得這太有趣了。
忽然,遠處有什么聲響吸引了她。她抬起頭向遠處望了望,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大叔手里拿了一塊稀軟的面在不停地甩動。
她好奇地走過去仔細看,只見那大叔手里的面團仿佛黏在了大叔的手掌上。他揮起手一甩,面團就在空中跳躍,然后“啪”地一下落在平底鐵鍋上,再迅速縮回大叔的手中。平底鍋上留下了一層又白又薄的餅,大叔把它揭下來放在一邊,而邊上已經堆著厚厚的一疊薄餅。
“這是什么?”柳依依忍不住好奇地問。
“春卷皮。”大叔笑著答道,手里并沒有停下來,“小姑娘,買點回去包餡兒吃,很好吃的。”
柳依依笑著搖搖頭,邁著歡快的步子離開:今天的早餐就買油條和包子吧,我要吃遍這里的小吃!
想著自己竟也有一天會變成個吃貨,柳依依捂著嘴差點笑出聲來。